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心里装着别的事儿，这茶的味道也就只能品出一半了。
“那小孩挺乖的，反正我觉得还不错，你不能还别扭着呢吧？”宋越把丝巾从身上解下来，又摸了两下，更加满意。
但看着丈夫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脸色，也继续笑不下去了。
“是挺好。”谈锋叹气，“但是你总得让我缓缓，知道是一回事儿，见到人了是另一回事儿。”
“这有什么可缓的呀？”宋越满不在乎，把丝巾叠好，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想了想又觉得低，怕被猫挠了，又往高处的架子上放，“孩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他们就陪咱们人生一段路，咱们也只能陪他们一段，往后怎么样也看不着，有个自己中意的陪着不也挺好。”
谈锋又叹气：“你想的是真开啊……”
“想不开怎么着？跟你一样叹气？大过年的，高兴点儿。人孩子给你带的东西你不也挺喜欢的吗？想叹现在赶紧叹啊，一会出去了，你得给我笑起来。”
谈锋望天，连气也叹不出来了。
其实多少有点儿心里不顺，但也知道，这事就是他自己钻牛角尖儿，没什么可不顺的，也不该给谁甩脸子。
但就是顶得慌，想找个口儿撒出去。
好半天过去，谈锋一拍椅子把手，把宋越吓了一跳：“怎么又跟那椅子过不去了？”
谈锋端起茶杯，脸色看着又明朗起来，抿了一口，这次再叹听起来像是气通了，舒服很多：“好茶……不过你儿子干这事儿我过不去，你一会跟他讲，他今年零花钱没有了。”
宋越无语了。
看了谈锋好半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扭头走了。
这老头子……不想想他儿子今年多大了，还扣零花钱，这招儿早就不好使了！
……
“谈铭！你给我出来，别光想着吃喝玩乐不干活儿！”
江浔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都快睡着了，今天起忒早，有点儿犯困，头一直胀得慌。
江浔缓了半天都没缓好，如今却被外面“嗷”的一嗓子直接吓醒了，顿时头脑清明，半点不舒服都没有了，就是稍微有些惊魂未定。
江浔爬起来，问：“怎么了？”
谈钰也在看，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只听见声音了。
谈钰扭头，跟江浔说：“应该是我哥叫铭铭帮忙搬桌子，我去看一眼，没事儿，你待着吧。”
待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江浔抿抿唇，谈钰前脚关门出去，他后脚把鞋扒拉过来穿上往外跟。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鞋没穿好，又弯腰把鞋跟儿拉好才跟出去。
谈家平常吃饭用的是一张大方桌，因为人多，坐的开，是家里用了十几年的。
但过年过节的时候例外，觉得放的不好，就备着一张可折叠的大圆桌，上面带转盘，像饭店里用的那种。
更有节日氛围，一家人刚好坐成个圈。
但这桌子也有缺点，太沉，年年都得好几个人一起搬出来。
今年谈镜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人也没有，顿时气笑了。
谈恋爱的那个他没招儿，打游戏的那个还不行吗？
偏偏谈铭刚才就是在谈镜眼皮子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溜走打游戏去了，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逃脱了，藏的更隐蔽了。
谈镜找半天没找着人，这才嗷一嗓子，结果要找的没找着，反而把其他人都给吓了出来。
厨房里精致美味的菜肴摆了一大桌子，宋越正低声跟阿姨说着什么，随后笑着拿出一个大红包塞进对方手里。
阿姨接了红包，顿时喜笑颜开，说了声“新年快乐”赶紧拎包回家去了。
这下家里就真只剩了自家人。
儿子都在呢不好让谈锋这个做父亲的动手，谈镜和谈钰两人费力把桌子挪出来，江浔开门正好撞见，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诶呦！”怕刮了地板，桌子还只能抬着，好不容易放到了地方，谈镜顿时松了口气，左右看看，还是没找到谈铭，人要疯了，“死孩子……有本事他一会儿别出来吃饭！”
谈铭没本事，谈铭耳机一摘，隔着房门刚好听见这一句咆哮，顿时吓得手一抖，立马窜出门来滑跪：“大哥我错了！”
江浔想笑，没敢，转头想借着谈钰的身体挡一下，却见对方比他笑得快多了。
谈钰拉他的手往厨房走去：“别管他们，走，咱俩先去端菜。”
一进厨房等于与世隔绝，外面再怎么闹也跟他们没关系，他俩可以躲在这儿偷偷笑。
江浔藏在谈钰身后往外面看了一眼，问：“不用管一下吗？”
“不用。”谈钰靠在桌沿上，说，“我家就这样，三天两头的，让他俩去闹，闹完了一会儿才能顺着气吃饭。”
江浔眼底划过一丝羡慕：“真好，挺热闹的。”
“那以后就多回来呗，爸妈他们也喜欢家里人多，除了我，他们都在家住。”
江浔抬头：“为什么？”
谈钰笑起来，瞥了一眼外面打打闹闹的人，压低了声音说：“因为除了我，他们都是，单身狗。”
最开始确实是因为创业，谈钰才搬了出去，家和公司往返之间更方便一些。
到后面那就是因为在谈恋爱了。
谈恋爱要私密空间的。
江浔扭过脸去，说他胡说八道，谈钰也不否认，端起一盘清蒸的鲈鱼，闻了一下，说：“行，我胡说，舟舟同学，帮忙端菜。”
说完，谈钰先端着那盘鱼出了门，径直从打闹的谈镜和谈铭中间穿过，把要劝架的爸妈和妹妹隔开，说：“鱼凉了可就腥了，再不上桌今天可就吃不上新鲜的了，快来，都不许闹了。”
谈铭也赶紧躲到椅子后面，立马说：“对，不闹了！我贡献出我一半的压岁钱！全都上供给大哥！你饶了我吧！”
谈镜冷哼一声，放下袖子：“行，不闹，我看你贡献出这一本的压岁钱会不会给你心疼死！”
谈锦从厨房拿了碗碟筷子：“这就对了嘛，妈妈说了，过年要心平气和的，快去端菜，怎么能让舟舟哥动手呢？”
谈钰半道接了江浔的盘子搁在桌上，拍拍他的肩：“好了，你先坐下。”
“没事儿，我……”
谈钰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坐下。”
让江浔动手帮忙是因为他不是外人，但不能说他第一次来家里，就让他跟着忙里忙外。
谈钰重复了第二遍，那这事就没什么可再说的。
不过长辈还没坐下，江浔一时间也没敢动。
谈锋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犹豫一下，替宋越拉开了椅子：“坐吧。”
宋越抬眼看了眼江浔，又看了眼谈锋，没忍住笑了一下才坐，谈锋装作没看见这抹笑，挨着宋越坐下了，江浔这才放心拉开椅子。
但不紧张也不可能，背崩得直直的，汗都要下来了。
谈钰洗了个手回来，看得好笑：“练军姿呢？”
练军姿的江浔脸都笑僵了，左边挨着谈钰，右边挨着谈锦，男朋友和小女孩儿让他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捏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谈钰只当没看见，江浔紧张，他说什么都没用，此时再提这个事儿还会让他更紧张。
还不如当不知道，等他自己慢慢缓过来。
谈钰抽了张纸巾，剥了几个虾，手上泛着油光，他拎起那张包着虾壳的纸巾把里面的虾壳裹了个严实，外面的纸巾蹭了一下手上的油，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才捏着碗放到了江浔面前。
“吃虾。”
在家都习惯了的事，在这儿突然就接受不了了。
江浔下意识咬了一下筷子，耳根莫名其妙就烧了起来。
“哎呦，好贴心啊。”偏偏宋越见了还揶揄起来，“妈妈有没有啊？”
“有！”谈锦也拿了只虾，说，“我给妈妈剥，等着吃就行！”
宋越做了个捧心的动作：“嗯～我的小棉袄也贴心！”
江浔夹起一只虾咬了半个，听着宋越和谈锦的对话，眼睫轻颤。
真好，哪里都好。
他一直都知道，谈钰一定会生长在一个很美好的家里。
有秩序却并不让人感到压抑，爱在每个家人之间来回传递，一点小事，也会引起家里其他人的注意，连剥虾这种小小的举动，都会让好几个人跟着开心。
因为一个笑了，剩下的人也会被感染。
思及至此，江浔微微偏了点儿头，余光偷偷注视着谈钰。
对方剥完了虾，又开始挑鱼刺。
就跟刚才在房间里说的一样，今天要把舟舟大王伺候好了。
江浔抿了下唇，反而抿出来点儿压不住的笑意。
谈钰在这样的家庭里出生长大，真好；他能遇见这样的谈钰，能感受到传递过来的这份爱，真好……
吃过午饭，嘴上的油都还没擦干净呢，宋越又兴致勃勃地带着一群孩子翻冰箱。
“诶！这儿还有两盒肥牛，拿出来化个冻，晚上一起烤了吧！”
江浔嘴角抽搐，接过两个盒子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子上堆积成山，江浔收手时差点儿没把东西撞翻，吓了一哆嗦。
好在小山只是摇晃了一下，没倒。
江浔松了口气，低声问：“这么多……真的吃的完吗？”
谈钰挠挠耳朵，上下打量了一眼：“应该可以，吃不完的话……就跟一般年夜饭一样处理了。”
“嗯？”
谈钰轻笑，一字一顿道：“连吃一星期，直到吃完为止。”
江浔：“……啊？”
他低头看这些东西，好多都是半成品，应该可以放很久。
为什么……要赶在这几天吃完啊。
今日有事赶车，来迟[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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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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