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爹原不想这老道士给仓禾荆算,在他眼里仓禾荆不配,他打个哈哈想绕过去,但老道士似乎有些执着要给仓禾荆看一次,他才拜托完人给自己儿子看,也不好意思拒绝,抱着算吧,算吧,他倒要看看这小野种能算出什么好命的心思,冷着脸让仓禾荆滚过来,眼带讥诮地旁观着。
老道士握住了仓禾荆手腕,过了一会儿方才收手,而后面露狂喜地扭头对他的娘和后爹说:“此子了不得啊,天赋卓绝,是个修仙的好材料,只要肯潜心修炼,日后定能前途无量!”
仓禾荆脸色一变,怀疑这老道士是故意来害他的。
果不其然,后爹刚才还是勉强露着点阳光的脸,现在已经变得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刮起风暴。
娘在旁看了看自己的男人,又看了看仓禾荆,脸上有些手足无措,她强笑欢颜道:“仙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小荆就是个普通孩子,哪里来的天赋呢?”
后爹皮笑肉不笑道:“对啊,仙人,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孩子平日里跟哑子似的,一个月里都说不出几句话,书也没读过,什么都不懂,又这么大了,怎么会有天赋呢?”
“你瞧我们耀宗,我觉着吧,要有天赋的也该是他,年纪又小,看起来又有那个聪明劲……”
老道士摸着胡子继续神神在在道:“令郎确实有天资,只是不在此道上。”
他又看了看仓禾荆,舔了舔嘴唇,对后爹说:“不若这样,我出点钱,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就跟了我,我带他回门派好好修炼,您意下如何?”
后爹自然是不愿意的。
眼下买一个人多少钱?他心里门清,像仓禾荆这样好使唤的“奴才”,一锭碎银子根本买不到,家里上上下下的活都是仓禾荆干,不高兴的还能拿来打一顿发泄发泄火气,况且若这老道士说的是真的,等仓禾荆以后真的学有所成,不得回来报复他?
他要让仓禾荆这个小野种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给他当完狗以后,还要给他儿子当狗。
仓禾荆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被买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又瘦又干看起来和乞丐没什么区别的老道士,身上能有多少钱买他?
只是老道士给的不是一锭碎银子,而是一袋银子,那袋子一打开,里面一堆的碎银,男人被银子迷了眼,抱在怀里的齐耀宗也高呼:“爹!好多银子!”
在银子的加持下,破烂的道人也变得神秘不可测起来,“我看这孩子实在是有天赋,也与我有缘,这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只要你们愿意,我就把这孩子带走,从此以后,他就断了人世间的亲缘,不会再与你们有任何现世上的接触。”
二十两。
仓禾荆本人都惊了一惊。
去年一家人的支出也只是三两银子不到,这大部分还是花在齐耀宗身上,他以为这老道士最多出二两,没想到对方居然肯花二十两银子买他。
在这个年头,一两银子都够一家人活好一段时间,更何况二十两。
哪怕后爹想把人留着继续折磨,但二十两就摆在眼前,有了这二十两,全家都能焕然一新,有更好的资源培养耀宗,况且仓禾荆的存在本就时时刻刻膈应着他,提醒他自己的妻子曾经是别的男人的女人,还给对方生了一个野种。
这笔买卖很快就谈妥了。
“哎呀……这……这……既然有天赋,那这孩子我们就交给仙人了。”
后爹看向仓禾荆,那是一种带着极度不甘和怨恨的表情,又逼着自己笑,“小荆啊,你就跟着仙人去修仙吧。”
仓禾荆能怎么说呢,只面无表情点头。
于是他就这么被卖出去了。
外面天色已晚,老道士说第二天启程。
深夜,仓禾荆睡在逼仄的柴房里。
这个柴房他睡了五年,破旧的草席在地上铺着,甩一张满是布丁的被子,夏热冬凉,就这么睡了五年。
他双手静静放在缝满布丁的被子上。
命运似乎在这一天发生了不可知的巨大变化,他看着头顶,不知道想什么时,门外有人靠近,来人轻轻敲了敲门,像害怕会惊醒夜里某只猛兽,轻轻地说着,“小荆,是娘。”
仓禾荆起身,把柴房的门打开。
月光洒下来,门外的女人脸上满是凄楚的痕迹,还有隐约未干的泪痕,却还是露出笑脸,“小荆……”只是那笑也跟哭一样,也只有在母子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仓禾荆才能享受到一点属于娘的温情,但他早已过了会留恋这点温情并为此不甘的时候。
他曾经嫉妒齐耀宗。
嫉妒对方可以得到娘全心全意的爱,嫉妒娘每每看向齐耀祖温柔又纵容的目光,某个深夜,他站在熟睡的两岁的齐耀宗的小床旁,拿起枕头漠然按了上去。
但他察觉到娘醒了过来,醒来的娘安静没有出声,却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背影。
他把枕头扔到一边,转身离开。
第二天娘什么也没说,她抱着齐耀宗,给齐耀宗哼着哄小孩子的调子,温柔得如同挂在天上的月亮。
于是他不再嫉妒,也不再期盼。
娘永远不会那样恶心的爱他,娘的爱是另外一种恶心。
那也不是他向往的月光,那是污池,只是污池倒映着月光,一脚踩进去,就会发现那是何等恶臭窒息。
污池永远不会孕育出净水。
他也同样一身肮脏。
娘轻轻来了,又轻轻走了。
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小包裹,小包裹里除了一套换洗的干净旧衣外,是他娘这些年偷偷藏下来的私房钱,仓禾荆随便数了数,五十文。
“小荆……你以后,永远别再回来了。”
没有依依不舍,没有母子离别的伤情述说,有的只是这么一句话,带着解脱,又带着一些微弱的怜悯与不忍。
委婉又冰冷的宣告他们母子情断。
仓禾荆也不觉得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
离开这里,娘解脱,以后不用再因为他这个拖油瓶承受丈夫时不时厌恶的目光和骤然发作的殴打辱骂,有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一个完整的家。
他解脱,不用再给后爹当奴才,也不用再给后爹儿子当随便骑随便打的马儿。
但他迟早有一天会回来,回来这个地方,将后爹和后爹儿子给予他的“恩情”都一一偿还。
……
翌日清晨,仓禾荆挂着包袱跟老道士走了。
他沉默寡言地跟在老道士身后,路上知道了老道士的身份——逍遥门逍遥散人。
最一开始,仓禾荆不觉得他师父逍遥散人真是个仙人,世上哪有什么仙人,况且若真有,外表不也应该若青年一般年轻吗?都仙人了怎么还会放任自己变老?
直到他们夜里赶路,走入一片坟场中,那是仓禾荆第一次知道人死了不算真正的死,从泥土里钻出来的尸体,腐烂的面孔露出底下的骨头,嘶吼着要吞噬生人血肉。
瞳孔剧烈一缩,仓禾荆视线里倒映着那张狰狞面容,腿被死死拽着,他来不及反应,耳边听得一声“天雷地火,破!”
有什么东西在那诡物身上炸开,尸体松手,逍遥散人拎着他,像甩小鸡一样甩到后面,仓禾荆还来不及站稳,视线里就是逍遥散人从怀里掏出看不清的东西砸在那诡物身上,最后尸体彻底不动了,趴在地上。
处理完后,逍遥散人拍拍袖子和衣角,回来给他看腿,隔着一层裤子,有鲜明的黑色抓痕,逍遥散人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他腿上。
“……师父,那……是什么?”仓禾荆的视线还停留在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
“走尸。”
“走尸?”
“哦,一些人死后十分不甘,嘴里憋着一口气没散,深埋在地下,就会有可能变成食人血肉没有活人神智的走尸。”
腿上传来冰雪化开的感觉,仓禾荆低头,伤口还在,却淡了很多,腿也不痛了。
“还好有还复散。”逍遥散人一边说一边收瓶子,“走尸因为身体腐烂,带的毒性大,没有还复散,你这只腿后面大概要烂掉。”
第一次见识了走尸。
第一次见识了仙人仙物的神通广大。
再联想师父说他天赋卓绝,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只要肯潜心修炼未来就会前途无量,仓禾荆不动声色间呼吸便急促起来,眼前已经浮现自己“前途无量”的模样。
他收敛心神,彬彬有礼道谢。
逍遥散人神色和蔼可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然是我徒弟,为师便得护着你。”
仓禾荆脸上露出触动的神情,不知是真是假,“师父……”
“若你实在要谢为师——”逍遥散人咕咚吞了下口水,“改天再给为师做一顿红烧肉。”
仓禾荆一顿,哑然失笑,“好,师父。”
此后一路师徒很是和谐,师友徒弟恭,只要有机会,仓禾荆便会寻些野味来给逍遥散人打打牙祭,逍遥散人觉得这个徒弟收得实在值当,瞧瞧,多孝顺的孩子,比逍遥门里那几个不省心的好太多了。
又想起自己给仓禾荆看的命——恶星入命宫,反复无常,神魔一念间。
涉及神魔的命象非同一般,他瞧着这小子再在那个家里待着后面迟早要出事,想着逍遥门正供着一具仙神命象的徒儿,师门环境也不错,便生出一些以善诱善的意思,这才将人买走。
现在看来,倒是颇有成效。
逍遥散人满意点点头。
他信事在人为,更信人定胜天。
殊不知在他视线没看到的地方,仓禾荆一脸漠然,漆黑的眼珠跟蒙了雾的深渊似的,心里盘算着自己还要献多久殷勤才能顺理成章讨得师父的传承。
他要变强。
变强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后爹和齐耀宗死得跟那具死尸一样。
将他们挫骨扬灰。
开头永远事业脑后面永远恋爱脑的攻君。
xp就是这口改不掉。
下一章见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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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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