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我们一起走吧。”
周妄的声音裹着晚风的余温，落在时念耳旁，尾音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甘心——那声音，比高一时沉了许多。明明是不羁惯了的人，偏生问这句话时，喉结滚得格外用力。
时念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发紧。
“不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要被街角晚风卷走，没有半分起伏。
身后脚步倏地停了。周妄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眉峰没了平时的锋利，眼神软着，甚至带着点无措的红，像有话想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低低嗯了声“我走了”，声音轻得怕惊到她。转身时的脚步放得很慢，直到快拐进巷口，才咬着牙加快了速度，彻底消失在阴影里。
时念这才缓缓转身。她慌了，空荡的街上，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眼底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时念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回到家，眼底没有了原来的光，她没开客厅的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线，径直走到书桌前。胳膊肘撑着冰冷的桌面，脸埋进臂弯，思绪被拉回了三年前的夏天——
夏末的蝉鸣还没歇透，8月底的清晨裹着一层暖融融的光。江城市一中的教学楼被晨光泼上一层金辉，米白色外墙反射着晃眼的碎光；新课本的油墨香轻轻掠过鼻尖，混着塑胶跑道被烈日晒热的淡淡橡胶味，成了独属于开学季的气息。
时念站在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侧兜的布料，眼神轻轻扫过往来喧闹的人群，又飞快落回脚边的地砖缝——时念是从县城考来市里的，这所高中的校园，比县城中学大了足足两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连空气中的味道都带着疏离感，让她连呼吸都急促了些，眉尖悄悄蹙着，心里反复嘀咕：“希望能快点适应这里的生活，学习也一定要跟上大家的节奏，可别落下太多。”好在，中学时期的好朋友夏琦也考上了这所高中，一想到往后能和熟悉的人一起上课、吃饭，她心里才稍稍踏实了点。
转眼间，一条温热的胳膊从身后轻轻搭在她肩上，夏琦那洪亮又充满活力的声音瞬间撞进耳朵，带着几分打趣：“嘿！念念，找你半天了！就知道你准在这儿杵着等我！新校园还是咱俩搭伴儿逛，才有意思啊！”
时念像被轻轻戳了下的小兽，肩膀微颤着转过身，长长的睫毛飞快扇了两下，总算从自己的小担忧里抽离出来。晨光恰好落在她白净透红的脸颊上，五官小巧精致，眉尾微微上挑的弧度却又不失几分灵动的攻击性；夏风轻轻拂过发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悄悄送向身旁的夏琦。头顶的小丸子头扎得蓬蓬松松，几缕碎发贴在耳前，露出泛红的耳尖，像被晨光染透了似的。她望着眼前笑盈盈的夏琦，嘴角轻轻抿出个浅淡的弧度，声音带着点刚回神的轻颤：“有你一起，真好。”
夏琦笑着揉了揉时念蓬蓬松松的小丸子头，指尖触到发间柔软的碎发，语气里满是熟稔的亲昵：“瞧你这紧张的，耳尖都红透啦！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她说着就拉起时念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带着夏末特有的暖意，像小太阳似的驱散了时念心底的局促。时念被她拉着往前走，脚步还有些发轻，目光却忍不住跟着夏琦的身影晃——夏琦还是和初中时一样，扎着高高的马尾，走路时发梢甩得轻快，连背影都透着股无忧无虑的劲儿。
路过教学楼大厅的公告栏时，夏琦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贴在最显眼处的分班名单：“快找找咱们的名字！我猜咱们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班呢！”
时念凑过去，在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慢慢扫。公告栏的纸张带着刚打印好的油墨味，混着周围同学的议论声，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直到“时念”两个字跳进眼里，紧接着，她在同一行末尾看到了“夏琦”的名字，鼻尖忽然一酸，刚才憋在心里的不安，好像瞬间被揉成了软软的棉花。
“琦琦，我们……我们真的在一个班高一（1）班！”时念激动的转头看向夏琦，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刚才泛红的耳尖这会儿更红了，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惊喜。
夏琦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说吧！走，念念，咱们去教室占座，靠窗的位置视野超好！”
时念微微点点头，跟着夏琦往教学楼二楼楼梯走。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窗户，在台阶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原来陌生的校园里，只要有熟悉的人在身边，连脚步都能变得踏实起来。
夏琦拉着时念的手腕刚拐上二楼，喧闹声就裹着一股淡得发呛的烟味撞过来——高一（1）班的走廊口，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堵在正中间，把本就不宽的走廊塞得密不透风，连教室门的边角都看不见。
时念的脚步像被钉住似的顿住，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她皱着眉往男生堆里扫了眼，又轻轻扯了扯夏琦的衣角，声音压得很低：“琦琦，路被挡住了，而且……他们好像在抽烟。”
夏琦踮着脚往前探了探，烟味顺着风飘得更浓，她当即皱起鼻子：“疯了吧？教学楼里也敢抽！”
时念深吸了口气，指尖悄悄掐了把自己的手心，才朝着那群人的方向挪了两步，声音软乎乎却透着股认真：“同学，麻烦让一让，我们要进教室放东西。”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刚飘到男生耳边，就被一阵哄笑盖了过去。
人群中最显眼的男生终于动了动。很高，他穿件白T恤，黑色牛仔裤，黑色书包松垮垮地斜挎在肩上，肩线笔直。就那么慵懒的背对靠在墙面，右脚顶着墙，左手背对靠着栏杆，头发随意地被风吹着，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右手修长的夹着支烟，烟蒂的红光在指尖明灭，烟雾顺着他微抬的下巴以及具有攻击性的眼睛漫开，嘴角还勾着抹漫不经心的痞笑，像是没听见时念的话。
“喂！没长耳朵吗？”夏琦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堵在教室门口算什么？赶紧让开啊！”
男生们的笑声终于停了。另一个男生从人群里探出头——是周妄的兄弟张杰辉。他眯着眼打量了前面的两位，突然笑着推了推身边的周妄，胳膊肘还故意撞了撞他的腰：“妄哥，这俩女生长得跟咱们班以前的女生不一样啊！纯天然款啊！看样子，是跟咱们一样，都是新生，一个班的吧，堵着门不太地道吧？”
周妄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他的睫毛很 长，垂着眼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可抬眼的瞬间，那股桀骜的劲儿就露了出来——他把烟往嘴边送了送，吸了口再吐出来，烟圈慢悠悠地飘到时念面前，还对着她的方向吹了声轻佻的口哨，语气里的不耐烦快溢出来：“新生就敢管老子的事？知道我是谁吗？周妄。江城市一中，你问谁不知道我？这走廊我爱站多久站多久，你算哪根葱？”
烟味呛得时念往后缩了缩，鼻尖泛着红，可她没转身跑开，反而微微抬起下巴，睫毛颤了颤，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走廊是大家的，你们堵在这里，其他同学也进不去。而且学校说……教学楼里不能抽烟，万一被老师看到，咱们班都会被扣分的。”她说得很轻，尾音却没抖，像株迎着风的小雏菊，看着软，茎秆却挺得笔直。
“就是！”夏琦立刻接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时念悄悄拉了拉袖子。
周妄突然俯身凑近了些。他比时念高很多，阴影稳稳地罩住她，烟味混着淡淡的薄荷味扑面而来。时念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眼睛从他身上默默移开。而周妄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出神以及泛红的耳尖，又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尖，忽然嗤笑一声，抬手把烟按在走廊的栏杆上，“滋啦”一声，烟蒂的红光灭了。他随手把烟蒂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帅得漫不经心，对着身后的男生们摆了摆手：“让开。”
“哟——”张杰辉立刻凑上来，语气里的打趣藏都藏不住，“妄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不会是看妹子长得乖，真对这类女生感兴趣吧？”
周妄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冲得像带了刺：“嘴巴他妈放干净点，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女生，规规矩矩，麻烦死了。”
张杰辉识趣地闭了嘴，赶紧打圆场：“行行行！是我多嘴！走，打篮球去，操场半场还空着呢！”周妄“嗯”了一声，声音淡得像没睡醒。
时念小声呢喃“我自己喜欢我自己就好，我也不愿跟你们这种人有任何牵扯。”
男生们终于往两边挪了挪，勉强让出一条仅够一人过的窄缝。时念低着头拉着夏琦正要往里走，手腕却突然被轻轻挡住——周妄的指尖蹭到了她的袖口，带着点烟味的温度。他挑着眉，语气里的挑衅藏都藏不住：“新生，记住了，教室座位多的是，别跟抢似的。还有——”他的目光扫过她乌黑靓丽的眼睛，“少管闲事，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时念抬头看他，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晰：“我只是说该说的话，不算多管闲事。”说完，她飞快地拉着夏琦钻进教室，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她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指尖慢慢松开书包带，露出掌心浅浅的印子——刚才面对周妄的痞气时，她其实怕得要命，可她不想再像初中那会，因为胆小就任由别人欺负，是夏琦替她出头。哪怕声音发颤，也要把该说的话说清楚。窗外的阳光落在课桌上，暖融融的，可时念的心跳，却怎么也慢不下来。
[狗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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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时念 周妄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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