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早起的锻炼有了效果,最近她面色愈发红润,食欲大开,每顿几乎要吃两碗饭。
不用找连倾寒的时候,她也偶尔会去杜夫人那里坐坐。自打救了尹瑶,小姑娘每次见了她,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扑到她怀里,甜甜地叫她姐姐,还分享好吃的果子给她。
林白月心都要化了。
那日她陪着小姑娘玩五子棋,玩着玩着她就睡着了。杜夫人将她抱进屋里,回来的时候,欲言又止地看向林白月。
“怎么了?”林白月眸光清亮,瞳仁像黑玉雕琢成的棋子。
杜夫人沉思片刻,她早就知道郡主对连倾寒情根深种,刚来青衍宗的时候,就隔三差五来找连倾寒。后来连倾寒不愿见她,她就开始找自己品茗聊天。
有几日没见连倾寒,郡主就经常神色不宁,听说去找他时还扭伤了脚。
每日来这里守着,怕是也在等连倾寒回来。
可是倾寒那孩子,她是知道的。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不喜欢的东西,也很难改变。
杜夫人打心里希望林白月能好好的,想了几日,还是忍不住劝解道:
“白月,你听我说一句,倾寒他打小就孤僻,且一心向道,认定的事情极难改变。修仙之途不易,你在人间做金枝玉叶,要想寻得如意郎君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苦苦留在青衍宗蹉跎……”
林白月一怔,没想到杜夫人会跟她说起这件事。
她明白杜夫人的好意,心想自己何尝不想下山做金枝玉叶,吃遍人间美食,看遍天下美男?
可惜,她现在根本离不开男主三天!
林白月涩然一笑,缓缓起身,语气轻柔却铿锵有力,“杜夫人,您的好意我明白,可是情之一字,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我不求连大哥能与我一样的心意,但是我喜欢他,想对他好,是我自己的事。若是他能记得我一点好,我便是就此离开也没了遗憾。”
“或许别人都在心里笑话我,但是我知道,心中有爱就要勇敢去追,敢爱敢恨,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想给自己的一生,这仅有的一生,留下遗憾。”
说到最后,林白月双眸含泪,情意绵绵。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杜夫人被她的真情所感,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与尹霜白的陈年旧事,眼角微湿。
她拿手帕替林白月拭了脸颊上的泪光,才道:“好孩子,我明白了。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就随你们去折腾。你呀,若是得空就来找我说说话便好。”
林白月激情表演了一段,这会儿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杜夫人还被她引得伤心了,真是罪过。她也赶紧掏出手绢,笨手笨脚地为杜夫人擦去眼泪。
两人都没注意到,玄色衣角从门口一闪而过。
.
后山,蝉鸣阵阵。
“倾寒去取个弓箭怎么去了这么久?”
洛乾懒洋洋靠在树旁,绣着暗纹的锦靴踩在青石头上,露出绯色外袍下的白色里衣。
他头发用玉冠高束在脑后,袖子挽起,手中一甩一甩地玩着两枚柳叶飞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银白的弧形轨迹。
身旁的何婉歌一身碧衣,姿容清丽,瞥他一眼,忽而剑柄一抬,面无表情地将洛乾手中的柳叶飞刀击飞。
飞刀脱手,噌地扎进不远处树干上,刺耳的蝉鸣声戛然而止。
“喂!”洛乾气急败坏地站直了,眼睛在喷火,“你干嘛!”
“听着心烦,”何婉歌头也不抬,“看着也心烦。”
“你!”
洛乾攥着拳头,恨的牙痒痒,原地转了两圈,一拳砸在树上。
树干上立时出现个深陷的窝,一圈一圈,呈旋涡状,断口不像巨力砸毁,像是被生生撕裂。
洛乾心火稍退,脚尖踢开石头,蹲在地上越发觉得委屈。
凭什么他扶摇峰的大师兄,明明是最早入门的,却打不过自己的师妹啊!?
前几年连倾寒入门,他终于找回些自信,但是眼看着连倾寒的修为也要压他一头了。
洛乾想抱着师父的大腿喊:不要再招天赋异禀的修仙变态进来了!他打不过啊打不过,大师兄的面子往哪放!
洛乾爬上树,把插着鸣蝉尸体的飞刀拔下来,连倾寒才姗姗来迟。
洛乾一边擦拭飞刀,嘟嘟囔囔:“倾寒你怎么才来?再晚一会儿三头鸟就要跑了。”
连倾寒答道:“方才在殿里遇到只小狐狸,耽搁了。”
洛乾也并不是真的想兴师问罪,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并不放在心上。三人分了弓箭,才顺着溪水往深山而去。
转眼间入门试炼拉开帷幕,秋罗和半夏早知郡主每日锻炼不懈,肯定是拦不住了。杜夫人得知她要走雷霆路,差点摔了茶盏。
林白月拍拍明显结实了不少的大腿,安慰她道:“我已经为此锻炼了一个月,不会逞强,见势不好我就自己默念放弃三遍。”
杜夫人心道:林白月为了追爱,还真是敢作敢为,不过她既然知道默念三遍即可放弃试炼被传送走,倒也不算全然鲁莽。
于是又叮嘱她几句,师徒几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跟尹霜白提起,特地瞅了瞅连倾寒的神色。
连倾寒闻言,夹菜的动作滞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倒是洛乾敲着筷子叫道:“小郡主为爱放弃荣华富贵,勇闯雷霆路,真是可歌可泣,感天动地!”
又贱兮兮地扭过头:“倾寒,这小郡主到底想拜入哪座山头,你可有头绪?”
连倾寒放下筷子,冷然道,“师兄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洛乾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哼哼想:又是这样,根本没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嘛!最可恶的是,现在他渐渐打不过连倾寒了。
忽然心生一计,若是把那热情似火的小郡主,跟冷若霜雪的小师弟放在一起,不知该多有意思?
他举起手,叫道:“师父师父!不如让小郡主来我们扶摇峰吧。我看她与师母相处甚欢,还救过瑶儿的命。就算资质平平,也能陪伴师母和瑶儿,多好啊!”
洛乾暗想,最重要的就是资质平平,扶摇峰不需要第三个修炼天才了,他终于要成为令人敬仰的大师兄了!
尹瑶只听明白了让月姐姐陪她,当即鼓掌弹腿,兴高采烈道:“好哦好哦,让月姐姐跟我们一起住!”
尹霜白看上去三十来岁,仪表堂堂,面容和煦,闻言道:“林姑娘既然下定决心,必然是有自己的追求与考量。还是看她自己意愿。”
何婉歌端着碗默不作声,只想着,扶摇峰上已经有个上蹿下跳的大师兄,沉默寡言的小师弟,若是再来个金枝玉叶的小师妹,是个什么光景?
百余米的雷霆路,林白月颤巍巍地走了两个时辰,半夏与秋罗也心惊胆战地看了两个时辰。
不站上去真不知道,身边绕飞鸟,脚下飞白云,白云之下,万丈深渊;头顶之上,天雷滚滚。
最令人汗流浃背的是,那条路还是悬空透明的。
林白月都没敢走过玻璃栈道,一下子就遇到连栏杆都没有的万丈高空,说是一点不怵,狗都不信。
她腿软脚软,幸亏锻炼了一个月,又再三暗示自己掉下去不会死,才没像旁边许多人一样吓得趴倒在地,迈不动步。
雷霆落下的频率不高不低,位置也不固定,林白月尽量躲避,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击中了好几下,身子一颤又一颤。抵挡住一阵阵刺痛,她双手捂住头,怕自己被劈的头发倒竖,有碍观瞻。
走完后的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恨不得抱头痛哭。林白月衣裙有几处焦黑,走下来之后被雷劈的痛感倒是一扫而空,看来只是极为逼真的幻术?
选择师门与被选择,差不多是双向的。得了太元真人玉佩的楚天自然进入了灵虚峰。不少峰主早就物色好了心仪的弟子,很快广场上的人被选了七七八八。
有的长老对林白月有所耳闻,眼光都吝啬多分给她。林白月拢拢头发,朝尹霜白走去,长揖一礼,请求拜入师门。
尹霜白瞧她半晌,他本来无意再收徒,因而问:“你可想好了?”
林白月坚定颔首。
如此,她成了扶摇峰的关门弟子。
过了几日,林白月觉得比起“关门弟子”,她更适合“扫地弟子”这个称号。
师兄妹四个,本该轮流打扫院子,结果大师兄洛乾另辟蹊径,说要做游戏,败者扫地,胜者歇着。
游戏也颇为接地气,几人捡了院中落叶,叶梗相交,互相使力,叶梗断的一方认输。
于是,院中树下,四人正襟危坐,先是林白月与何婉歌对战,林白月的叶柄断裂,输了。
林白月不服,又翻出一片叶梗粗大的叶子,结果又输给洛乾。
不信邪,再战,大获全败。
虽说有秋罗和半夏帮忙,但是她也得装模作样扫几下。一连几天,林白月没有一天不去光顾院中的扫帚。
落木萧萧,林白月叫来半夏与秋罗,三人眼放精光,仿佛品鉴什么古董玉器一般,品鉴着地上的落叶。
半夏指着一片叶子,摇头:“不够粗。”
秋罗捡起另一片,叹气:“不够韧。”
林白月瞅得眼花缭乱,东奔西跑,猛然瞅见一枚合心意的叶子,正要捡起,叶子上停了一双靴子。
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转悠到偏殿,连倾寒的房间门口。她记挂着那片绝世好叶子,好声好气道:“劳烦你抬抬脚,我想捡个叶子。”
连倾寒没动。
林白月心想,莫不是他以为自己故意跑到这里来偶遇,不过也不怪他,自己确实千方百计接近。要怪只能怪系统的垃圾惩罚机制!
“抬抬脚吧,好不好?”她继续放软语气。
连倾寒后退一步,看她欢天喜地地捡起叶子拍拍,问道:“这么想赢?”
林白月叹口气,攥着拳头道:“我和我的侍女,都快成这院子里的专属丫鬟了。我就不信了,我千挑万选,还选不出一片所向披靡的叶子!”
连倾寒默然片刻,才道:“有空多看看师傅给你的心法。”说罢,提剑踏过落叶,飘然离去。
转弯时,墨绿色衣摆被风撩起一角,似展翅欲飞的蝶。
林白月攥着叶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爬满藤萝的高墙后,有些没头没尾地想,该不会是师父嫌她懒,委婉地请他督促自己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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