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颂非和徐立煊分房睡的第二个月。
在一起七年,上个月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严格来说是颂非单方面的情绪宣泄,而徐立煊一如既往沉默。
“你这样显得我像个疯子。”最后颂非这样说道,他声音沙哑,看着逆光中的徐立煊,眼前的男人相貌从大学时期就没怎么变过,高大,英俊,眉目深邃。
曾经他深爱的一张脸,曾经他深爱的一个人,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立煊嘴唇紧抿,看向他的眼神中同样带着疲惫,还有缄默冰冷的锐利,那是颂非看不懂的情绪。
“可以结束了吗,”徐立煊道:“我解释过他就是普通的实习生,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颂非盯着他摇头,他想说实习生不会每天在手机上给他说晚安,实习生不会一点小事都要麻烦他处理,实习生也不会在事后跟他抱怨撒娇,还要请他吃饭感谢。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在这样冷静的徐立煊面前更说不出口,或许在刚才的争吵中他已经翻来覆去地说过许多次,可徐立煊的回应始终只有几个字——你想多了。
颂非并不是拈酸吃醋的性格,相反他在这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神经大条,七年间他从未觉得徐立煊跟其他人有过什么超出一般的关系,平日他重心也不放在这上面,可这次不同。
这次不同。
那个实习生看向他时挑衅的目光,让颂非想忽视都难。
他不再说话,只是进房间里拿了自己的枕头往书房走。
徐立煊深吸口气,快速道:“又这样?这次要晾我几天,明天还用我送你去学校吗?”
他没回答。
徐立煊道:“颂非。”
颂非关上了房门。
这次分房持续了一个月。
在做下离婚这个决定时,颂非想,其实不全是因为那个实习生,他和徐立煊早就不是当年的彼此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吃饭不再坐在同一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走在外面时不再牵手,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完爱后徐立煊没有再抱着他,他们在饭桌上的交谈在变少,微信聊天界面只剩下发给彼此的链接和转账,这些爱意一点点变淡的迹象,某些时刻颂非反应过来,会感到令人心慌的茫然与无措。
徐立煊是天之骄子,人前从来风度翩翩,即便是人后也少有情绪失控,即便是吵架时他都是高贵的,高高在上的,仿佛是颂非在无理取闹。
可颂非也有着体面的工作,他不是市井泼妇,他不想一次次在徐立煊面前暴露自己最丑陋的样子,而对方优雅依旧。
也许是时候该结束了。
“真要离婚?”程明宇张大嘴巴问道。
下着大雨,杭州的街道湿漉漉的,空气里是雨水的潮猩和桂花香气,来往车辆的霓虹将城市街道映成一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南山路的一家酒吧里,颂非笑道:“有那么惊讶吗?”
他手里转着一杯朗姆酒,里面加了青柠和玫瑰糖浆,有些甜,难以入口。
“分分合合也正常,”颂非这样说道:“前段时间老宋不是也离婚了,听说被他前妻在法庭上扇了一巴掌,闹得太难看了。”
他摇着头笑:“我跟他应该不至于这样。”
程明宇久久回不过神来,他跟颂非是大学同学,和徐立煊也认识,几人当年都是大学城那一片的,徐立煊又是远近名人,想不认识都难。
他是看着这两人从相识到确定关系再到结婚的,去年还听颂非说计划三十岁生日那天跟徐立煊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
他半晌才道:“跟老大说了吗?”
老大就是徐立煊,当年在大学里的叫法,一直延续下来了。
“这几天他忙中秋晚会,一直在台里没回来,还没来得及说。”
程明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离谱至极,“不是,为什么啊,是不是因为你实验组去年进来的学弟,一直粘着你那个,被老大看到了?”
颂非眉心微蹙,“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明宇没好意思说那学弟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他抓耳挠腮,“那到底是为什么?这好好的,你俩在咱这圈子里模范夫妻啊,怎么突然就要离婚?”
“突然吗,”颂非忍着喉间甜腻,将一整杯酒灌下,满腔的话说无可说,说徐立煊做/爱不抱他了,说徐立煊很少叫他宝宝了,说他可能被人绿了,哪个也说不出口。
他在程明宇肩上拍了拍,“等你结婚之后就知道了。”
他手机弹出消息,竟是徐立煊,简短的一行字:“我在evil外面。”
他猛地抬头,看向外面,梧桐树下果然停着徐立煊那辆卡宴,副驾的车窗开着,透过雨幕和潮湿空气,徐立煊极静地盯着他,眼神幽深。
颂非看到那张脸,心就蓦地一沉,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儿,不过转念一想,从台里回家也确实能经过这里。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颂非起身把账结了,跟程明宇打了个招呼,随后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上了徐立煊的车。
一上车,车窗关上,密闭空间里,颂非闻到徐立煊身上的气味,有烟味,有应酬的酒味,还有家里那瓶留香液的味道。
想来徐立煊这样一位半只脚踏进娱乐圈里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喷香水的习惯,留香液还是颂飞某天在直播间偶然抢的。
“煊哥,我们离婚吧。”颂非开门见山。
他很少叫他煊哥,大学两人刚认识还不熟时叫过,后面就一直是全名了。
他喜欢徐立煊叫自己全名,也知道对方同样喜欢自己叫他全名,在外他是老大,是煊哥,是红极一时的主持人,而只有自己会叫他徐立煊,那是一种彼此没明说过的,隐秘的暧昧。
徐立煊呼吸顿住,他甚至没来得及问颂非为什么今晚会在这里喝酒。
他看向颂非。
颂非今晚喝得不多不少,够支撑他平稳地说下这段话,“煊哥,我不想以后想起你的时候,只剩下那些不好的回忆,还有乱七八糟的茶米油盐,你应该也不想只记得我歇斯底里的模样,到这里分开,对彼此都好。”
“七年了,以前的事我也有错,我俩这些年可能都太忽视彼此了,你事业蒸蒸日上,我实验室里也经常忙起来就日夜颠倒,我们共同话题在变少,生活轨迹几乎是两条路,有时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凑不上……可能也不是凑不上,是根本没想凑……你有你的社交圈子,你跟你同事的相处时间比我多得多,我跟你反而像睡同一间房的室友,这种生活过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你觉得呢?”
“理由,”徐立煊问他:“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多,所以你认为我出轨了?”
“没有,”颂非立刻道,顿了顿又说:“不说那个人了,即便没有他,我们应该也很难走下去了,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你还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吗,跟我们现在简直是两种日子。”
“颂非,婚姻就是这样,没有人能永远热恋,爱情是支撑不了婚姻走下去的,即便不爱就不能在一起吗,支撑婚姻的不就是茶米油盐吗?”
颂非愣住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从徐立煊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如果说刚才他的一番话有刺激徐立煊的成分在,那徐立煊这段话真是绝地反击,直接将他直接钉死在原地。
即便不爱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们不仅无法热恋,甚至连爱情都没有了,只剩茶米油盐了?”
徐立煊不知道受什么刺激,突然说:“你跟你学弟可能会有爱情。”
颂非今晚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错愕地扭头看他,身体都气得微微颤抖,“你他妈说什么?”
徐立煊又不说话了,他侧脸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唇角颤抖着微扬,像是想讥讽,但面目冷凝,颂飞知道这是他气极的模样。
但徐立煊跟他不同,徐立煊气极了反而不爱说话,而他气极了的结果,已经在这七年里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他有时甚至怀疑徐立煊是否故意激怒他,想看他丑态百出的模样。
“所以我们已经不爱了是吗?”
“我说的是即便,”徐立煊用手敲了敲方向盘,克制情绪,声音却罕见的有些不稳,“不如你给我解释一下上周五,为什么你说在实验室加班,最后却是跟你学弟在酒吧,就像今天这样,”徐立煊抬了抬手,“就像今天这样被我看见。”
颂非内里火烧一般,他被徐立煊那句“即便不爱也能在一起”的言论弄得方寸大乱,还要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怀疑和质问,“我,我跟你说过,本来我们是在实验室的,但他那天心情不好,再加上实验室灯源突然断了,他说想喝两杯我就陪他去了,只是喝酒而已……”
那晚徐立煊把他带回家,衣服都没脱就按在墙上顶了进去,颂非还以为是他工作上的事情心情不好,现在看来,他那时候是生气,是在怀疑他。
颂非身体开始发冷,感到头昏脑涨,是他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他原本以为他们感情只是趋于平淡,但徐立煊直接扯破那层砂纸,隐晦又直白地告诉他两人已经不再相爱的事实。
甚至于原来徐立煊也怀疑过他,对他也同样有许多的怨气。
什么即便不爱了,当他是傻逼吗?把即便两个字去掉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吧。
徐立煊在名利场上风光得意,媒体曾评价过他的文字理性,客观,尖锐,深刻,像达摩克里斯剑一样插在警示权利与风险的两端,现在颂非同样感觉被一箭穿心。
他跟学弟清清白白,他连徐立煊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人的都不清楚,或许徐立煊也不是真的想问,只是对于自己指出他跟实习生那件事的报复。
徐立煊没再说话,颂非也冷静下来,不能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反正要分开了,他不会再为这个人失态一次。
“算了,既然你也怀疑我,我也怀疑你,既然……既然我们都要即便不爱了,那这婚姻就更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以后我跟谁有爱情,你跟谁有爱情,都是和彼此不相干的事了。”
他到这一刻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他跟徐立煊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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