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飏参加女子三千米决赛时,周冉正在和数学卷上的压轴题搏斗,代数a在公式间转来转去,就是不能转进正确的取值范围。
草稿纸写满了废弃的演算过程,周冉叹气,翻出新的一页,重头开始演算。
老郑在一旁听到她的叹气声,靠近问:“你是在为肖老板担心吗?”
自从肖云飏投资了他注定无人赏识的剧本,老郑对她的称呼就变成了尊敬的肖老板。
周冉道:“我觉得云飏一定能赢。”
她想去现场为肖云飏加油,可女子三千米比赛因为时间较长被提前至校运会前三天举行,碰巧和数学小测的时间冲突。
反而是肖云飏过来安慰她:“放心,凭我的实力,没人加油我也能拿到前三。”
她看一眼坐在教室里专心写练习卷的陆庭文,向周冉眨眨眼:“相信我。”
周冉静了片刻,点一点头。
这时数学课代表在讲台上敲一敲黑板,试卷开始从后向前传递,沙沙的声响里,周冉听见白轩林和陆庭文议论:“……压轴题比较难,我求了两次导,最后还是用代入得出结果。”
“你应该做出来了吧。”王晓婷从前座走到后排,坐在肖云飏的空座上对陆庭文道。
陆庭文点头。
“怎么解的?给我们讲一讲。”白轩林用手肘碰一碰他。
前后座位的距离很狭窄,加上乱七八糟堆着的书箱,几乎没有转身的空间,周冉听见前座对话,把桌子往后移一些,方便陆庭文转身给王晓婷讲题。
陆庭文说声谢谢,墨色的眼睛抬起来:“会打扰你吗?”
周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陆庭文是在和她说话。
“不会。”她低头道,“我也不太会做这道题。”
“刚好,我们一起听。”王晓婷道。
陆庭文讲解题目的思路总是简洁明了,一条条步骤清晰地罗列,讲到一半,王晓婷就道:“我明白了。”
白轩林紧跟着道:“差不多。”
周冉其实没能跟上陆庭文的思路,可见白轩林和王晓婷都听懂了,她也不好意思麻烦陆庭文继续说下去,只能小声附和一句听懂了。
陆庭文看她一眼,提起笔继续演算:“还有几步,我说完吧。”
门就在这时开了,肖云飏跳进教室,和兴奋的欢呼一起撞进来:“同志们好!”
体育委员跟在她身后挤进教室,高举双手:“第二名!”
“干得漂亮!”老郑振奋地大喊,“我们理科重点班一定能在校运会上一雪前耻!”
周冉愣了愣,立刻笑着带头为肖云飏鼓掌。
教室里响起激烈的掌声,瞬间打破小测后沉闷的氛围,肖云飏接受着同学们的注目礼,越过欢呼的人群,径直走向陆庭文。
她拿着一束小小的捧花,那是比赛前三名都有的奖品,取自校徽边缘装饰的白玉兰,象征着学校对学生的期盼。
品质高洁,各自盛放。
她停在陆庭文身前,把捧花递给他:“送给你。”
教室里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掌声,几个爱起哄的男生吹着口哨,叫起两个人的名字:“陆庭文!肖云飏!陆庭文!肖云飏!”
肖云飏摆一摆手:“低调低调。”
她看向陆庭文,勇敢而热情地问:“你喜欢这束花吗?”
起哄声更上一层楼。
喧嚣的人声里,周冉安安静静独守她的角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她低下头,掩饰般看着面前列满计算公式的草稿纸。
直到陆庭文冷静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祝贺。”
他说着,没有接过那捧花。
肖云飏挑眉笑道:“谢谢,不过你不收下这捧花吗?”
人群的目光投向陆庭文,带着好奇或善意的促狭,陆庭文坐在视线中心,顿了片刻,起身接过捧花。
欢呼声中,陆庭文走到讲台前,直接把捧花放到讲台中央。
“这是属于理科重点班的荣誉。”他道。
肖云飏哈哈大笑,打个响指,对陆庭文道:“好吧,谢谢你的祝贺。”
“希望下次你能收下我的花。”她眨一眨眼。
这番直白而热烈的告白引发了理科重点班同学的空前热情,掌声、欢呼变成不止息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变成整齐划一的喊声。
陆庭文。肖云飏。
周冉握紧笔,在欢呼声里很慢很慢地写着演算公式。
“周冉。”
周冉茫然地抬头。
只见陆庭文转过身,轻敲桌上的草稿纸,神情平静,仿佛周围的欢呼与他毫无关系。
“看题。”他道。
*
每一次班会的结尾,何平都会搬出他那套说了无数次的结束语。
同学们一定要珍惜高中的时光,这三年,是你人生中最重要,最宝贵的三年,也是你人生中最纯粹,最快乐的三年。
从高一说到高三,从周冉入学,一直说到即将毕业。
但就像何平承诺他一定不会占用明天的自习课,却还是会在第二天的自习课准时推开教室大门那样,他的结束语也并没有应验。
高中三年与人生中许许多多的三年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说人的一生是漫长的纪录片,那么高中三年在其中甚至没有特写镜头,只有一段平铺直叙的影像,转眼就过去了。
教室门旁的铭牌从高一(二)班变成高三(二)班,教室后的宣传板报也从“快乐学习”变成了“迎接高考”。十六岁的周冉就这样变成了十八岁的周冉。
三月初的天气还存有一丝暮春的凉爽,微风吹过花园里成排的桂树,拂动起枝头亮眼的金红绸带。
周冉排在队伍最后,等待前面的同学系完绸带,再把自己的那条挂上去。
何平说,挂上绸带就等于许下心愿,愿望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我们要坚持科学的观点。”百日誓师前的动员班会上,何平说着,忽然嘿嘿笑起来,“但偶尔也可以唯心一下,给自己一点鼓励嘛。”
周冉拿着两条红绸带,她的,还有肖云飏的。
肖云飏在北京参加集训,班会结束后周冉给她打电话,问她会不会回学校参加高考动员大会。
电话那段传来各种杂音,肖云飏扯开嗓子问:“什么时候?”
周冉道:“下周三。”
“我努力。”肖云飏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做梦都想回省重点,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室友有多吵,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周冉安慰她,肖云飏在那边配合地呜呜几声,又道:“周冉,如果我没有回去,你就帮我挂一下红绸吧。”
周冉说好,电话那端的人沉默片刻,忽道:“我真的很想你们。”
离别似乎不仅仅在毕业后来临。
肖云飏去北京参加集训后,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器,作业,考试,还有老师讲解题目的语速,以成倍增长的速度淹没了周冉。
身边的座位空了下来,自习课上,有时周冉恍惚从成堆的练习卷里抬头,发现从前总是很拥挤的教室突然变得有些空旷。
前两排的尖子生同学被选拔参加市里统一举办的拔尖训练班,王晓婷和白轩林会在晚自习时去校外上课,留下满桌无人整理的练习卷,被风扇吹向四方。
总是吊儿郎当的老郑也变得认真起来,他下定决心要补足过分薄弱的基础,周冉总能看见他拿着物理或者是化学试卷走进办公室,一待就是一整个晚自习。
至于陆庭文,他几乎不再在晚自习上出现,偶尔,当他回到教室,在座位上整理练习卷时,周冉抬起头,总能闻到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管理严格的市重点从不允许学生连续三天不参加晚自习,然而何平却对陆庭文的请假要求格外宽容。
他总会在把签了名的假条递给陆庭文时叹一口气,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明明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但离别似乎早已出现。
红色绸带在风中飞舞,凌乱的,朝着不同的方向,轮到周冉,她踮起脚,努力抬手,把肖云飏的绸带挂得很高很高。
周围是白轩林,老郑和王晓婷的绸带,白轩林指一指绸带上大大的“肖云飏”,笑道:“肖同学也算是远程参与了誓师大会。”
老郑嘿嘿笑着,抬手碰一碰陆庭文:“帅哥,最近有没有和肖老板联系啊?”
陆庭文皱起眉,像是没听清他的问题:“什么?”
白轩林以为他生气了,赶紧推开老郑:“他开玩笑的,你别理他。”
陆庭文嗯一声,低头接着复习单词,看了许久,却还是停留在同一页。
他变得更加沉默,老郑和白轩林跟他说话时,他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周冉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像是怕惊扰了他,很快便轻轻移开视线。
“周冉。”队伍前面的同学转过身,“许愿卡。”
周冉回神,忙道:“谢谢。”
“已经挂了红绸带,还要许愿卡干什么?”王晓婷翻着做工粗糙的贺卡,“有这个时间不如让我们回去多做几道题。”
“愿望不嫌多。”老郑道,“你可以在绸带上写我要上清华,在贺卡上写我要去北大。”
“为什么不直接在绸带上写我要上中国排名前三的大学?”王晓婷问。
老郑道:“太多了,你写不下。”
何平在队伍前大喊:“有没有要交许愿卡的同学?可以把许愿卡贴到教学楼前的展示板上!”
王晓婷问周冉:“你有什么愿望吗?”
周冉想了想:“有的。”
她拿起笔,穿过金桂树前拥挤的人群,走到无人的角落,摊开小小的许愿卡。
祝肖云飏万事顺遂。祝老郑,晓婷,班长和老班高考顺利。
祝……
笔尖停顿,周冉顿了顿,小心写下那个名字。
祝陆庭文喜乐无忧。
“周冉!”王晓婷叫她,“开始收许愿卡了!”
“好。”
周冉看着队伍从后往前传许愿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交上去。
心跳得很快,勇气却姗姗来迟。
最后一颗,她收起许愿卡,和陆庭文借给她的错题本一起,埋入书本之下。
后天回到现在时。
剧情快过半了,不知道大家阅读体验怎么样,有意见都可以提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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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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