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面手中的长刀刀尖擦过地面,发出与石面接触的刺耳声响。
许是为了确认,她又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番云临泱的灵脉。
她的目光一直森冷,没有一丝温度,又不带有任何恶意,仿佛对云临泱的挥刃都是本能的动作。
云临泱静静站在她的对面,与她的目光相接,一瞬寂静,二人仿佛两座矗立在原地的石雕。
片刻后,狐狸面举起自己的长刀,极缓极慢地将刀凑近自己的脖颈,抵住。
照瞳脉和识庭脉的组合灵技,锁神。
狐狸面脑中意识混沌,刀灵在刀刃凑近脖颈时,倏地发出一声爆鸣,她浑浊的眼变得清明,略一皱眉,瞳刃向云临泱袭去。
云临泱遭到锁神的反噬,双眼流淌出血,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但猜测眼白早已血红,血珠如汩汩泉水般经过脸颊,她伸手接住,血液在掌心开出一朵花。
她动身,触骸盈满的加成让她的体术提升,肉眼已经看不清楚她的身形,速度极快,让狐狸面无法根据气流的流动来判断她的去向。
当云临泱在最后一个落点停下,狐狸面终于捕捉到了她的痕迹,在她手中血花将要落在石面上时,狐狸面的长刀紧随而至——
咔嚓。
云临泱用了巧劲,生生让自己按在石面上的手臂脱臼,往侧一歪,让狐狸面的长刀落空。
狐狸面料到她有这一手,长刀断成三折,凑近刀柄的那折刺穿了她按在台面上的手掌。
血液不可避免地喷涌而出,刹那,狐狸面银白的刀面变得猩红。
狐狸面觉得有些无趣,眸光微冷,将其余两折刀收回,想将云临泱挑出场外。
刀尖触及云临泱衣领时,她忽然狡黠地眨了下眼,轻轻地笑了,显得她满是血色的瞳孔有些骇人。
云临泱将另一只手举起,五指张开,向狐狸面展示手心中的血花,趁她愣神一瞬的时候,掌心包裹住了挑起自己衣领的刀尖。
血戮阵。
成了。
最后的阵点,是狐狸面的刀尖。
云临泱熟悉杀阵,不仅因为她自身的天赋,还因为那把嗜血重戮的重剑见暮。
当初,父亲在将剑交给她时,曾告诉她,见暮沾上的每一滴血,都会化作她的力量。
见暮是一把以杀止杀的剑。
既认她为主,便是死契,生生世世都会追随着她,除非她主动解契。
她死前没有和见暮解契,因为来不及。
它被她遗忘在南明的月眠峰上,挨着她父母的陵墓,坠入万古长眠。
她现在并不能召唤见暮。
南明的领主已不是云家人,云临泱略微一想就能知道是谁争去了这个位子。
一旦召唤见暮剑,无异于昭告天下,她重回这世间。
届时,其他人对她是何态度不好说,南明那位现任领主必会率人,不远万里赶来取她的命。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唤醒见暮。
血光在狐狸面的脚下乍现,蜿蜒如毒蛇的血色缠绕上她的脚踝、腰间、头部,她整个人被黯淡的红色包围,像还未成熟,却已发烂的莓果。
血戮阵以布阵人的血为引,辅以咒纹,能压制阵中人的灵脉,血咒在阵中人的皮肤上咬出细密的血孔,吸食灵力,使其如受抽筋剥骨之痛。
有点像以血换血。
如果见暮剑在,她的这些血都会等换成灵力,为她治愈,为她增力。
云临泱平静地将刚脱臼的胳膊接回去,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染红的白裙,觉得红得有些过分,于是奋力眨眼,想把睫羽上的血给眨掉。
眨得差不多了,血戮阵中狐狸面的呼吸也开始渐渐变浅,出于礼尚往来,云临泱觉得自己应该是时候把人放出来提到结界外。
毕竟人家没砍到她要害嘛。
她抬手,掌心中血花颜色渐浅,一团血雾中的人影开始移动。
陡然间,一道寒光袭来,云临泱刚抬起的手被打落,手腕显出新的伤口来。
她来不及去看,霍然调动灵脉强化自己的体魄,迎面接下长刀一击,发出“锵”的一声。
狐狸面从血戮阵中冲出,长刀归手,招式比之前更加精准,每一次出招仿佛被设定好的一样,能够准确得知云临泱下一步的动作,提前预判。
云临泱没了任何武器,只能用强化过体术的四肢和小型术阵格挡。
从狐狸面站上擂台开始,云临泱就一直没懈怠过,无比认真地观察她的一招一式。
她能够看穿自己脱臼的假动作,也能从血戮阵中破出。
还有她的站姿,她每一次起刀落势分厘不差的动作。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凌厉、富有杀气,却又循规蹈矩的气质。
在云临泱再次与狐狸面的长刀交锋时,银色的刀面上映着她们二人的眼睛,她问道:“你上过战场?”
云临泱没进过军队,却也在妖族反动时见过军队作战。
普通的五脉满阶,和上过战场的五脉满阶,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安逸的环境修炼,和在死亡的威胁下战斗,淬炼出来的修者有着巨大的差距。
狐狸面没有回,只是轻轻抬目:“我也回你一个阵法。”
四周的气流凝聚,足以震动天地的轰鸣在云临泱的耳边炸开,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天地开始倒转,她陷入一片虚无。
是幻阵。
一片漆黑的幻阵。
云临泱屏息敛神,开始感应幻阵中的气流涌动,但比气先到来的,是狐狸面的瞳刃。
她弓身躲避,但瞳刃却无处不在,依次割过她的小臂、腰腹和肩膀。
开启照瞳脉,她试图看清这漆黑的幻阵里到底有什么。
但除了触骸脉外,她其它的灵脉远不如狐狸面的强韧,此时做的功夫显得有些徒劳。
她不擅长幻阵。
在修为相同或者只差几阶的情况下,她破别人的幻阵基本都是靠见暮硬生生地劈开。
师尊在教她修习幻阵的时候,曾有不少次摇头叹道:“让你以幻阵对幻阵,你用你的剑去劈开算怎么回事?把剑给我,没收。”
每到这时候,云临泱就会开始示弱:“可是师尊,我真的破不了你的阵法。”
阮殊指尖一动,腰间剑鞘的灵剑飞出,和她的重剑见暮在空中自顾自打起来。见两把剑越打越远,她才问:“为什么破不了?”
云临泱不假思索:“因为师尊修为比我高。”
阮殊笑,只覆盖住右眼周围一圈的半边蝴蝶面具随着她的表情轻轻晃动,像是蝴蝶在振半翅:“你和别人用灵器打的时候可不这样,上次宗内会试,你可是挑翻了不少个修为比你高的弟子。”
云临泱:“那是因为我剑修天赋高。”
阮殊无奈,又听她问:“师尊,那要怎样在天赋不够的情况下用别人擅长的东西打败她呢?”
闻言,阮殊反问道:“我刚入宗那一年,自认天赋卓绝,修为一日千里,却几乎每一次比试都会败在修为不如我的师姐师兄手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临泱试探着回:“是……经验?”
阮殊不言,算是默许。片刻后,她又补充:“但当我游历多了,就不会再打不过他们了。”
云临泱听后,眉梢微抬,凑到阮殊面前,道:“师尊,你知道别人说我的狂妄像谁吗?”
像她的师尊。
阮殊轻点她的额头,朝在一旁候着的蓝祝望去:“小祝,来陪你师妹打。”
蓝祝正卧在树上看话本,听到师尊的传召,翻身下树,远远对着云临泱的身影一点,道:“睡。”
然后又回去看她的话本。
云临泱坠入幻梦中,又在片刻醒来,眉目间蕴着不满,冲过去抢过蓝祝的话本:“蓝祝!你一点也不认真!”
蓝祝抢回来,说:“很认真。但你进步。”
云临泱愣道:“什么意思?”
蓝祝见她不解,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回她:“幻阵关键,在心。你的心悟,阵破。”
—
幻阵的关键在心。
要胜过高修为的人,可以拼经验。
云临泱深吸一口气,闭目,任由无数瞳刃在她身上割出伤口,她无痛,可以更加专注地寻找阵眼。
照瞳脉和她的赤心脉联结发动,她的心上有了眼睛,洞察着幻阵中的每一丝变化。
心目张开的那瞬间,所有的瞳刃止住杀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开始碎裂。
待云临泱睁开眼睛,狐狸面的幻阵已然消失,破阵的反噬逼得她后退几步,长刀扎地才得以止住退势。
云临泱的心目还在,狐狸面的一切破绽暴露在她眼前,她没有犹豫,果断地提升体魄朝狐狸面攻去。
狐狸面一向训练有素,本能反应地挥刀格挡。
锵——
刀光与灵力的交汇下,擂台下的人完全看不见她们俩的动作,只能见到滚滚扬起的烟尘。
等烟尘散开,众人见到她们的身影。
狐狸面在左侧,两脚已站在擂台的结界外。
她稳稳站定,收刀,抬手用手背抹掉唇边的血。
云临泱在右侧半跪在地,霍然呕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襟,虽然狼狈,却紧挨着结界线,并没有越界。
她的身侧,正萦绕着澎湃的灵力。
一丝红光闪过她的眼瞳。
就在破阵的那一瞬间,她的照瞳脉,满阶了。
记住这个狐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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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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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地下赌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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