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太阳挂在天上,暖洋洋的阳光洒下来。一道淡的几乎看不见影的彩虹也挂着,位置刚好压在一枝光秃秃的梨花树枝上,像是开出朵花似的。
于三应窝在一楼新买的沙发上看书,姿势很不规范,半个身子都歪到另一边人身上压着。
万寂被他压的手臂发麻,回头想提醒他时看见人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书折上角拿到一边放着,抬头看到一群叽叽喳喳吵闹的病人路过,双方对视上的时候他伸出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兔崽子,我——”男人握紧拳头就要向往常一样对他落下拳头,被一旁还有些理智的同伴拦住。
男人对上沙发上已经睁开眼睛的于三应的视线。后者眸中冰冷一片,盯着他的眼神比手腕上那一抹红色还要唬人,让他想起了这人刚来时那一天的场景。
男人看起来并不健硕,却能在双手被锁住时独自开锁,痛殴了他们一群人。
那天流了一地的血也是这样刺眼的红色。
也是那时他们就知道,于三应之所以戴上铁铐,是因为他愿意——即使所有人都明白冰冷的铁块根本困不住他,他还是每天都乖乖让护士给他戴上。
……从容的简直就像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
这种聪明又有能力的反社会人格患者,不去毁灭世界,反而窝在精神病院看书。
精神病看了也得骂声有病。
小崽子很聪明,选了条最厉害的大腿抱。
他已经很久没挨过打了。
跟着于三应吃得饱穿的暖,身高如同雨后柳枝一般抽了条的疯长,和半年前相比简直不像一个人。
于三应把他养的很好。
他们敢怒不敢言,把火气压在心底转身走了。
于三应被吵醒,活动了几下脖子打了个哈欠:“如果我不醒,你就会任由他们打你?”
少年沉默。
耳边尖锐的叫声一刻不停,咒骂声和哭叫声他早已习惯,虽然被吵的耳朵疼,但没什么解决办法只好忍着。
于三应一开口它们就愈发变本加厉,叫嚷的更大声。
“够了!”他厉声呵斥,看到少年震惊的表情,反应过来没什么好气的说道,“别装死,103。装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学了不少技巧吗?下次用出来我看看效果。”
少年点头,然后又沉默了。
“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一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于三应为了转移注意力,俯身去看他手上蓝色腕带的信息,“编号103……万寂?”
很少被叫名字的少年突然被点到名,下意识的正襟危坐。
于三应挺好奇为什么他的腕带上会写有名字,但还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怎么搞的跟被老师提问一样。别紧张,我不是老师。我看看……你今年都十六岁了?”
少年吃不饱饭,这半年吃的饭全蹿在了身高上,虽然长高了不少,但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瘦瘦弱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万寂直直的盯着他眼睛都不带挪一下,于三应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要这么盯着人看,很不礼貌。”
“对不起。”万寂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于三应深感欣慰,用眼神示意小崽子起来给他穿鞋。万寂接收到信号,半跪在地上耐心的帮他穿上鞋。
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于三应庇护他,所以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侍奉。
院子里几个发了疯的精神病人围在一起跳着某支祭祀舞,还有几个人在一旁鼓掌喝彩,没多久两方人打成一团,安保人员步履匆匆的赶来。
这里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生活。
“木芙蓉落了,细胞凋零。冬天要来了。”于三应没头没尾的突然开口道。
万寂不认识哪株是木芙蓉,也不知道什么是细胞凋零,只能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在几簇昳丽残败的花中,他恍了神。
再回神时二十七岁的于三应站在爬了满墙的爬山虎墙边,笑吟吟的喊他:“万寂!”
万寂看着他眸色越发深沉,手已经伸了出去又胆怯的缩了回来。
……不行,他讨厌这种触碰。
万寂把手伸向了自己的下身。
十八岁的第一天,他想着于三应度过。
***
两年的时光几乎没对于三应造成什么影响,倒是旁边小崽子壮实了不少,身高几乎要和他一样高了。
小崽子已经不在需要躲在于三应的羽翼下卑微的讨好求生,却一丝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于三应试探的问了他几次,不是沉默就是摇头,没得到一个正面回应。
就在于三应想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聊聊这事时,精神病院出事了。
先是有几个安保人员和护士莫名其妙的失踪,隔天就在二楼的抑郁症患者房间厕所里发现了一具被吊起来的尸体,正是失踪的护士之一。
那个病人本身情绪就很不稳定,被当场吓晕了过去,醒来就哭着寻死觅活。
本来这事跟于三应没什么关系,但死的护士姓董,从两年前就开始负责他。
于三应有杀人前科,又是反社会人格,理所当然的成了最大嫌疑人。
在接受了三场审讯两场心理医生的特别盘问后,于三应差点掀桌子走人。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干得。”
“两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于先生。”
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姓裴,叫裴行樟。一米八的身高,留着一截青色的短胡茬。他穿着轻便的灰蓝色衬衫,黑色西服裤,打扮的有些不伦不类。
于三应对他有印象,两年前他们就打过照面。那时这位裴警官手里拿着个套了针织杯套的玻璃水杯,倚在杂货箱旁边盯着他看,一双眼睛亮的跟鹰眼似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两年前就是他亲手把于三应从家里押送到了监狱,体检出问题后又辗转到了这里。
于三应坐回椅子上,有些无语:“出了事你们不去排查案发现场的嫌疑人,反而来盘问我一个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裴警官,这就是你定的最优方案?”
“其他警官已将在调查了,于三应,如果这事真是你做的,我劝你还是招了好。”
于三应懒得搭理他,余光撇过窗外,小崽子正扒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他。
“为什么没盘问他?”于三应心里不爽。
“问了。他既没有精神病也没有犯罪记录,更没有作案动机。”
言下之意是于三应三者全占,所以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于三应看着一屋子的警察和安保人员,知道自己暂时还脱不了关系,一时半会怕是没办法走了:“……如果你们一直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警力,凶手永远也不可能找到。”
他语气很真诚,看他并没有要发病攻击人的前兆,裴行樟思考了一会,把大部分警力都调去调查,只留下了两个警官和几个安保人员重点看守着他。
就在于三应昏昏欲睡差点坐在椅子上睡着时,屋门被打开,他被裴行樟放了出去:“虽然还不能完全排除你的嫌疑,但现在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我需要你配合我一起调查。”
于三应怀疑他脑子被驴踢了:“你们警局是没人能用了?我是个有命案在身的精神病人,怎么配合你查案?”
“就在刚刚,上级调过来负责查案的吴警官死了,”裴行樟不知道从哪拿出把钥匙咔哒一声替他解开了手上的铁铐,“你没有嫌疑,又是高智商杀人犯,我觉得你的加入能更快的帮助我们破案。”
于三应咬牙切齿的冷笑着阴阳他:“裴警官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谢谢夸奖。于三应,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两年前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三个人?虽然是我亲手抓到的你,但我并不觉得杀人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本来就不是我杀的,于三应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两年前他被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中年版于三应重新变回了幻听人士,在他消失后还要背杀人逃窜这一口大锅。
于三应极力否认,但留在现场的指纹和基因数据全都指向他——这是另一个于三应设下的圈套,在等他被迫入局。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另一个人格出来了杀的吧。”他随口说道。
“精神分裂症和人格分裂症不能混为一谈。”
“都是分裂能有什么区别?就像你和我一样,裴警官,人体内的细胞还都是通过有丝和无丝分裂出来的,说白了我们细胞的起源也就那几个,可能在更高纬度的世界中你和我只是某个人的AB面。”
“我是公安大学一路读上来的,生物理论还停留在高中阶段,听不懂你这什么细胞起源的说法。”
“你们刑警不学生物?”
“学,但都是能辅助破案的应用知识。谁给我们讲那些什么互为AB面的高深的话题,”裴行樟从兜里掏出根烟,“我抽根烟,不建议吧?”
于三应摇了摇头,裴行樟把烟点上猛吸了两口。
“家里不让抽,怕熏到孩子。”他解释道。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很快就到了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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