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林舟牵着小曦，手心传来的温度从最初的冰凉，渐渐变得温热。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只有雨滴打在伞面上的沙沙声，和偶尔路过车辆溅起的水声。
小曦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警惕，紧紧贴着林舟，大眼睛不安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夜晚和这个牵着他的陌生姐姐。
林舟心里也打着鼓。带个孩子回家，远不是一句“跟我回家”那么简单。她那个一室一厅的小窝，对单身女孩来说刚好，可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简直一无所有。儿童床？没有。玩具？没有。甚至连一双小拖鞋都没有。
“小曦，我们到家了。”林舟在租住的老旧单元楼前停下，收起伞，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
小曦仰头看着这栋有些年头的楼房，眼神里有一丝怯意。
林舟深吸一口气，用轻快的语气说：“走吧，在五楼，没有电梯哦，考验我们体力的时候到啦！姐姐抱你上去？”
小曦却摇了摇头，小手反而更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表示要自己走。
楼梯间的灯光有些昏暗，小曦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林舟也不催他，配合着他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往上走。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到了五楼，打开房门，按下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个小家。
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但不可避免地带着单身女孩的随意：沙发上扔着几个可爱的玩偶，茶几上放着没吃完的零食和翻开的书，开放式小厨房的台面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洗的咖啡杯。
对小曦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气味的环境。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敢往里走。
林舟看出了他的不安，没有急着让他进来。她率先脱了鞋，光脚踩在地板上，然后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崭新的、买大了的毛绒拖鞋，放在小曦面前。
“这双是姐姐的，好像有点大，但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去买新的，好不好？”她笑着说，“进来吧，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家……”小曦小声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脱下湿漉漉的小鞋子，踩进了那双巨大的拖鞋里，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林舟的心又被戳了一下。她赶紧行动起来，先冲进浴室，拿出干净的大毛巾把他整个裹住，像包粽子一样擦干他头发和身上的水汽。
“你先坐一下，姐姐去给你放热水，必须泡个澡驱驱寒，不然要感冒的。”林舟把他安置在沙发上，塞给他一个柔软的胡萝卜形状抱枕。
小曦抱着胡萝卜，乖乖地点点头，视线却一直跟着林舟忙碌的身影移动。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林舟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自己最柔软的旧T恤，对于小曦来说，这简直能当睡袍了。至于内裤……她脸一红，只好找出一条全新的、弹性很好的运动发带，暂时充当一下“临时内裤”，明天必须第一时间采购！
当小曦被泡得小脸粉扑扑、穿着能拖地的T恤从浴室出来时，林舟已经迅速把沙发收拾出来，铺上了干净的毯子。
“小曦，今晚你先睡姐姐的床，姐姐睡沙发。”林舟安排道。
小曦却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那张大床，又看了看窄小的沙发，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沙发。
“你想睡沙发？”林舟惊讶。
小曦点头。
林舟心里明白，这孩子是不想给她添麻烦，或者说，他还不习惯占据别人的“领地”。她想了想，没有坚持：“那好吧，我们一起把沙发床拉出来，它其实可以变大的哦！今晚，我们一起睡沙发床，好不好？”
这个提议似乎让小曦安心了许多，他再次点了点头。
折腾了一天，两人都筋疲力尽。并排躺在展开的沙发床上，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窗外，雨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小曦规规矩矩地躺着，身体绷得有点紧。林舟侧过身，面对着他，在朦胧的光线里，能看到他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小曦，”她轻声说，“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姐姐也是第一次当……嗯，当家长。我们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但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学。”
小曦悄悄转过头，在黑暗中看着她。
林舟继续说：“我们要约法三章，不对，是组成一个‘超棒战队’！战队的第一条规则就是：要开心！第二条，有什么想法都要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第三条，我们要互相帮助，互相夸夸！比如，姐姐现在就要夸你：小曦今天超级勇敢！”
小曦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过了一会儿，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姐姐……香香的。”
林舟一愣，随即心里乐开了花！这是来自小曦的、笨拙的第一次“夸夸”！
“谢谢宝贝！”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快睡吧，明天太阳出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热水澡和温暖被窝的作用，小曦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林舟却有些睡不着，借着夜灯微弱的光，看着身边这个天使般熟睡的小脸。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奇妙的幸福感交织在一起。她拿出手机，悄悄拍下小曦安静的睡颜，然后打开购物软件，手指飞快地搜索起来：儿童床、男孩衣服、书包、绘本、乐高……
购物车瞬间被填满。看着那惊人的总金额，林舟倒吸一口凉气，但随即又坚定地笑了笑。
“看来，‘拾光小馆’得加快进度才行啊。”她轻声自语，为爱发电的创业计划，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紧迫。
她放下手机，给小曦掖了掖被角，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雨夜捡来的家，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安稳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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