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被晾在原地,面色铁青,栀晚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说话讨不着好,只小心翼翼的站着,可巧这时,又一队车马不紧不慢的驶来,虽只有一车并几个散骑护卫,可护卫手里都举着青龙幡!
这是天家使者!
众人见状,纷纷侧目,吕氏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那车马,那车马里的人仿佛也认出了吕氏,道了一声"且住",车马停下,车夫掀开了车帘。
一个笑吟吟的中年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正是无焰。
无焰算是鲁国的常客了,不过在城外见吕氏还是头一回,他略一思考,慢条斯理的带着随从照墟,就迈着四方步过来行礼,"见过夫人"。
吕氏见着无焰,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天子使来也,可要替我做主。”
无焰惊奇道:“偌大鲁国,何人敢得罪夫人?”
吕氏就噼里啪啦的把雨姚入住曲宫的事儿说了一遭,栀晚见她什么都往外说,暗自着急,轻轻的咳嗽一声,吕氏大怒,反手抽了她一嘴巴子,"我与天子使说话,你这短命奴才在这儿聒噪什么?"
栀晚只好说:"昨日着了风寒气,夫人恕罪。"
吕氏含泪看向无焰:“你看看,你看看,他多大的威风,连跟着我的都怕他!亏他还是周室宗亲!我就不信天子会失礼于王后!”
无焰心里说:“王后的日子比你苦多了。”嘴上只管给吕氏抱屈:“齐国贵女,一旦嫁作人妇,亦身不由己乎?”
吕氏说:“做人莫做女,生死悲喜都由他,我只盼着早些死,还少受气呢。”
无焰故作惊慌:“夫人何出此言?我必为夫人说和!”
吕氏顿时欢喜了,拉着无焰的手,许诺:“若是君上回心,我必促成加贡之事!”
无焰笑眯眯的谢过,又"请夫人先入城。"
吕氏终于找到了一些昔日的感觉,矜持的点了点头,上车回宫去也,无焰目送她进了城,才笑着也上了车,照墟见状,问道:“大人怎的如此欢欣?”
无焰却答非所问,说:“夫人与齐公竟是亲兄妹,可见龙生九子,九子皆不同啊!”
照墟是跟惯了无焰的,见的也多,听了这话,也笑了,说:“我看齐公子季与齐公就像的很。”
无焰道:“啊,他们是像极了,坏就坏在这儿呢。”
照墟听不懂,就不发问了,无焰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坐在车里自言自语:“乱些也好,若是兄弟齐心,夫妻合力,谁与天子加贡?”
车马入城,递交了国书,就往馆驿去了。
宰带着雨姚刚入内宫,乘风就得了无焰入城的消息,忙不迭的告诉宰,宰听说这事,顿时满心欢喜,对雨姚说:“天子使下降,我自去款待一二。”又命乘风:“好生安顿少妃,就住怜香殿吧。”
乘风立刻应下,宰便往前朝去了。
乘风引着雨姚往怜香殿去。
曲宫有三殿,第一重为抽思殿,乃是议政之处,第二重为怜香殿,乃是夫人伴驾时的住处,第三重为曲殿,是鲁公起居之处。
每一重宫殿都以高墙围做庭院,墙外以游廊相连,雨姚沿着游廊走到怜香殿的庭院之中,见庭院宽敞,种着海棠林檎,可惜天冷无花,庭院一角有一口水井,左右两侧都是单独的廊房,堆着些布匹杂物。
主殿之后,穿过一横排的厢房,就是主人起居的后殿,布置的尤其精美,厅堂内室,床帐罗帏,皆是描凤画鸾,嵌珠镶玉。再往里走又有一个院落,比前院略小些,院落一角搭着水房,有锅碗炉灶,可烹煮五味,不在话下。
乘风领着雨姚等人在怜香殿转了一圈,然后恭恭敬敬的说:“少妃且分一分住处,这后殿是少妃住的。”
雨姚看了一圈儿,让献芹等人挑了厢房住下,其余侍女安顿在廊房里头,空一间朝阴的厢房做库房放杂物,“献芹管我的衣裳首饰,玉帐得空还要与我熬汤,这库房霜池掌管吧。”
霜池头一回被“委以重任”,十分兴奋,跺脚说:“丢了我也丢不了里头一件东西!”
雨姚笑了笑,扭头看向乘风,“还差些铺盖。”乘风忙笑道:“一会儿便送来。”
雨姚道了一声“费心”,乘风连声“不敢”,又说“产期在即,我去物色乳母等人”,然后便告辞了,过了一会儿,乘风又来了,他送来了铺盖,除此之外,还给雨姚带来了不少珠宝首饰,皆镶嵌着大块宝石翠玉,精美非常。
侍女们也有赏赐,一人一串儿镶嵌彩贝碎珠的手钏并玛瑙戒指,还有金饼银锭若干,人人欢喜。
乘风笑对雨姚道:“少妃非比寻常,君上宠爱而时时唯恐不周哪。”他又对众侍女说:“君上赏赐,皆是看着少妃面上,尔等须好生当差,若有怠慢,内宫的手段你们知道!”
众侍女齐齐称是。
雨姚客气了几句,乘风走了。
众人一通忙碌,终于住下,不消细说。
那厢,无焰在馆驿屁股还没坐热,就得了鲁公召,更衣入朝。
宰在前朝的有蔓殿见无焰,一番礼节之后,二人坐定,宰便开口说:“庶弟狂妄,拥兵自重于封地曲池,寡人寝食难安,天子遣使来助,寡人感激不尽!”
无焰道:“公子之事么,我已有所耳闻......”话未说完,乘风走了过来, 轻声道:“司徒听闻天子使下降,特来求见。”
宰心里骂了一句"狗东西消息倒是快",可这无焰是走妘夫人的门路请来的,也就不方便明着得罪他,便说:“宣。”
妘司徒趋步而入,先拜见天子使,再拜见宰,宰赏他坐在无焰对面。
妘司徒坐下,张口就问:“妘夫人如何。”
无焰笑道:“我离开京畿前两日,妘夫人诞下王子,母子安,不过听说妘夫人身子虚弱,还不能挪动,故而还在产房休养。”
妘司徒满心欢喜:“果真是王子?”
“千真万确,贱内还入内宫看望过,藕团儿一般的福气孩儿,天子爱不释手,这几日就是满月礼了。”
妘司徒笑道:“如此甚好!我早备下了金锁玉环,还有许多滋补佳品,有劳天子使折返之时带去,也是母家一片骨肉之情。”
无焰欣然应允。
那厢,宰被晾在一旁,略有些不自在,虽说妘夫人是鲁人,不过却是豪族女,豪族若是做大,公族就没好日子,宰没法像妘司徒那样高兴。
好在无焰察言观色,扭头恭喜:“鲁女有德,颇得天子欢心。”
宰假笑:“都是妘氏教导有方。”
妘司徒忙道:“不及君家。”
宰和妘司徒客套两句,又转脸问向无焰:“当今天子重礼法,沸行此不忠不义之事,寡人痛心至极!”
无焰不慌不忙的哈哈笑了两下,道:“君上言重,岂不闻兄弟阋于墙而御于辱?天子遣我来此,为的就是居中调和,两下说和,则鲁国无忧也。"
宰追问:“如何调和?”
无焰笑道:“自然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了。”
宰心想:“斩草不除根,遗祸无穷也!”面上却故作为难,道:“如此也好,他如今盘踞曲池,也不知奉召不奉”
无焰冷笑,说:“忤逆兄长也就罢了,倘若目无天子,则祖宗不佑,天地不容!”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一卷丝帛,递给宰,“此为天子诏,君上快马加鞭送往曲池,不怕公子奉诏!”
宰心里一松,接过丝帛看,果然盖着天子玺印,他心中一喜,再一看正文,顿时沉了脸,原来这诏书半个字没提兵马之事,只斥责公子沸文不成武不就,叫他回都城向宰讨教《周礼》。
宰心里冷笑:早知道天子不中用,连寡人的庶弟都不敢得罪了!
无焰见宰的神情不痛快,便解释道:“谋臣以为若言辞锋锐,只怕逼反,故而谏言天子,先赚他入都城,再徐徐图之,天子从善如流。”
宰皱眉道:“若是沸携兵马围城,岂不是引狼入室?”他顿了一下,故意满脸期待,问无焰,“莫如加一句......”
无焰正色道:“天子文书,岂敢增减?”
宰又沉了脸,无焰见状,转过笑脸,道:“公子沸若有反意,岂肯从命?况且那日公子沸来都城讨逆,不过三万余人,如今又能长进多少?都是乌合之众,君上自有好儿郎,不足惧也!”
宰听了这话,心中一紧,暗想:“天子竟是事无巨细,明察秋毫,连沸的人马都清楚......”
无焰看出他的心思,越发得意:“天子富有四海,四海之内,皆有耳目,鲁公不必多心。”
宰勉强笑道:“天威所在,寡人不敢妄言。”
妘司徒见缝插针的补一句:“为臣亦不敢。”
无焰笑道:“本官奉王命而来,自有手段!君上放心吧。”
宰颔首称谢。
于是两下和睦,宰命人将天子诏书用羊皮固封,快马加鞭的送往曲池,然后又命人送来酒菜,三人痛饮了一番,宰与妘司徒亲送无焰回馆驿歇息,十分周到。
送完了无焰,宰坐在车上,似笑非笑的对妘渌说:“恭喜爱卿得一贵甥!”
妘渌忙道:“多谢君上,多蒙君上恩泽,才有今日。”
宰道:“今日得男,明日何如?”
妘渌道:“若是妘夫人有那一日,不敢忘怀君上扶持之恩!”
宰悠悠的说:“当今王后虽贵,奈何无子,妘夫人有子,若是王后要收拢于膝下,不知天子允否。”
妘渌一愣,脑子高速的转了几圈,才小心翼翼的说:“母子天伦,岂能中断,虽王后贵重,大概不能逆天而行也。”
宰满意的说:“天子仁厚,想必与爱卿所见略同。”
妘渌心知自己答对了,暗自抹了一把汗,宰目的达到,就说要回宫,妘渌连忙恭送,待到宰没了影儿,才往自己府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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