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短暂凝固下来。
看不清江听羡手机里的消息,但她说得太笃定,笃定到许声澜搭在膝盖上的手都不自觉蜷了一下。
半晌,许声澜终于抬眼,平静地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视线再次扫过屏幕。
停顿几秒后,江听羡关掉手机,语气随意:“这里四周只有海。我猜你今天凌晨就是跳进海里消失的,等警察走了又绕到我那扇窗户爬进来。能这么久不出海透气的,也就只有人鱼了。”
“但是人鱼鱼尾正常来说是化不成腿的,所以你是个例,或者变异。”
顿了顿,她又扫了一眼对方的手机:“而且人鱼好像有个迷信说法,觉得在人的相机里留下影相会减寿。”
而且……
江听羡现在身体受损,感受不到也闻不到许声澜的特殊气息,但菜菜就不一样了。
菜菜平时非常乖,这是第一次突然咬人。能让它这么积极的,也就只有遇见食物了。
“没有,”绷紧的肩膀塌下来,许声澜说,“我没有憋很久。不拍脸也只是不习惯拍自己的脸。”
江听羡躺回去,懒洋洋地应:“噢,随口一说而已。”
许声澜应了声“嗯”,继续毫无感情地念科普录视频。
邹知也发完“有点麻烦,得费点时间”又没等到回复,干脆弹了个电话过来。
来电铃声打断许声澜的话,混进视频里,许声澜被迫暂停。
“我朋友电话,”江听羡心说正是时候,话里藏话把人往外请,“你要录就回自己房间。”
但某人没听出来,并且非常大方地表示:“没关系,等你打完我再继续。”
“……”
算了,随便,爱等就等着吧。
她点下接听,对面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和机车引擎声。几秒后声音消失,应该是停下来了。
“江听羡!我像你舔狗知道吗??”
“骑车别打电话,”江听羡说,“死了我赶不回去。”
“靠,我这机车新买的,你别咒我。”
“……”
某人全程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地面,只有听见“机车”两个字的时候抬了一下头。
江听羡余光瞥到了,以为这木头对机车感兴趣。结果挂了电话,木头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让你朋友尽量少骑机车。”
江听羡:“?”
“为什么。”
“机车尾气有很多污染物,不环保,对呼吸系统也有危害。”许声澜说,“为了你朋友健康,你可以提醒他一下。”
“……”
江听羡服了。
这人脑子里只有环保环保环保污染污染污染吗???
她一声不吭地戳进邹知也聊天框,删掉前面几条聊天记录,扔给许声澜,命令他:“自己说。”
许声澜有些意外,他偏头看向江听羡,没动。
“不说?”江听羡啧了声,作势要收手,被人一把抓住。
许声澜抓着江听羡的手机,修长白皙的手覆在江听羡手背上。
他的手有些凉,像在海水里浸了很久。
江听羡皱了下眉,飞快把手抽出来。
“谢谢。”许声澜接过来,打了几个字觉得太慢,又切成语音:“你好,骑机车有些危险,机车尾气对呼吸系统也有危害,希望你注意安全,尽量少骑机车。”
发送成功。
江听羡站起来拿回手机往卧室走:“我去洗澡。”
这条语音略长,江听羡洗完澡回沙发才收到一条语音回复。
许声澜还在旁边念经。
其实他声音并不大,嗓音总是淡淡的空空的,有种大海深处的寂静冷冽感。
挺好听的。
江听羡偷偷瞥了两眼,才不紧不慢把回复转文字。
【邹知也:哪来的神经病。】
视频好像录完了,许声澜关掉手机,偏头问江听羡:“可以进厕所么。”
江听羡头也不抬,边打字边说:“随便。”
【江听羡:别骂人,有点素质,别人说的实话。】
夜色渐浓。
许声澜在浴室呆了半个小时,期间江听羡还听到了好几次水声。
以为他随地借浴室洗澡,江听羡想把人赶出来,但想到对方已经脱光了又生生忍住。
直到浴室门打开,江听羡看到许声澜还是原模原样,但是手里提着一个桶。
桶里装着江听羡换下来的衣服。
“………”
“你干什么。”她皱起眉。
“我帮你把外套洗了。”许声澜瞥了眼手里的桶,表情毫无波澜。
“???”
江听羡几乎是在震惊里蹭地站起来,一脸问号:“你洗我衣服干什么???”
“别的没洗,那是你的**,我洗有点不合适。”
“…………”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好有分寸?
这是什么病。
又做早餐又洗衣服,喜欢给人当奴隶?
奴隶看着江听羡,沉默了一会,说:“你忘了,我是想跟你讨论协会的事,我帮你多做点事,你应该就能耐心点听我说了。”
“……”
江听羡咬着后牙槽,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这是耐心不耐心的事吗?
这和耐不耐心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见她不说话,许声澜垂下眼,声音低了些:“如果你不喜欢我碰你衣服,我以后不洗了。”
“……”
江听羡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声明一下。
她把桶拽回来放下,转身躺回沙发,告诉站在面前的人:“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很忙,过两个月就走了,也没什么兴趣资助你那个什么协会。我尊重支持你的理念,我能做到的就是尽我所能不污染大海,不污染环境,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一大段说出来,某人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
“喂,你听懂没?”
“嗯。”
江听羡以为说通了,准备起身送人。
“没什么兴趣是不是有机会变成有点兴趣。”
“……”
服了。
没完了是吧。
“没机会,有也不是现在。我感冒没好,听见长篇大论头痛。”江听羡倒回沙发,对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还故意咳了两声:“所以在我感冒好之前,请你先放过我,去骚扰别人。”
—
江听羡罕见地失眠了。
一整晚,她在堵塞的呼吸里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昨晚许声澜离开她房间时沉默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到底!在!委!屈!什!么!
那协会缺她一点资助就不干了是吗?
还是她拒绝得太凶了?
好像,是有点?
早晨七点,江听羡烦躁起床,结果刚顶着黑眼圈一打开门,就看到许声澜端着餐盘站在她房间门口,另一只手刚抬起来,看样子是准备敲门。
江听羡皱眉:“干什么。”
许声澜:“给你送早餐。”
废话,都站门口了不知道你要送早餐?
正准备拒绝,许声澜开口补充:“只是送早餐,暂时不会和你说那些事。”
“……”
端着餐盘的人依旧神色平静,嗓音冷淡。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江听羡啧了声,转身往客厅走:“进来,一起吃。”
说是吃饭就只是吃饭,两个人一个脱离中介业务没话说了,一个没睡好,烦得要命懒得出声。
最后吃完,许声澜准备带餐盘离开,转身的时候被叫住。
“你今天还去找那什么,钱大爷?”
“嗯。”
江听羡站起身,捞起大衣外套穿上,解锁手机导航镇上唯一一家开了门的手机店:“走。”
“你要去?”许声澜有些意外。
“不去。”江听羡瞥了眼他口袋里漏出一角掉了漆的手机:“真想拿这破手机用一辈子么?炸不死你。”
愣了好一会儿,许声澜才明白她的意思。
“还没炸。”他说。
“?”
“你还要等到把自己炸了再换?”江听羡气笑了。
“没有。我暂时没钱买。”
“让你出钱了?”
许声澜微怔,他眨了下眼,看向江听羡。
江听羡今天化了妆扎着丸子头,冷艳精致的脸带着很强攻击性。
他们隔得很近,再往前一步就能撞在一起。
“别多想,我只是不会见死不救。”
说完这句话,江听羡飞快收回视线,胡乱把房卡塞进口袋,绕过挡路的人往门口走。
小镇虽然小,但手机店里的手机种类还挺多。
大多数都是平价手机,江听羡掠过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在角落挑了个和自己同款的手机:“就这个,拿最大内存的。”
老板是个和民宿老板差不多大的中年女人,刚才看这俩气质出众的帅哥美女进来就知道能大赚一笔。她嘿嘿笑了两声,边拿手机边确认:“是这个吧?这是我们店里最贵的了,确定要这个是吗?”
“嗯。”江听羡调出收款码。
我没这么多钱。”许声澜在她旁边低声说。
“又没让你还。我送你的,拿了以后别烦我,不想听演讲。”
许声澜后退一步:“那我不要了。”
江听羡:“………”
最后,许声澜还是以“欠江听羡一万”的名义收下了这部手机。
出了手机店,许声澜想让江听羡一起去钱大爷家,江听羡二话不说连忙大步跑了。
和他去钱大爷家,听一老一中轮着吵,开玩笑,待不了十分钟脑袋就炸了。
江听羡以为许声澜应该去一上午就能回来,结果她睡了一个白天,许声澜又在钱大爷家待了整个白天。
然后刚好赶在刘姐做饭前回来。
江听羡倚在墙边,感受到许声澜带进来的一身热气,随口问他:“你找钱大爷请教遣词造句要请教两天?”
“不是。”许声澜把手机装进口袋,说,“我昨晚翻完了大爷发的视频,有一条他提了一句,说要是南海镇的海水能变得更好就好了,我觉得他理念可能和我一样。”
江听羡:“所以?”
“所以我下午在邀请他加入协会。”
“……”
邀请一个奔七的大爷加入协会,这是人干的事?
江听羡忍了忍,没说出来。
“大爷怎么说。”她问。
“我和他聊了协会成员主要工作和协会理念,他说他有兴趣,可以考虑考虑。”许声澜说,“我明天再去……”
“别去了,”江听羡这回真笑了,“考虑点实际行不行?人大爷都奔七了,经不起折腾。”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江听羡让开一步,让许声澜过去。
她坐上沙发,解锁屏幕点进和邹知也的聊天框。
【邹知也:很奇怪】
【邹知也:你让我查的那个身份证号,三年前明明注销了,但是居然查到了前两天在南海镇医院的就医记录。】
江听羡皱了下眉,打字:【注销了是什么意思。】
【邹知也:你不知道?】
【邹知也:人死了才会注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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