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当然也没有认男朋友当哥哥的奇怪癖好,随口答应了一声。
于邵安神色松弛下来。
天色愈发暗了,远远近近的楼宇先后亮起灯光,投在车窗上,拉长出流线型的刻痕。
阮喻很享受独自和于邵安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因为不用说什么话气氛都会变得很好。她蜷缩在车里,被暖风吹得有些昏昏欲睡,眼睛半睁不睁,在不断摇晃着变得残缺的视野中,她忽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走在夜晚的街头。
阮喻猛地坐了起来,迷茫地环顾四周。窗外是熟悉的别墅区,在暮色中好似黯淡消沉的水墨画。
不知何时车停了,而原本开车的人正好解了安全带,要探身过来,见阮喻突然惊醒,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困了?”
阮喻摇了摇头,勉强笑笑:“不困,就是饿了,走吧,回家吃饭。”
这晚两人共度的时间里,阮喻尽量装得若无其事,晚餐时说了许多冷到掉冰碴的笑话,虽然一个也没有把于邵安逗笑,但也因此让他不再谨慎,没能看出阮喻的心神不宁。
吃过晚饭,阮喻佯装称困,快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她急需松弛下过度紧张的神经,给浴缸放满热水,脱掉全身的衣服,钻入水中。浴盐的味道顺着水雾层层叠叠地漫溢而出,让她的心情平复不少。
“只是梦而已。”阮喻告诫自己,“梦中的那个人,不是于邵安。”
可当她闭上眼睛,却不断地有画面从脑海中跳出来。
画面中的男人五官模糊,只是看见背影,便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阮喻的眼角是干的,却听见自己的哭声。
哭什么?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她光是回忆零碎的片段就感受到如此极致的痛苦,为什么在她快要触摸到幸福的时候,让她记起这些?
阮喻这个澡泡了很久,直到浴缸里的水变凉。
她擦干净身体,披上浴衣,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的脸色不再苍白,反而被热气蒸得有些红润。一个念头突然而然地产生,像破土而出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身体。
阮喻下定了决心。
她走出浴室,推开房门。
走廊寂静昏沉,毫无人声,阮喻尽量放轻脚步,朝走廊尽头于邵安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口,阮喻屈指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开了,于邵安穿着睡袍站在房间里面看她。他身后的书桌上还堆着不少纸质资料,笔记本电脑开着,在墙面上投映出一圈蓝光。
于邵安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晚了还会过来敲门,很明显地犹豫了下:“阮喻?”
阮喻抬起头,对他微微笑了下:“你很忙吗?”
于邵安说“没有”,阮喻就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专心致志地亲他。
她心里冲动,不小心把于邵安的嘴唇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阮喻头皮发麻,抬手把往于邵安往里面推,于邵安顺从地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似乎把他撞疼了,动作蓦然变得激烈起来,把阮喻往上托起。
阮喻双脚悬空,浑身上下抖得厉害,下意识想逃,却还是要努力把于邵安搂得更紧。
她需要确认,梦只是梦,是假的不真实的虚幻的,而真正的于邵安只存在于现实当中。他对阮喻时而凶狠,时而温存,把她弄得又哭又叫也好,却永远不会伤害她。
可到最后筋疲力尽了也分不清。
……
阮喻本来担心那个噩梦是记忆恢复的兆头,但过了两天都十分平静。她晚上睡得熟,没再做过类似的梦。
即便如此,猜忌和疑惑一旦产生,短时间内难以消除。阮喻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心里还是对于邵安多了一层戒备。
到周六的傍晚,于邵安忽然问她,明天愿不愿意一起去登山。
阮喻正愁周六没有可消遣的娱乐项目,扪心自问还是很想和于邵安约会的,便答应下来。
周日清晨,天色是阴的,没有雨雪,亦不见日光。他们开车途径盘山公路,看见云气低垂,压住连绵的山峦,远望只余青黑的一团。
车开到山脚,他们下车了。
阮喻这才发现这是个旅游区,不少外地游客慕名前来,在路标前摆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合影留恋。阮喻不喜欢拍照,拉着于邵安快步往山上走。
算是失忆后第一次登山,起初觉得新奇,步伐都是轻快的,越往上走,道路越陡峭,阮喻体力有限,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好在这座山并不高,约莫半个小时后,他们就登顶了。
山顶上也有许多旅客,多是手拉着手的情侣,他们簇拥着中间的山石,表情似乎很激动,兴冲冲地在议论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旅客散了一些。阮喻抬手推了下于邵安,让他先进去占个位子。
于邵安往前走,恰好前面又有旅客要离开了,附近的空间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阮喻被他拉住手腕,也跟着走到山石前方,凑上去看。
巨大的山石外层覆着一张看上去牢不可破的铁丝网,几乎每一个菱形的网格边,都挂着颜色不一的锁扣。
“这是爱情锁,三十元一对,”导购向他们介绍,“和爱人一起把锁挂在这里,感情说不定能天长地久哦。”
阮喻听得好笑,感叹现在景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如此无厘头的宣传噱头,也只有那些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情侣们才会买账了。
她摇了摇头,委婉地说:“我再看看。”
导购失望地走开了。
阮喻自己不打算买,却很好奇这些爱情锁上写了什么肉麻的情话,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于邵安却忽然侧身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野。
阮喻的视线却比他更快,落在最角落的金色锁扣上。
那个锁扣似乎是很久之前挂上去,锁面上布满斑驳的铁锈,但依然能辨认出中间的字迹,写着“Yu&Ruan”,下面画了一个圆滚滚的爱心。
“原来我们来过这里?”阮喻感到很惊喜,向于邵安确认,“这是当初我们一起挂上去的吧?”
于邵安没有看那把锁,只是对她温和地笑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下山的路途远比上山要顺畅,于邵安却不知为何走得比阮喻还慢,阮喻只能时不时地停下来等他。
快到半山腰时,忽然起了阵风,把阮喻的头发吹得很乱,她只得又停下来,抬手整理凌乱的发丝。站在低于三米的石阶上,她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于邵安。他穿着黑色的登山服,背光而立,犹如近在咫尺,却也看起来非常遥远。
十五分钟后,他们走下了山。
阮喻许久没有运动,等上了车,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脉动补充水分。车开下山路,拐入隧道,她方才想起来:“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去S城?”
“是,不过后天就回来了。”
阮喻噢了一声,好半晌不说话,过了会儿忽然问:“那我能不能去送你?”
于邵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说好。
……
于邵安出发是在周一上午,阮喻去机场送她,需要向公司请假半天。好在总监通情达理,没有询问她请假事由,直接批了假条。
阮喻洗漱穿戴完毕,走下楼就看见于邵安坐在餐桌边。门前的廊厅内,立着一个行李箱。
“早。”
阮喻和他打了声招呼,坐到餐桌对面。
“早,”于邵安把餐盘推过来,又把昨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真的要送我去吗?”
没等阮喻回答,又劝道:“要不还是算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面对阮喻的要求他少见地犹豫以及不允许,倒让阮喻逆反心起,学着他惯常的样子,同样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轻声说“这么不想我送不会是约了别的女人吧”,成功让于邵安无话可说,无法劝阻。
十分钟后,司机到了,先把行李搬上了后备箱。阮喻吃完早餐后,也和于邵安一起上了车。
去机场的路上,气氛莫名地僵滞。
阮喻敏锐地感觉到于邵安心情低沉,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笑,回答得简短:“你以前没送过我。”
“都是我送你。”于邵安平平常常地说完,抬手替阮喻理了理头发。阮喻觉得很痒,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仍悬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来。
阮喻以为他因为没被送过而觉得不公,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于邵安独自去机场出差孤零零的模样,也觉得可怜,连忙安慰道:“以前没送过就现在送,给你补回来。”
于邵安笑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到了机场,阮喻陪于邵安过安检,走到候检处,工作人员抬手示意她留步。
“那就送到这里了。”阮喻抱了抱于邵安,“反正明天你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别来了,”于邵安摇了摇头,“会很晚。”
“但我想来。”阮喻仍然坚持。
于邵安没再拒绝,办理完托运,进安检通道之前,他再次抱住了阮喻。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阮喻融进骨血里,但抱的时间很短,几秒钟后,于邵安松开了她。
阮喻还没从这个不同寻常的拥抱中回过神来,于邵安就走进了安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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