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节前一晚,忙碌一年的玉京上下终于在这一天开始了为期七日的休沐。
夜间有玄祖天尊举办的朝元宴,宴请众神,无论大小。
这是解泠第一次见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尊娘娘。
坦白讲,他根本看不清,重重帷幕珠帘遮着,解泠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平时很是温和的君岂此时脸上一点笑意也无,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文帝娘娘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二人一左一右坐在玄祖娘娘身侧,互相都不看对方一眼。
“开宴吧,别拘着。”
玄祖娘娘素来神秘,声音听着虚虚实实却传得极远,玉京上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解泠的位置在最最外围,再出去就得和从神官坐在一桌了。这桌也没坐满,三三两两的,其余那些神官都去找相好的神官挤一挤。
神仙的宴会和凡间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多了一个神官榜,解泠并不在乎,也觉得这席间的菜色一般,远没有鬼王大人的厨艺好。
一人在他身边坐下,解泠抬头一瞧,笑道:“辛钥?你怎么做到这儿来了?”
辛钥很是自然地道:“前面太吵,你这儿清静。”
前面有几位武神已经喝上了头,正在相互切磋,文神更是吟诗作对,大家在揭榜前都很平和,看着同僚一家亲。
辛钥见解泠滴酒未沾,便道:“你不喝?”
解泠解释道:“喝酒破戒,而且我酒量不好,容易走极端,不是发疯就是昏死。”
辛钥眉头一皱,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一口喝尽了杯中酒。
须臾,他道:“昭宁所修之道还有什么规矩吗?不可动情?”
解泠道:“算是吧。”见辛钥仍旧好奇,他便解释道:“可动情,但不能胡乱动情。我牵挂的人多半不得好死,因为我的命格不太好,一般的压不住。”
“那要什么样的人你才可以动情?”
“我也不知道。”
辛钥又闷闷不乐地喝酒,他的闷丝毫都没隐藏,解泠都能感觉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一杯又一杯,大有把自己喝死的架势。
“停停停,别喝了,这又不好喝。”解泠从他手里抢过酒杯,顺手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
“辛钥,你怎么了?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辛钥的眼神很清明,喝了那么多酒,脸色一点不见红的,除了被酒水浸湿的唇瓣饱满,被主人抿得有点红里透白,一点酒顺着嘴角滑下。
解泠鬼使神差地替他抹了抹嘴角,刚碰到一点,手就像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他立刻道:“抱歉,我照顾孩子照顾惯了,一时间顺手,失礼了。”
辛钥还没回过神,有些怔愣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刚刚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这里。他耳根子开始泛红,眼睛也有些发亮,有些直勾勾地盯着解泠的嘴唇看。
解泠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调戏了人家,真想把自己那管不住的手砍了。
“辛钥真君,你怎么在这里,前面开始算祈愿了,你还不去交?”文心来着一群文神前来找他。
辛钥明显被人打断了兴致,横了文心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不想交。”
“你要是不交那就是黑榜第一了,你才飞升就上黑榜,这不好吧?要不我借你一点?”
“不用。”
文心见辛钥不怎么搭理他,又把目光转到了解泠这儿,“你是那个什么……召来真君?”
旁边的文神提醒道:“是昭宁,那个扫大街的。”
周围吵闹不堪,但这一句分明谁都听到了。解泠已经习惯了,淡淡问道:“有事儿?”
态度和辛钥差不多,一个冷,一个差。
原本没什么事儿,文心现在却有些找事儿的意思。
“昭宁真君不去交祈愿吗?还是知道自己注定上黑榜,不想挣扎了?”
解泠在那儿剥花生米,一个眼角子都没给文心。
“嗯,让让你们。”
文心一声嗤笑,“让?你以为你什么身份,我们用得着你让?”
解泠装没听见。
文心见解泠不理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自尊心破碎,非要惹得一桌人不开心,“昭宁真君在这儿赴宴倒是潇洒,不知道那位在大牢里过得如何?明天就是元辰节了,新年在大牢里过,我看很是凄惨……”
解泠忍了忍。
文心又道:“听闻你为抓鬼王都爬上了他的床,以色侍人换的一步登天,滋味如何?”
解泠嚼碎了花生米。
文心大概是有些喝高了,他今年的香火旺极了,也就屈居文帝娘娘之下。谁想到快到年底杀出一个辛钥,不知道什么来路,一下子抢了他不少信徒,甚至很得文帝娘娘喜欢。
长得好,办事能力强,但不合群,还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怎么行?
文心不爽,他斗不过辛钥,见辛钥和解泠走得近,那就殃及池鱼好了。
他口无遮拦地指着解泠道:“鬼王倒台了,你是找到新目标了?这次是想爬辛钥的床?”
真是倒胃口。
解泠丢了手里剥好的花生,拍了拍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文心,微微蹙眉道:“文心大人似乎对我很是关心,怎么?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文心被他一番话反将一军,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解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不代表他是个脾气好的,很多时候他是嫌麻烦,不是怕麻烦。
“可是大人这样的,我实在没兴趣。大人说得不错,只有辛钥大人这样的,才入得了我的眼。”
这话一落,辛钥原本冰冷似霜的脸一时间回了暖。
解泠的笑不达眼底,“我虽然是个扫大街的,但也不是什么垃圾都碰的,除非我疯了。”
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从来都是站在云端之巅,他面前这些不是神仙,不过是凡夫俗子,怎敢与他并肩?
辛钥起身,在解泠身边站着,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滚。”
文心怒极,却被那些文神拉走了。这位哥醉得看不出来,但他们都看出来了,辛钥眼里有杀意,是杀了他们也无所谓的意思。
他们掂量了一下,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解泠本就不喜欢元辰节,被文心一闹,更没什么心思了,随意拿起桌上的水灌了下去,结果喉咙被呛得生疼。
“咳咳……这是酒?”
酒水顺着指缝落下,解泠发现自己竟然拿错了,这是之前他从辛钥手里夺下来的酒杯,而自己的杯子在旁边。
不知道是被文心搅的,还是被酒烧的,解泠的脸颊泛上了一丝红晕,他将酒杯放回道桌上,和辛钥道歉道:“抱歉,喝了你的酒。”
辛钥面上不甚在意,嘴角却微微弯起,他拿过桌上那只酒杯又倒满了酒,一饮而尽。
天上的酒本就醇厚,若人间酿个几十年便是陈酿,那玉液琼浆没个百年都不好意思叫这个名字。
一杯下去,解泠的后颈就开始发烫,看眼前的辛钥似乎都有两个。
辛钥见他坐着都有些摇晃,便挪了位置离他近了一些,打算扶着他。解泠突然就遮住了辛钥的眼睛,用手比划着,嘴里还念着:“你……好像啊……”
睫毛扫过手心,解泠咻得抽回了手。
辛钥的心里有些痒,喉结滚动了一下才道:“我像什么?”
解泠并没有回答,见辛钥的杯子是满的,自己的杯子是空的,便拿起来就喝。
见他的样子,辛钥便知道他怕是已经醉了。
“你酒量这么差?”
解泠笑了笑道:“师父以前总是逼我喝酒的,说多喝就能练好的,但是好像不行。我……我想回家了。”
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路也走得摇摇晃晃。
“我住在哪儿来着?”
辛钥担心他走路摔着便也站了起来,结果醉鬼一闭眼,稳稳地跌进了辛钥的怀里。
算进被解泠呛了一半的第一杯,几乎是一杯倒。
解泠醒的时候,人有些发懵,他睡的不是他的床,这周围他一点都不认识。
但玉液琼浆是个好东西,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头疼。
他动了动,怀里有东西,扯出来一看,是一块红布,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解泠”两个大字。
解泠歪着头来来回回看了看,确认这是自己的笔迹,他干什么了?
辛钥端了个小托盘走进来,很是温和地拿走了他手里的红布,塞进了一杯茶,道:“解酒的,觉得如何?”
“感觉挺好。”解泠抿了一口茶,指了指那块布,道:“不过这是什么?”
“神官红榜。”
“噗!——”
解泠差点将喝进去的茶水再吐出来,“你说什么?”
辛钥坐在床边,看着他道:“你不记得了?”
这反应……解泠觉得他昨日多半是发酒疯了,有些试探性地问道:“我干什么了?”
“没什么。”辛钥一脸平静,“不过就是抢了红榜,写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们把你收集的祈愿一称,确实当属第一。”
听着好像还行。
“接着是把讨厌的名字写进了黑榜,给他们的信徒托了梦,骂他们无德又失格。”
额……解泠有些沉默。
辛钥继续道:“然后和武神切磋了一下,打伤了三十七个。”
“……”
“和文神对对子,赢了四十一个。”
“……”
“拔了百花娘子院子里所有的红花。”
“……”
救命啊,他是醉了还是疯了?
解泠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不能再多了。
“最后,拆了半座天牢。”
“什么?”解泠一下从床上弹起,一顿一卡地道:“我,拆了,天牢?”
辛钥点头,满脸骄傲,“嗯,拆得不错。”
解泠赶紧下床穿鞋,这下完了,天尊娘娘怕是要把他给拆了。
“去哪儿?”
解泠头也不回地道:“闯祸了还不跑?”
但随后他就被门口的一道禁制弹了回来。
“这是什么?”
辛钥道:“咱们被关禁闭了。”
解泠有些不解,“咱们?”
“嗯,刚刚那些事有我一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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