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菲力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
艾薇愣住神，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她在行宫没少受菲力的照顾，包括路易也是，即便后来成了高高在上的圣骑士，菲力不但不嫉妒，反而竭尽所能的从旁给予协助。
所以面对菲力，艾薇实在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菲力先是看了眼路易，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壮着胆子说明此番来意。
“自从您走后陛下不允许罗伊靠近，所以我们无法知晓他的身体状况，眼见婚礼在即，我想以个人的名义恳请小姐再为陛下看诊一次。”
说着，菲力居然单膝跪地，以骑士团团长的身份行最高规格骑士礼，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艾薇看看零，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摇着头，显然同她一样不清楚状况。
思来想去，艾薇反问：“陛下愿意吗？”
这种事决不能独断专行，万一是菲力的一厢情愿就尴尬了。
菲力颔首，话语不容置喙：“陛下已在行宫等候。”
行了，坑都已经挖好了，不跳就说不过去了。
大概是看出两人的顾虑，菲力表示路易可以陪同。
于是在菲力的带领下，一行人临时变道赶往凯撒的私人领域。
其他人在行宫外等候，只有艾薇和路易两人进入内部。
一切景物似乎从未发生改变，无论是窗帘的颜色，还是花瓶里的花束，依旧是离开前的样子。
只是比起之前，行宫内更昏暗了，长廊两侧全部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密不透光的效果下不自觉的让人心里倍感压抑。
终于来到寝殿门前，菲力尴尬一笑，表示里面只能艾薇自己进入。
没等艾薇开口，菲力主动解释了。
“陛下的寝殿连我都不能进入了，这一年来他将自己封闭在里面，只有会见大臣时才出来。”
总的来讲，就是一个本来就内向的人变得更加自闭了。
听到这话的艾薇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这是防备心变得更强了，之前被西泽摆了一道，因此不再信任周围的人，即便是菲力也要与之保持距离。
“其实我不怪陛下，反而更加担心他的身心状况。”大概是终于有人与自己谈心了，菲力不自觉的打开了话匣子，见艾薇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您走后的第二个月，陛下开始失眠，并伴随着无法控制的梦魇，罗伊先生治不好，情急之下打开了您留给他的锦囊，按照里面的配方制了药。”
“后来呢？”这次开口的居然是路易，看样子也是个八卦的选手。
艾薇点头，表示同样想知道。
菲力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后来好了不少，不过失眠的毛病始终没有好转。”
路易看向艾薇，希望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可惜在没有问诊之前艾薇也无法下定论，只能说个大概。
“兴许是心理出了问题，就是学术界提到的PTSD，翻译过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很显然，菲力不清楚什么是PTSD，只用茫然的目光看着她。
艾薇悄声解释道：“这种症状通常指发生创伤事件后出现的一系列应激反应，但是当这种反应持续存在且严重影响日常生活时，就可以诊断为PTSD。”
解释的很明确，两人都听懂了，菲力的眼神从茫然转为沉痛，想开口又不知怎么形容。
见状，艾薇决定进去会会凯撒，看看他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便让他们两个等在外面就好。
门从后面被关上，艾薇的心跟着一紧，好半天才缓过来。
待看清眼前景象后，忍不住地嘟囔着：“怎么越来越暗了。”
之前好歹有些墙壁灯和蜡烛，现在好了，全都撤去了，踩在地毯上心没来由的发毛，尤其前方的路在视觉上无限延长，仿佛深渊巨口一般等待猎物的主动踏入。
按照记忆来到办公区域，这是凯撒最常在的地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至少有十八个小时要在这里度过。
如今身份不同，不适宜再往里走了，于是艾薇乖乖站定，等着里面的人发声。
就在艾薇以为没人的时候，凯撒终于说话了。
“过来吧。”
语气淡淡，毫无波澜，甚至带了几分虚弱。
没再多想，艾薇走了过去。
阔别依旧，两人再次独处，艾薇发现自己的心情无比沉重，甚至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因为此刻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不是对方的态度问题，而是凯撒整个人都在莫名释放着负面情绪。
明明刚才在大殿上看起来一切正常啊，怎么私下像换了个人？
一时间两人无言，谁也没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对方，一个沉默冷淡，一个茫然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艾薇决定打破沉默。
先是半蹲下来，主动为其把脉。
好在对方很配合，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待她安静把完脉，艾薇主动说道：“菲力应该可以彻底放心了，您的心脏病没有复发，只是心理上出了点问题。”
接着，艾薇又将PTSD解释了一遍，并分析道：“一定是之前的事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至于具体什么事，还是不问的好。
基本可以确定，这事绝对与路易脱不了干系。
听罢，凯撒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的开口：“都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
说的云淡风轻，实际情况无人知晓。
“陛下这种情况不适宜用药，说不定婚后自会有所好转。”艾薇给出最中肯的建议，说白了就是独处久了受创后的特殊表现，身边多个人的话情况可能会有所好转，尤其那个人还是与自己共度余生的妻子。
凯撒听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
“希望如此。”
至此，两人间已然无话可说，更谈不上叙旧。见状艾薇准备退去，正当她准备起身去唤菲力进来时，凯撒又发话了。
“还恨我吗？”
凯撒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眼神中没有往日的攻击性，像是面对多年未见的好友般神色坦然。
恨他吗？
这个问题艾薇没少问过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孤身前往弗拉克西亚的那段时间她经常扪心自问，为什么以诚相待换不来真心，当时的她愿意拼上性命保护凯撒，甚至不惜以身试药，可到头来呢，等到的不是孤注一掷的相互依靠，而是不被信任后的驱逐。
后来知道了事情原委，也了解了凯撒的良苦用心，心中的那点儿怨念总算消散了，但不满还是有的。
“早就不恨了，就像您说的，一切都过去了，日子总要往前看。”艾薇的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她希望他和自己一样看向未来。
凯撒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将头抬起来开口道：“你该恨我的，恨我不像路易那样义无反顾的信任你，恨我轻而易举的放弃了你。”
本以为只是一场较为尴尬的看诊画面，哪知到底还是说到了曾经的往事。
“我也不知道路易就是零，更没想到他和西泽是一伙的，事已至此，相信你和我一样会有个好归宿。”
这话虽然有点虚与委蛇，但皆发自肺腑。
“谁知道呢。”凯撒无所谓的说着，转而又道：“他对你如何？”
“他”自然是指路易，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下来。
这次又是艾薇主动打破沉默：“还好，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艾薇不好去说什么，这种事并不需要她来担心，身为上位者，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不变的利益。
至此两人实在没话可聊了，凯撒似乎也想开了，对某些问题不再纠结，友好的目送艾薇离开寝殿。
接下来的几天，艾薇有时候也会见到他，他像那日一般随和，态度疏远却不至于生硬，将状态拿捏的恰到好处，连玛雅都惊讶了。
“有什么稀奇的，兴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房间内响起艾薇的声音。
这天没什么事，终于找到机会的玛雅赶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两个小男孩，是当初大火中拼命生下来的双胞胎。
“之前阴阴沉沉的谁也不见，尤其在听到路易隐姓埋名将你拐走的消息后，那阵子连菲力先生都不敢接近他。”玛雅努力回忆过往，只可惜她与帕里斯都属于王室的边缘人物，不受待见的很，很多内幕并不知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着关于王城的各类传闻，话题不自觉地扯到后日婚礼上。
“听说陛下想要你去送祝福，怎么样，你同意了吗？”玛雅怎么也算伯爵夫人，按照品阶是有资格去见新娘子的。
见艾薇摇头，玛雅接着说道：“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你们同为格里菲斯家族的女孩子，在那样的情景下见面总归有些尴尬。”
听了她的话，艾薇很是惊讶，原来新娘子也出自格里菲斯家族，只不过是旁支的子女，父亲只有子爵头衔。
不过想来没什么奇怪的，中世纪的欧洲王室早已将家族联姻看的重要，并认为伴侣的选择必须优先考虑本族，最好是同一支的人。
还真是混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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