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欧回来的时候淮宁正下着雨。
他没来得及给自己备一把伞,也忘了让谁来接自己,冒着雨往家里跑。
他现在这副落汤鸡的狼狈样子是不想让边崎之看到的,于是越过了边崎之的房门回自己屋,哪想边崎之一直都在自己屋里。
沈一欧开门便见。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边崎之愣愣看着他。
沈一欧局促地抓了把头发:“忘了。”
边崎之叹了口气:“去洗个澡。”
沈一欧点了下头去翻衣服。
边崎之几乎是有些生气又无奈地喊:“你先滚进去洗,衣服我给你拿。”
“嗯。”
沈一欧这会儿状态并不好,可以说是颓着模样,边崎之心疼之余又是一股子气。
“要不要吃点什么?”他朝着洗手间问。
“面。”沈一欧说。
“行。”边崎之道:“你洗快点,暖气坏了。”
他烧上一锅水又转身走到窗口打电话,似乎是在给修暖气的打。
沈一欧也当真洗得飞快,边崎之才下面条他就出来了。
边崎之撇他一眼:“外套穿上。”
“这两天换季,别太松懈了,要哪天整凉了,我可真不会照顾人。”边崎之说。
沈一欧套好外套,垂手将拉链拖到头,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会儿,走过去至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边崎之只觉得那股子气全散了,笑了笑说:“你这是撒娇吧?”
“嗯。”沈一欧道:“你说的要求。”
边崎之垂下眸子,给灶关了火,转身靠在石台前,搂着对方的腰。
他低头亲了亲沈一欧挽着水汽的眼睫:“要不要说?”
“没什么大事儿。”沈一欧道:“就是回去给爹妈烧了些纸。”
“你以前有些什么吧?”边崎之问:“或者说是姐姐有些什么?”
“嗯。”沈一欧松开他,靠在一旁的窗口慢悠悠地说:“我爸妈早婚早育,重男轻女,待我不错,唯独看不起我姐,对她家暴过,也毁过她的梦想,姐姐那时候不怕家里的事儿,挺坚强的,自己打工挣钱买小提琴,但被我爸一手砸了,后来很多年她再也没有碰过小提琴,她其实很有音乐天赋,也有制作人找过她,但被我爸拿扫帚撵走了。”
沈一欧搓了搓脸:“反正她这一路走来挺不顺的,包括我也是她的绊脚石。”
边崎之望着他,眸光炙热。
“本来她有能力去读九八五,但我爸妈死得早,我那时太小,没人看着,她顾及到想让我也读得上书,好地头没人要我,她就没去读大学,带着我到这个地方来,她的学业废了,小提琴也没机会了。”沈一欧垂着眸,眼神空洞:“我先前总记恨死了的二老,这两天想明白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没有我,她早飞黄腾达了,哪还用等到今天。”
“不用这样想。”边崎之说:“毕竟要没有你,这些年来,她靠什么支撑?”
边崎之给他装好汤面:“人一辈子都挺无奈的,小事小无奈,大事大无奈,你们姐弟俩运气不好,碰上个大无奈,但总归也是幸运的,这些年你们都有彼此,算是最大的慰籍了。”
“慰籍……”沈一欧无神地念了句:“要真有就好了,我哪够资格啊。”
他根本没来得及给沈曼妤慰籍,这些年她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你未免小瞧自己了?”边崎之又喊了声:“过来吃吧,该凉了。”
“姐姐结婚的时候跟我说了些话。”边崎之递给他筷子:“他说她这些年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
沈一欧手指颤了分毫。
“沈一欧,你是个很好的弟弟。”边崎之支着脑袋去打量他,面上的笑意温润起来,忽的抬手抹过他的眼角:“你很棒的。”
沈一欧扯了个笑:“嗯。”
之后便低头吃面了。
“我认识你,算是我的福分。”边崎之笑笑:“栽你跟前也算我幸运。”
“我知道我有魅力。”沈一欧打趣道。
“嗯。”边崎之说:“你可有魅力了。”
沈一欧面吃一半儿修暖气的师傅就来了。
那人穿得厚重,故而臃肿得几乎活动不开一样。
他进门来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搁:“哎,这天凉下去了。”
“是啊。”边崎之说:“换季无常。叔叔吃了吗?没吃的话给你下碗面。”
“不用不用!”师傅摆摆手脱了件棉衣。碍于衣服不干不净的,来时还蹭了点泥土,他一时间无从下手。
“随便放,就扔床上也行。”边崎之招呼道。
“那怎么行,你们小朋友的床干干净净的,我一糙人怎么能乱来。”那师傅把棉衣扔在了墙角的地板上,拖着工具箱去厕所看情况。
沈一欧抬头看了他两眼,又继续吃面了。
边崎之起身走到墙角,捡起那件棉衣,随手拍了拍灰,从衣柜里找到翻出一个衣架,挂在了门口。
“小朋友你这暖气灯烧坏了啊!我给你装个新的。”师傅在里头喊。
“行!谢谢师傅!”沈一欧喊了一句。
边崎之蹭空去洗了锅,又在锅里煮了开水,水开放了两颗鸡蛋,洗干净后生丢的,并没有剥壳。还寻寻觅觅挑了最大的两颗。
“师傅你这活累吗?”边崎之同他闲聊。
卫生间发出几声螺丝零件碰撞摩擦的声响,那师傅踩着凳子仰头修理暖灯,一边又说着话:“累是累,有钱赚就不闲,我们一大把年纪了,不像你们小孩儿还有那么多机会,我们注定就是这副样子了,要么就累一点,要么就穷一点。”
“哎哟。”师傅往地下扔了两颗螺丝:“真是羡慕你们小朋友,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够拼出一条好路来了。”
边崎之笑笑说:“您知道任正非吗?”
“知道啊,那可是个能人。”师傅说:“我手机就是买的他家的。”
“是啊能人。”边崎之站到厕所门口去抬头看着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创业的吗?”
“这我可不知道。”师傅摇摇头。
“四十几,比你不小多少,说不准还比你大些年头。”边崎之说:“你看吧,哪是说人到不惑之年就定形了,这可说不准,只要心里头有个目标,又肯吃苦,指不定哪天师傅您一个不小心就成百万富翁了。”
那师傅爽朗地笑起来:“是啊,百万富翁。”
师傅动作快,三两下给暖气换了灯。
“这灯不能单开,容易烧坏,以后洗澡要是开暖气,得把吹风也开上。”师傅嘱咐道:“这俩得一起开才不会烧灯。”
“好嘞谢谢师傅。”沈一欧听罢。
“多少钱?”
“拿一百就成。”
沈一欧在抽屉里翻出两张五十地给了他。
那师傅走到门口见衣服端正地挂在门板上,摇摇头皱纹都叠了起来。
“师傅!”边崎之连跑过去,他把手里的鸡蛋塞进他粗糙的手心:“这个拿上,冷的时候吃,暖和。”
“这怎么行。”师傅连忙又塞还给他:“你们孩子长身体,你们吃。”
“我们有吃的。”边崎之塞给他:“您收着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行吧。”师傅紧拿着鸡蛋:“谢谢你了。”
“下着雨呢,路上慢点。”边崎之送他到门口。
“好嘞。”师傅笑着走了。
边崎之关上门,贤惠地去洗手间把师傅换灯时弄脏的地板清扫干净,毕竟他要是不做,沈一欧可能得攒到过年一起做。
“阿攸。”边崎之喊道:“过来试试新灯。”
沈一欧叼着个苹果走到洗手间去,边崎之按照师傅说的开了吹风和暖气。
暖洋洋的棉意从头顶蔓至全身,心里头都是热的。
“可以啊。”沈一欧笑了笑。
“嗯。”边崎之笑了下低头在他苹果上咬了一口。
“我在厕所吃东西就算了,你还在厕所抢人东西吃?”沈一欧无奈道。
“这是我买的。”边崎之看着他。
“但它是我的冰箱扶养长大的。”沈一欧说。
“你在冰箱里拿的?”边崎之问。
“对啊?不然在洗衣机拿?”
边崎之:“……”
“我是说柜子里有没冻的。”边崎之说:“现在凉了就不要吃冻的东西了。”
“哦。”沈一欧把继续啃苹果:“这个吃完不吃了。”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边崎之走到书桌前翻了两通。
他捏着一本书对沈一欧说:“我以前数学老师,为了劝我们班几个异地恋的人做数学题,就跟他们说,喜欢一个人很正常,早恋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青春期春心萌动嘛,但不能因此耽误了学习,可以把这种喜欢化成动力,想他的时候就写一道数学题,再想的时候就再写一道题,再想就再写,写到下一次见面。”
边崎之笑了笑举起那本书来:“这本五三是我回来的时候买的,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写了半本。”
“沈一欧,我可想了你好多回。”他说这话时眸光都是滚烫的。
沈一欧没敢多看,低下头去,藏不住的笑从眼到唇。
何德何能沈一欧……
他依然这样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