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会分开呢?
这个问题,江久想问,迟曲兹子也想知道。
为什么呢,林喃依。为什么骗我?
不是和好吗?为什么突然要和别人结婚。
黄微在香格里拉给迟曲寄去明信片,让她回春城去取。
韩小五也劝迟曲回来,论文导师一直在催稿子,最后一次答辩安排在下周一。韩小五转述了老师的原话:“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迟曲已经在凤城待了两个星期,再这样下去,她真拿不到毕业证了。
“好噢好噢,我明天就回去了。”
迟曲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了两半,晚上和白天的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
白天只是在大街上崴了一下脚也尴尬的不知所措。夜晚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麻木地行走,任由泪水倾泻。
“我不想回来了。”
走到人少的地方的时候,有个大叔一直盯着她,她拢了拢凌乱的衣领,给朋友打去电话。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为什么要来……”隔着一千多公里的抽噎夹着陌生城市的风声,断断续续,像喃喃留给她的承诺,一句又一句,没一件完整。
“乖乖,回酒店好吗?”江久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轻声哄着她。
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她想林喃依。
她想不通林喃依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我真的好讨厌你啊祝依老师。迟曲崩溃大哭,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泪给流尽。
她还是回去了,回到了春城,又回到了福多村。
她的心一定碎掉了,她必须去到爱她的人身边,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林喃依那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似鬼魅低语,深入她的骨髓,令她夜夜不得安眠。
祖母又熬了一锅奇怪的草药,但这次迟曲没有捂着鼻子跑开。
她只是问祖母,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喝下去后就可以睡个好觉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迟曲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碗。
“阿兹,你还记得你那个两年前结婚的阿绣表姐吗?”祖母把熬药的小锅从炉子上提下来,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柴火,火光映照在老人的纵横交错的皱纹上,默默谱写出过往的云烟。
阿绣比迟曲大上十多岁,年纪不小了。但一直不嫁人,用老一辈的话来说,阿绣这是大逆不道。三十好几的人了,不成家,没个一儿半女,让家里想抱孙子的老人怎么办?
“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祖母轻轻摇头:“早离了。”
阿绣当时结婚,是因为父亲生病了,撑不了多久,老人的遗憾就是临走前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归宿。
阿绣是单身主义者,她从来没谈过恋爱,更没想过结婚。
在传统观念里,阿绣的行为是不被认可的。
而同样不被认可的还有勇符,阿绣的假结婚对象。
勇符,是一个男同性恋。
就这样,两个同样孤单的灵魂在父母和封建糟粕的压力下达成共识,决定假结婚。
“现在的人比起以前开明多了,以前我们那时候,彝汉不许通婚……”祖母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
迟曲记得,祖父还在的时候,祖母和祖父的感情很好,而且祖母讲过她和爷爷相识相爱的故事,他们是自由恋爱,不存在逼婚。
祖父是祖母村里的教书先生,第一次见到祖母去接弟弟放学的时候,祖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后来听说奶奶已经定亲了,只好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
祖母那时候十八岁,不愿意早早去给别人家当苦力,所以央求着母亲别赶她走。
可那时候都是这样的,母亲为了让她断掉念想,故意不领祖母的那一份口粮,逼她去婆家吃饭。
祖母硬是饿了五天,终于等到母亲松口,取消了婚约。
祖父得知消息,上门提亲,也被祖母举着长竹竿赶了出去。
被拒绝后,祖父也不恼,依旧给祖母带各种吃食和稀奇玩意儿。
终于,祖母二十岁那年嫁给了祖父,跟着祖父去了福多村。
所以迟曲不明白为什么祖母话里会藏着这么大的遗憾。
“阿兹,别再恨你爸妈了。”
祖母说的是“再”,原来她一直知道啊。
迟曲没有否认,也没有说好。
她其实也不恨他们,只是也无法接受。
她只是怪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分开,为什么一直说是为了孩子,为什么不爱却又在一起,在一起了又为什么要喋喋不休。
祖母给她讲了个故事。
以前有一个彝族男生,和一个汉族女生相恋五年,他们约定毕业就结婚。可是,当男生把这个女生带回家后却遭到了亲戚的反对,连他最敬爱的父亲也不支持他。
他心灰意冷,寄出了一封分手信。
女生认为现在是新时代,他们都是有思想的青年,不应该被这种封建左右。女生回了一封信,要男生月底来春城的火车站见一面。
男生最终没去。
那封信是一个月后他的母亲在他的床单底下找到的。
母亲问他为什么不去:“安安,妈妈说过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你为什么自己不争取一下呢?”
在所有人都反对他的时候,母亲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着女生去外面发展。至于家里,她会帮忙做丈夫的思想工作。
而且他的父亲,也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做一次选择,而不是人云亦云。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算了。
迟曲兹子知道后面的故事。
男生娶了一个彝族姑娘,两个人相敬如宾,婚后在绿云买了一套房子,日子过的倒也安宁。
结婚一年后,两人生了一个男孩。
三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孩,取名叫迟曲兹子。
女儿办满月酒的前两天,姑娘想拆下儿子的旧毛衣,给女孩打一双袜子。却从香樟木箱子底部翻出一沓信件,字字句句都叫嚣着思念和爱意。
箱子是婆婆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怪不得丈夫从来不碰这个箱子。
他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但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等待秘密重见天日。
姑娘什么都没说,假装没看见。
他们结婚,本来就只是搭伙过日子。
迟曲如遭雷击。原来真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残忍。
她以为,他们是相爱的,至少相爱过,没想到,一点点爱都没有。
原来人真的可以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但绝没有办法走到白头。
祖母最后叮嘱她:“阿兹,你不要学他们,无论有多少困难险阻,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迟曲兹子无言,她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她只觉得所有事情都荒唐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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