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木沐起来头痛欲裂,他知道自己生病了,而且应该挺严重的,但还是得去把早饭买回来。他去小区附近的早餐铺买好了一家的早饭,吃完以后,背着书包就去了学校。
教室空无一人,虽然被扯开的地方不大,但是他仍然用针线把裂开的地方一点点补好,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但是,头痛却无法控制,针已经不小心扎在手上好几次了,现在校医室肯定没开门,自己还是等一会再去吧。
林在晨背着书包进门,她今天值日,来的很早。她从后门慢慢走近,看见木沐好像在缝衣服,她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隐情,她不愿意让木沐感到难堪,于是背着书包又悄悄离开了教室,在后门站着,直到看着他好像补完了,把校服外套穿上才进去。
“早上好!木沐!”林在晨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木沐也回了一句,只是他头晕晕乎乎的,想趴下休息会。
林在晨注意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问他,“木沐,你是不是在发烧啊?要不要去校医室打个点滴?”
“可能是的,没关系,我先趴下休息会,一会等校医室开门了我再去,谢谢你的关心。”木沐闭眼趴在桌子上,他喘气都有些困难,只能张开嘴辅助呼吸。
林在晨先去值日,现在也只能像他说的一样,等到校医室开门了再去躺下休息。
上课铃都响了,木沐也没有起来,他的呼吸越来越粗,整个人一直在发抖,看起来状态实在不好。林在晨举手示意张老师,张贺过来摸了摸木沐的额头,烫的吓人。两个男生自愿背着木沐去校医室,闻笙也举手了,他对校医室最熟悉,张老师也就默许他跟着一块去了,一行四个人赶往校医室。
“38.9度,先打个点滴吧,如果烧不退就得去医院了。”校医对着几人说,“留一个人陪他就行,其他人回去上课吧。”
“我留下吧。”闻笙自告奋勇。
四周寂静无声,闻笙看着木沐,他的脸颊有些凹陷,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刚才虽然不是闻笙背他过来的,但是看着他骨骼分明的手,闻笙能感觉到他很轻,一点也不像一个青春期男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家里是不是很困难?闻笙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向学校申请助学金呢?
林在晨的这个同桌,真是个神秘的人……
过了大概半小时,终于下课了,林在晨也来了医务室,她坐下问闻笙,“他怎么样了?”
“现在烧退了一点点,但还是没醒。除了高烧,可能还有营养不良的原因,他太瘦了,黑眼圈也很严重,看起来应该和没休息好也有关系。免疫力太低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林在晨点了点头,以木沐现在就连校服都要自己补的情况,他怎么可能去医院花那么多钱做检查呢?
她跟闻笙说,“刚才那节课你没有听到,我一会把笔记借给你吧。”
“好,谢谢。”
好像听到了二人交谈的声音,木沐渐渐睁开了眼睛,他想坐起来,旁边的闻笙眼尖,看到了木沐的动作马上制止他,“等一下,你还打着点滴呢,先别动。”
木沐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他想自己真的应该休息一会了。
看到木沐醒了,林在晨起身准备先回教室,闻笙本来准备再待一会,直到木沐的点滴打完,但是被木沐拒绝了。木沐嗓子哑哑地说,“没关系,我想自己待一会,我可以自己看着的。”
既然如此,闻笙和林在晨一道回去了。
“他没问题吧?”闻笙还在担心着,“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吗?现在如果不去看看,调理一下,以后他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林在晨知道闻笙的想法,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身在这个家庭,木沐不受虐待都得谢天谢地了,怎么会兼顾自己的身体呢?
哎,林在晨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想帮这个同桌,却又怕自己的帮助对他来说,反而是刺向他的利刃。
闻笙留意着林在晨的动向,看到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猜想可能她知道什么隐情。
两个人一路无言往教室走去。
“林在晨,闻笙,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张老师叫住路过的两人。
“木沐怎么样了?”张老师问。
“刚才烧稍微退了一点,人也醒过来了。但是状态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木沐家的情况张老师知道一些,是木沐之前的班主任知道木沐去了六班以后特地来找张老师沟通他的情况。
在去年期末以后,每个班都会开家长会,向家长告知文理分科的情况。木沐在三班成绩很好,上次总成绩全班排名第一,年级第三。但是他跟同学不怎么说话,平时偶尔走着走着路就感觉困到像要摔倒一样,有一次脖子上还出现了烫伤,眼眶上也出现了青紫的痕迹。
三班班主任不相信木沐会去打架,她本来想等家长会后留他的家长沟通一下。结果没人来给木沐开家长会,她找到学生的个人信息表,给他的姨夫打了电话,过了近一个小时家长会已经结束了,他姨夫才姗姗来迟。他来了后二话没说,当着班主任的面就甩了木沐一个巴掌,“小兔崽子,鬼心眼儿真不少,要开家长会也不告诉姨夫?是怕考的不好姨夫骂你吗?”
三班班主任赶紧制止,“木沐家长,不是这样的,他成绩很好,上次考了班级第一。”
“哦?考的这么好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也是,谁让你有这么一对出色的爸妈呢?我看你瞒着不是怕你丢我的脸,是怕我丢你的脸是吧,臭小子!”姨夫边说着边踹了木沐一脚。
木沐被踹到地上,他扶着门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三班班主任仍然被这个场景所震慑住了,她见过鸡娃到疯魔的家长,但是没见过无缘无故就打孩子的家长,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个“姨夫”对木沐的打骂是带有恶意的,不仅没有手下留情,骂起来更是带有讽刺的意味。她突然就理解了木沐的行为,也知道了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和木沐姨夫说了两句之后,班主任就让他先走了,把木沐留了下来。
她直接问了木沐,有没有受虐待?
木沐摇了摇头。
她换了一种问法,她说,教职工宿舍有空的房间,我可以向学校申请,你想不想住在学校。
木沐还是拒绝了。
她看着木沐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了学校,可能他既离不开那个家,也不愿意离开。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作为班主任,她无法干预他的生活,只能尽可能的去帮他一把。
于是她向学校申请,能否提升奖学金的额度,还特地找了张贺,向他说明了自己知道的情况,让他不要轻易找家长,遇到事情先找木沐本人谈,优先考虑他的想法。
作为他曾经的班主任,她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孩子因为家庭的原因耽误自己的未来。
张贺知道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和木沐聊一下,没想到木沐先病倒了。
闻笙向张贺说了一下木沐的情况,就先离开了。林在晨被张贺留了下来,下周有开学典礼,林在晨被选为学生代表要代表高一同学演讲,张贺向她说明了一些注意事项。
叮嘱完演讲的事之后,张贺说,“林在晨,老师想请你帮一个忙。”
“老师,您说吧。”
“是关于木沐的,他家里情况稍微有点复杂,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你来办公室跟我说一下可以吗?”
“好,老师,我会的。”
六班本来有一个闻笙,已经够张贺担心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木沐。但是不同的是,除了担心木沐的身体,张贺更担心他的心理。现在他还年轻,身体慢慢可以养好,但是青少年的心理会影响他们很久,如果没有走出来,未来的他该怎么办?
此时的木沐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因为高烧,他的头还是晕晕的。可是他却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他已经很久没有放空自己而去睡个好觉了。每天的生活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而现在,他也终于可以先暂时放下一切,放下父母,放下小姨,放下小楠,做一个生病需要休息的孩子,躲在医务室里,好像此刻他的时间终于又属于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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