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闵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纪闵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纪大小姐也不想理自己，周渭也识趣，没有留在这的必要，打算离开。
“谁的外套？”护士拿着周渭的外套出现在走廊。
“我的。”周渭应了一下，客气地向纪闵点了下头，纪闵稍微侧身，让开周渭与护士之间的路。
灯光下，纪闵望着走廊出口，忽然转变态度，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微变，脸上挂上一丝玩味的笑容，忽而又挡在周渭身前。
“纪先生？”
“我妹妹太任性了，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替她道歉。”
周渭有些发蒙，想不明该纪闵突然道歉是什么意思，嘴上还是熟练地说着客套话。
纪闵从护士手里接过外套，周渭正想伸手去拿，纪闵却突然收回要递出去的衣服。
只见纪闵将外套仔细展开，披在周渭的身上。
周渭被迫被纪公子伺候着穿上外套，穿上怕自己折寿，不穿吧，又不敢拒绝。他在努力回想好几遍，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纪闵。
“周先生好品味。”江逸夸了一下周渭的外套，巴宝莉的风衣，在周渭身上恰到好处地把周渭身材的妙处都彰显出来，可以媲美坚毅笔挺的alpha。
其实这外套不是周渭自己买的，他对穿搭不上心，但季丛郁总热衷于不断向他的衣柜增添衣物。他总说周渭身材好，宽肩窄腰，天生的衣架子，不好好穿衣可惜了。
说这话的时候季丛郁的语气很是幽怨，似是不满意周渭这么粗糙地对待自己，这可真是冤枉周渭了，周渭其实只是单纯的不懂时尚罢了，况且自己也不是不修边幅的人，每周至少三次健身房，周渭想张嘴反驳，又自知说不过季丛郁，只好闭嘴，任其安排。
听见纪公子这样讲，周渭只能尴尬道谢，总不能解释是朋友送的吧，既然纪公子夸了，那就受着，留一个好印象总是好的。
言谈交往间，两个人的距离已是极近，周渭甚至能感受到纪闵温热的鼻息，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
“等一下。”纪闵忽然叫住周渭。
“领子。”
纪闵指了指周渭的领子，将窝起来的褶子打开。
“这些护士太不讲究细节了。”
周渭皱眉，不喜欢纪闵语气里的轻蔑，有人能帮他免费处理可能作废的衣服周渭已经很高兴了。
***
“阿渭。”
季丛郁刚进楼道，就看见周渭背对着自己，与纪闵那只狐狸举止亲密。
“丛郁。”纪闵比周渭更先回应。
周渭有点错愕，没想到纪闵竟然认识季丛郁。
季丛郁已经走进，站在周渭身边十分自然地搂住周渭的腰，周渭意外地没有拒绝，季丛郁挑眉，搂得更紧。纪闵见状，只是笑笑。
“纪闵哥怎么在这？”季丛郁语气熟络，周渭有点惊讶，季丛郁从未与他说过自己认识这些人。
周渭垂眸，小心翼翼掩饰心底里细微的不自在，季丛郁从不会向他过多展示自己的世界，周渭一直清楚这点，除却现在，之前从没有因此感到失落，周渭也不清楚为什么。只能站在季丛郁身侧，听着那两个人老友似的亲切交谈。
与周渭故作镇静的表现不同，季丛郁自然地同纪闵寒暄，从股市聊到经济行情，周渭在江逸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特助，不至于一点听不懂，可两人越聊越深，术语愈发专业，周渭实在是跟不上两人节奏，到最后听得云里雾里，已经完全不懂了。
只能听到两人说什么私募股票之类的。
周渭听到这，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季丛郁到底差距有多大，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季丛郁已经是可以搅动市场的操盘手了。
这两天心里刚升腾起的想“试一试”的想法瞬时烟消云散。
做朋友可以不讲究门当户对的，做恋人不是。这道理周渭已经从江逸那里学会了，懂的不能再懂了。
差距太大的人，连奢望都不可以。
而且……周渭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季丛郁的，至少不是那种喜欢。可若让他现在就同季丛郁说清楚，他也没有那种勇气。
毕竟是许多年的朋友，如果真的戳破，那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纪闵哥怎么会在医院？阿渭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在医院，我担心就过来了，怎么纪闵哥也在？”
话题竟自然而然地落在周渭身上。
纪闵无奈叹口气，向季丛郁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季丛郁这才注意到纪月在病房里，因为上午的波折，纪大小姐这会早就睡着了。
季丛郁嘴上说着不打扰了，就带着周渭离开了医院。
刚出医院，季丛郁就将周渭直接拉到定好的餐厅，米其林三星。
在这里就餐的，每个人的神态看上去都轻盈又自在，温声细语，女人们身上昂贵的长裙，侍者来去如飞步履匆匆，恍惚间好像一切都化作一幅剪影画，周渭只觉得自己在相框外，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上次去米三还是江逸与苏羽纯的订婚宴。
时过境迁，当时的心情是忐忑和绝望，现在内心却十分平静，季丛郁这段时间安抚起作用了。
如果说一开始，周渭还对季丛郁对他的情感有些质疑的话，那么现在的季丛郁无处不在的用心足以推翻周渭之前浅薄的判断。
周渭有些愧疚，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对季丛郁发展出超出友情的情感，可季丛郁种种堪称猛烈的追求行为，周渭又毫无理由拒绝。
从那天开始，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嵌套成环，把周渭和季丛郁推到一起。
周渭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想伤害季丛郁。
周渭不禁开始回忆起与季丛郁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季丛郁说的对，其实一切早就有迹可寻，只是曾经他总是将目光全神贯注凝视到江逸身上，把所有细节都忽视了。
如果自己真的可以喜欢上季丛郁就好了，毕竟季丛郁那样好……至少比江逸好。
“宝宝今天面试怎么样？”季丛郁眉梢缓和，语气中带着丝丝笑意和甜蜜。
周渭嘴角轻微抽搐。
“能直接叫名字吗？”
“那怎么行，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怎么能还跟以前一样？”季丛郁语气中带着点认真，带着点死缠烂打的意思。
“不喜欢宝宝的话，那，老公？现在叫会不会太早？”
“停，这个绝对不行。”
季丛郁明显有些失落，修长纤细的手情不自禁地握上周渭摆在桌面上局促握拳的手，周渭感受着季丛郁手心的温度，没能立即甩开。
或许是手指相扣太过温柔，这是一直以来只能小心翼翼将所有情感埋在心底里的周渭从未感受过的情愫，已经好多年了，除了父母之外没人牵过他的手，可偏偏季丛郁就是愿意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大庭广众之下，站在自己这边。
这样好的人，自己更不能利用。
周渭沉默地观察着季丛郁，试图找到那个机会。随着目光停留在某人脸上愈久，周渭也忍不住感慨，虽然这个字用在男人身上不合适，但季丛郁是真的美，美得好不费力，不需要用心雕饰。
他凝视着季丛郁的脸，妄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瑕疵，最终宣告失败。
季丛郁的手还在握着周渭的左手，导致他这个右撇子只能用左手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前菜。
“不和胃口吗？”
周渭觉得前菜很新鲜开胃，看到季丛郁一直没吃，忍不住问。
“你怎么跟纪闵那么亲近？”
“什么亲近？”
“我刚才去医院找你，看他贴你很近，还给你穿衣服。”
周渭恍然大悟，某人是吃醋了，没忍住轻笑一声，然后向季丛郁解释自己根本不认识纪闵。季丛郁听完，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告诉周渭离纪闵远一点。
周渭嘴上答应，实则根本没放在心里，这都马上要去人家公司上班了。
“面试怎么样？”季丛郁又打听。
“被内定了呗，我们去走个过场，出来时恰好听到他们人事讨论这事，白高兴一场。”周渭无奈道。
“怎么会？”季丛郁凝眉沉思，看上去有点阴郁，似是不高兴。“杨总是我的朋友，我已经向他打过招呼了，你的应聘应当会很顺利才是。”
“嗯？”周渭疑惑，季丛郁确实说是朋友公司，和当时话里话外的意思只不过是给他提供了个机会，应聘与否还是得看周渭自己本事，压根没提过打招呼这码事。
正当他想继续追问时，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周渭的思绪。
“恭喜您通过面试，请在本月13号到我公司详谈。”周渭看了眼消息，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那两个hr说的走后门的竟然是自己。
纪公子？原来是季公子。
周渭明知道自己是占便宜的一方，季丛郁白白送了他一份高薪工作，自己不该假清高，驳了季丛郁的面子。可心里还是实打实的不舒服，莫名觉得自己在季丛郁面前又矮了一头，自己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假如季丛郁一开始就跟他说清楚，他也不会不接受。周渭忽然想季丛郁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手机就摆在桌面上，周渭这人大大咧咧，来消息也没打算瞒着季丛郁，季丛郁自然而然看到了那则信息，恭喜起周渭。
“我不打算去这家公司。”
“不喜欢吗？那我再联系一家，我手里有不少客户公司招人。”
周渭皱眉，这种感觉又来了，自打他失业这段时间，季丛郁恨不得包办他的一切的态度让周渭觉得自己很弱小，需要季丛郁小心翼翼照顾，明明处处体贴自己，可周渭却觉得在季丛郁面前反而低了一头。
“不必了，丛郁，我找到心仪的工作了。”
很意外，周渭说完这话，却没迎来季丛郁的恭喜，季丛郁反而是脸色有些阴沉。
“阿渭不喜欢我介绍的工作吗？还是说，不喜欢我？”
“我没这个意思！”季丛郁的反应极其出人意料，周渭不明白季丛郁怎么会想到这来。
他停下进食的动作，握紧叉子，指关节泛白。果然季丛郁也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疏离的态度了，周渭心里愈发愧疚，季丛郁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偏偏浪费时间陪自己耗着。
或许，就像那些评论说的，自己就是个人渣吧。
忘记那个人叫他试试的话吧，明眼人都知道这种情况还是讲清楚才对两个人最好。
“我只是关心你，毕竟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吗？每当周渭不好意思接受季丛郁的帮助时，季丛郁总会这样说，就能让周渭所有拒绝的话都憋回心里。
可两个人真的在交往吗？在这段关系里，只有季丛郁在单方面付出，周渭有点厌恶自己，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利用季丛郁。
舍不得季丛郁的体贴与温柔，又怕说清楚连朋友都没得做，破坏这段友谊……
可现在他忽然明白，有些时候，优柔寡断，到最后伤害的是两个人。
“我们分手吧。”周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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