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照例问了翠翎时日，然而，又错过了一日。跟往常一样，我什么也不记得。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心里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原定的计划是被打乱了，今日，已是去苏庄的日子了。
“昨日……”我刚想问问晏观昨日有没有来，又怕说漏了嘴，罢了，反正今日也可以见他。
“翠翎，苏府送来的请柬——”我故意停顿着，看看翠翎的反应。
“小姐现在要看吗？”
看来是送来了。“对，你拿来给我吧。”
我接过请柬一看，上面的时间与地点，与晏观说的相符。并且，苏府还会派马车接送，那便也省下不少事了。
此次出行，我只让翠翎一人随我前去。等我与祖母她们交代完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只是，还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嘿！”苏允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打招呼。
下一秒，她便已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们都要到城门汇合，我是特地来接你的。”苏允笑得满面春风，“上马车吧。”
“好。”苏允让我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行至城门时，我才知道我们是来得最早的一批。人还未到齐，我便走下马车透透气。
我察觉到身旁来了一个人，与我并肩站着。我偏头一看，是赵茗。
我又把头转了回去，往一旁挪了几步。
无奈她也跟了过来，开口对我说：“林言絮，我待会儿能与你坐一辆马车吗？”
当然不能。我在心里说道。
只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有事吗？”
“有事。”
赵茗偏偏钻这个空子，不明说是什么事，我便又问道：“什么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那应该可以说个大概吧。”
“有关康王的事。”
“我与他不熟，问我没用。”
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说完这句，我便想脱身离开，无奈她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可此事你能帮上忙。”她有些急切。
“可我与你并无旧情，也不会帮忙。”我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挣脱出她的手。
“这是在比武？”苏允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好奇地盯着我们俩。
赵茗虽正与苏允说这话，可手却丝毫没有松懈，我实在无奈，只好暂且放弃挣扎。
“诶，你们——”苏允笑盈盈地打趣，“怎么还牵着手啊！”说着，便指向赵茗紧紧掐住我的那只手。
“哦，只是想要与林小姐说些事而已，不必在意。”
“是吗，可我有要事要忙，还请你放手。”
“对，我与林小姐还有要事想商，赵小姐还是放手吧。”苏允插了进来，握住我被攥着的那双手，看向赵茗。
赵茗也不愿将事情闹大，只好咬牙切齿地松手，冷眉冷眼地扫视着我。
我也不愿与她多纠缠，便拉着苏允离开。
苏允问我：“你与她断交了？”
“嗯。”
苏允听后也没再问起这件事，而是说道：“人差不多都到了，做戏做全，不如我们一辆马车吧。”
“好啊。”只是，四处都不见晏观的身影。
“晏观昨夜便到了苏庄。”苏允注意到我的视线，将此事告诉我。
“是吗？”
“他没提前告诉你吗？”
我摇了摇头。
“没事，你到时问他就好了，我们赶紧上马车吧。”
一路上，苏允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倒是解了些烦闷。可不知为何，谈着谈着，话就转到了我与晏观身上。
“你与晏观是怎么认识的？”苏允撑着头，眨着杏眼。
“那时我初入京，在一次宴会上与他相识。”
苏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们是认识多久之后才发现彼此情投意合的啊？”
“我也记不清了。”对此，我也回忆不起确切的时间。
“那康王是个怎样的人？”她自然而然地问出这句话，但，她又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他……”我斟酌了一番，“只就我与他相处来说，他为人随和，待人接物都十分得体，其余的我也不大了解。”
苏允听完没什么反应，我追问：“那你觉得呢？”
“我与他只在春宴和我的生辰宴上见过，第三次会面就是今天了，”她长叹一口气，“感受下来，与你说的相差不大，可他毕竟是皇子……”
身为皇子，背地里多少有些心计。
我宽慰道：“至少，康王的风评还是不错的，有些事，还是得多多接触才知。”
“但愿吧。”
——
大概至正午时分，我们才抵达苏庄。一下马车，便瞧见晏观朝我们这边走来。
“你怎么提前来了？”我边走边问。
“有些事得提前确定。昨天，我去找过你，但你不在，我留过一封信。”
我没看见那封信，倒是发现其它东西。
等一切安排妥当，我便跟晏观来到一方僻静处。
“今早，在你给我的那本书底下，我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残损的纸条，周边都有明显烧焦的痕迹，上面还残余着零零碎碎的几个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是“陈”“换魂”。
更奇怪的是，上面的字迹竟然与我的一模一样。
“我并不记得我有写过这个，所以——”
晏观接过时，皱了皱眉说道：“换魂改命。”
“你知道？”
“听过，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这会是圈套吗？”
如果她写的“陈”指的就是陈忠年的话，如果这张纸没有烧尽是刻意所为的话，那么，这就可能是一个陷阱。
可是，陈忠年已经是我们掌握的唯一一条线索，试，还是不试？
“不确定。我见过陈忠年，也问过他书中所述之事，但他直言此事只能与亲身经历之人相说。”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一步，应该踏出去。
“那我们何时启程？”
“马匹已经备好，回来便已至深夜，那时风寒，你要多添些衣物，”晏观嘱咐道，“我会在临风苑等你。”
“好。”
回屋后，我便叮嘱翠翎：“我与晏观去周围逛逛，怕是要晚些才回来，你不必等我，也无需担心。”
可翠翎还是担忧地指着我佩戴的短剑，问道：“那小姐，只是逛逛的话，还需带它吗？”
我道：“只是防身而已，不必在意。”
幸而前往临风苑的途中并未遇上什么人，但与晏观同行时，却遇上了康王。
他正站在不远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捕猎。”晏观不冷不热地说。
但我想起还有事要问康王，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便扯了扯晏观的袖子，等他低头时，我凑近，悄声告诉他：“我去跟他谈几句。”
我走至康王跟前，先试探着说：“那日我与康王相商之事，不知可有音讯？”
康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是思考了一番，才不紧不慢地笑道：“是哪日？”
“让康王割爱的那日，那把扇子，祖母很是喜欢。”
他的笑意更深了些，无奈说道：“可我不记得除此之外，林姑娘还与我说了别的什么。”
“是吗，那想是我记错了。”
“也可能是我的问题，不如姑娘说说是什么事，让我好好想想。”
“此事，也不需康王多加费心了。”说完这句话，我便行礼告辞，与晏观一同离开了。
康王的回答让我心生疑惑，真的只是如此简单？
晏观在一旁说出我心底的疑问：“你怀疑康王未对你说出实情？”
“嗯，我总觉得他在试探我，但按理说，如果我当真与他谈了其余的事，他何必瞒我，”话说出口的那一瞬，我想起另一种可能，“除非……”
晏观将那种我未说出口的可能续了下去：“他已经辨认出你与‘她’是不同的两个人，或者，背后指使之人便是他。”
可我与康王接触不多，他能很快辨认出我的不同，似乎不大可能；但如果他是背后主使，那么我可以被利用的东西，便是我的身份、父亲的权力。可探清这一切，还是需要陈忠年告知我们所谓的真相，哪怕只是一部分。
晏观也与我想到了一处：“不过这些，等先知道陈忠年如何说之后，再下判断也不迟。”
“嗯。”
不知不觉间，马啼声已闯进耳中。眼前的两匹骏马，鬃毛光亮顺滑，周身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一副十分温顺的样子。
“这两匹马虽看着温顺，性子倒是很烈，要小心。”
“这两匹马都是苏庄的？”
“是。”
“那你昨日是骑马来的吗？”
“是。”
“那为何不见？”
“累倒了。”那确实是罕见。
我抚摸着马的毛发，问他：“你，昨夜是不是已经去找过陈忠年？”
我看向他，此刻，日光照射，他的眸中像含着粼粼波光。
“去过了。”
“谢谢你，晏观。”我笑着对他说。
日晖在我们之间驻足许久。
我翻身上马，起初，这批马有些倔强，让它朝南偏北。我一手紧抓疆绳，马的头部便向后一仰，伴着阵阵嘶鸣声，但它的步子便有些凌乱，身体时常倾斜摇晃，想将我甩下去。
我继续用力拉紧缰绳，并且平衡住自己的身体，在尽力纠缠下，马的步伐渐渐平稳下来。晏观的马也已乖乖听话。
蹄碎长风，声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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