解泠飞升了，飞升得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扫大街的神官。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的封号是“昭宁”。
他看了看手里的扫把，总觉得这是儿戏，但据说是那位玄祖天尊亲自发的话，这事儿便板上钉钉了。
玉京大街很长很宽，他从头扫到尾需要一天的时间。
起先他有些失落，一度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只是一个扫大街的，但他的抗议无效，没人会听他说什么。他去了圣武殿，但圣武大帝不在，随后他就被殿内小神官赶了出来，还被骂了一句“不要脸的扫把星”。
他这一次飞升虽然有些特殊，但也历了天劫。他的渡劫之雷劈到了不少神官的府邸，万幸没有人员伤亡，但有财产损失，因此那些神官觉得很是晦气，骂一句“扫把星”不算太冤。
但骂他“不要脸”，这就属实有点冤了。
他飞升的故事被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从最初了抓了鬼王投诚，演变到他一心想爬鬼王的床，鬼王拒不同意，这才由爱生恨，报复鬼王。
解泠一开始也因为这事和人打过几架，但被说成是做贼心虚，狗急跳墙。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自从飞升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鬼王，就算到处打听消息，也一无所获。
解泠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不会和他说。
他虽然是一个有封号的神官，但他并没有独立的殿宇。
立殿要很多功德，他舍不得花。
他在凡间只有一个信徒，那就是阿榕。为了让阿榕放心，他给阿榕托了梦。阿榕得知解泠飞升，高兴坏了，在茅草屋里供奉了神台，还大肆宣扬了开来，可惜阿榕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扫大街的无名神官。
解泠的住处在外京外，是一个很偏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小楼，是专门给新飞升的神官过渡用的。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从神官，解泠是唯一一个住在这里的正式神官。
他将每日收集到的落叶带回自己的房间，一一查看，那上面都是凡人的愿望，五花八门，他会挑几个做做，赚点额外的功德。当然这叫截胡，因为他和人家托梦的时候会骗凡人说他是福神，让人家给他捎带点香火。
天上还是地下，好像没什么差别，真糟糕。
成了神以后解泠好像就不用睡觉了，不睡觉也挺好，有了大把的时间。
他想了想还是提剑出了门，还有一个地方他没去找过——天牢。
天牢并不在玉京内，而是在玉京不远处的一座浮岛，解泠藏在一朵云里，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跳下来。
这里是有天兵天将镇守的，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但文神出示文书就可以进入。可惜这段时间都没有人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他也结交不到什么文神。
解泠猫着身子，绕过巡查，正想要闯进去，却见一行人从远处走来。
“见过文帝娘娘。”
文何摆了摆手，示意文心拿出文书。
那天兵看了看文书，便还给了文心，客气道：“文帝娘娘请。”
文何对文心道：“你先回去吧。”
文心颔首，“是。”
解泠莞尔一笑，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
文心原路返回，解泠眼疾手快地将人拉到石头后打昏了。
他在文心身上摸了摸，摸出了那道文书，里面写着鬼王的各种罪证。
解泠觉得好笑，如果太厉害也是罪的话，那鬼王确实罄竹难书。
他一挥袖子，将自己变成了文心的模样，又细细观察了文心的样子，把鼻子再摁塌了一些，脸拉大了一些，确定没有破绽。
解泠学着文心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又走到天牢前。
天兵见他去而复返，便道：“文心大人这是……”
解泠道：“噢文帝娘娘有事唤我，我去找她。”
还是那道文书，天兵不疑有他，便放他进去了。
解泠第一次来天牢，里面呜呜泱泱关着好多鬼怪，还有些罪神，鬼王这种大能应该是被关在最里面的。
“如何，考虑一下？”
“神仙也玩这套儿？”鬼王很是悠哉地坐在大牢中，这份气度和从容好似他仍旧在翡翠宫，仍是众鬼之王。
文何很有耐心，“我需要一个助力，你我各取所需不好吗？我知道天牢困不住你，你一定有别的目的。你可以开条件，只要我能办到。”
鬼王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找人。”
“谁？”
“三司主神。”
鬼王眉头一挑，“老相好？”
文何面无表情地回道：“不是，我只是想弄清楚他为何叛逃。”
“神和鬼做交易，有趣。”鬼王站起身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道：“帮我换个新身份，我要足够大的权力，想想怎么做，想好了再来找我。”
文何有些不解：“你想潜伏在天界？为什么？我以为你来天上是要取走什么宝贝。”
鬼王依旧黑纱蒙眼，但那嘴角的不屑很明显：天界能有什么宝贝？
“有个人害怕，需要我陪着。”
解泠摸到鬼王这处时，文何早就走了。鬼王正靠着墙坐着，四周什么都没有，真叫人心疼。
他撤了幻形术，隔着牢门喊道：“鬼王大人，是我。”
鬼王一见他来，嘴角就忍不住弯起，“你怎么来了？”
“闲的。”解泠如实回答，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丢给鬼王，“打开看看。”
鬼王接过一打开，一脸狐疑。
那里面是解泠买的家当：小榻被褥，桌椅板凳，幔帐纱帘，灯火蜡烛……几乎薅光了这段时间攒的功德。
这里被解泠的东西塞满，根本不像牢房，和鬼王的寝殿差不了多少。
鬼王有些好笑道：“你是盼着我在这里长住？”
解泠摇摇头，他只是见不得鬼王在这里受苦，再说鬼王不曾亏待过他，他得感恩图报。
“这里太差了，怕大人住不惯。可是大人，下次不要再先斩后奏了，我不希望用你的自由换我飞升，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见解泠的表情实在是认真，鬼王便道：“已经飞升了就别想那么多，我有待在天界的理由。倒是你，这天上如何，可如你所愿？”
解泠神色微动，他不想让鬼王的努力白费，也不想让他失望，扯着嘴角道：“还行，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鬼王看出了他有些勉强，“没有交到新朋友？”
解泠点点头。
“很快就能交到了。”鬼王顿了顿又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是在问他喜欢什么样的朋友？一般这种时候，作为鬼使理应捧一下自家上司，于是解泠便道：“你这样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玉树临风……”
解泠也不管对不对得上，总之是把能想到的拍马屁的词都用上了。看起来效果不错，鬼王边点头边若有所思，回了一句“知道了”。
解泠一边扫大街，一边在各种地方赚功德，坑蒙拐骗全部用上，还在天市支了个小摊子。他一开始想像他师父那样整一个算命摊子，但他一看隔壁，人家是正儿八经学的相术学，他实在不能班门弄斧。
后来他又想卖字画，如果他是什么名家名士那也许还有些市场，可他是一个扫大街的，那些同僚宁可去风水司买不靠谱的风水符，也不会到他这里花一个子儿。
最后解泠整了个牌局，每一局下注五功德起步，若是赢了他，则可以获得翻倍功德，输了那这些功德就归他。
可惜依旧无人问津。
解泠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这次还赚不到钱，他就不支小摊子了。
正低头无聊地玩着牌，一道阴影遮了下来，有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解泠立刻热情地道：“这位大人是想来一局？”
来人一身黑色皂衣，眉眼如画，生得很是好看，但脸色苍白如雪。上一个看到这么白的还是鬼王，解泠不由得多看了此人几眼。
那人的眼睛有些暗淡，点了点头，道：“这个怎么玩？”
解泠眨了眨眼睛回过神，介绍了玩法，最后道：“大人如果想玩，只要五功德一次。”
那人便付了五功德给解泠，然后他输了。
“大人，承让了。”解泠收了钱，重新洗牌。
那人却道：“再来一局。”手指白皙修长，压在牌局上十分晃眼。
他付了十功德，但又输了。
再来一局，二十功德，还是输。
解泠不由地想，这人的牌技真是烂到家了，上一个这么烂的还是鬼王。
第二日，这人又来了，二十功德起跳，连输三把。
第三日，照旧。
第四日，照旧。
第五日，解泠实在是忍不住了，“大人，你真的要继续玩吗？”
不是解泠有多善良，他实在是见不得冤大头眼也不眨地掏出一千多功德，这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在他这摊子里除了听他一声“大人，承让”还能听什么？
他一度怀疑这位大人不会数数，可他看着像文神，怎可能不会数数？
那不然就是个傻的，拿美貌换的脑子？
那人彬彬有礼地点点头，示意继续。
可解泠实在觉得这钱烫手，他原想故意输掉几局都输不了。
“大人叫什么？改天我一定好好给你将殿前扫一扫。”
那人顿了顿才回道：“……辛钥。”
“心病终须心药治的‘心药’？”
那人摇摇头，抓着解泠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辛钥”二字。
“我叫解泠。”
“我知道，你是昭宁真君。”
在天上大家都喊封号，鲜少有人会喊本名，可解泠实在不喜欢这个封号。
辛钥真君，是文帝娘娘新挑上来的小文神。此人来路神秘，玉京上下也探究过，可无人说得清。那位无德元君的《天庭生存指南》上更是空白一页，只有辛钥真君四个大字。
但众神官看他容貌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出身高贵。
辛钥完全不肯走，解泠拗不过他，来者是客，开了门就得做生意。但辛钥真君的算术不知道是谁教的，又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的规则，总之每日都输，然后出手翻倍的功德。
又过了几日，解泠看着金光闪闪的十万功德有些牙疼，“大人，这也太多了！我赔不起！”
辛钥温文尔雅地一笑：“胜负未分，万一你赢了呢？”
那万一他输了呢？
不怪解泠多心，实在是辛钥真君的言行举止很奇怪，既不闲聊，也不深交，只是每日来他的摊子前打牌，输三局就走。虽然经过他的捧场，解泠的小摊子算是热闹了不少，但怎么想怎么怪，总觉得这人在憋一个大的。
比如现在，解泠这几天赚的加在一起也不够赔个二十万功德，还得把积蓄一起坑进去。
如果真是这种结局，那他还真是卧薪尝胆，是个成大事的人。
辛钥给了，解泠不收，二人就这么僵着，惹得不少神官驻足。
见辛钥真君出手如此阔绰，不少人都震惊不已，见过满天散钱的，没见过把钱直接送人的，惹得他们也想支个小摊子，看看有没有冤大头愿意上钩。
旁边有神官提醒道：“我说辛钥大人，再过不久就是元辰节了，那个时候会有神官榜，你这砸下去怕是自己的名次掉下去，倒把昭宁真君的名次提上来了。”
辛钥似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便道：“何谓神官榜？”
据说，这神官榜分为两榜，一为红榜，一为黑榜。
简单理解，红榜好，黑榜坏。
红榜验的是神官们今年收到的信徒祈愿有多少。不管是裹挟着香火烧过来的祈福纸还是最低等的树叶都算，哪位神官收到的多，哪位就榜上有名，也不用数，称重就行。这第一实在是光荣，而且还有些好处。
黑榜反之，这最好的和最差的都要拎出来示众。
那位神官的意思是，越贵的祈福纸越压秤，如果想要排名靠前其实可以拿功德去买其他神殿里的祈福纸，总之有钱什么都好办。
至于那些树叶祈福，从未有哪个神官拿出来统计过，毕竟白嫖的信徒越多，只能越说明这个神官上不得台面。
解泠的心思不在什么神官榜上，他听到元辰节后就有些心不在焉。
让我们看看影帝怎么往下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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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坑神救鬼一念飞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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