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如何做想,仓禾荆面上依旧是那个沉稳得当的体贴徒弟,他颔首说自己知道了,跟着逍遥散人爬上一座山头。
只见山头上伫立着一处十分雅致的大型庭院,一旁立着块巨石,上面刻着平安峰三个字,院门外垂挂着一串风铃,有人靠近,风铃便开始摇晃,发出悦耳的响声。
逍遥散人径直推开院门,轻车熟路走了进去。
哗啦啦的水声传进耳朵里,是水车运着水到屋檐上方流入竹管,又通过瓦垄流下,坠入溪池中,穿过曲折坠“雨”的曲廊,步入四面都是窗的房间,光影透过窗落进屋中,里面放置着一张美人榻和木茶几,再往里,又是一处曲廊,曲廊围着的中央是一颗巨大的樱树,一片花瓣飘到仓禾荆面前,他无动于衷注视着那片花瓣从眼前飘落,抬脚跨了过去。
来的路上仓禾荆也见过不少逍遥门的建筑,但大多简洁朴素,唯独这平安峰,是他从未见过的典雅奢侈。
“观砚!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随着逍遥散人声音的散开,曲廊两边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并非是一起紊乱的响声,而是由外往里陆续发出的声响。
嘎吱一声,门被一阵风吹开,好似迎着来客。
逍遥散人带着仓禾荆钻了进去。
仓禾荆收回看向外面风铃的视线,转过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大师兄。
微风吹着窗门微微来回的晃,阴影处的美人榻上趴着一个人,看不清脸,但见对方乌黑的墨发落下来,像流动的湖水一般,那人面容掩在手臂中,身穿白色的衣袍,外面罩一层仓绿的褧衣,褧衣薄如蝉翼,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红色腰带。
日光止步在美人榻前,睡在塌上的人衣摆与腰带一起垂下,明暗的光影在衣摆上交织出鲜艳的色彩,影影绰绰,摄人心魄,一时让仓禾荆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逍遥散人风风火火就走了过去,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大喊把“睡美人”炸醒。但见美人隐约能窥见一丝雪白肌肤的脸颊微动,流水般的墨发也有了生命一般,随着美人抬头的动作自然而然落到肩膀上,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面容。
和寻常人不一样的松绿瞳孔,因为刚醒,目光没有聚焦,还有些茫茫然的。
一张少年男性完美无瑕的面容。
风铃已经告知来人是谁,才刚睡醒的辛观砚还没注意到仓禾荆,他缓了一会儿方才温吞开口:“……啊,师父你回来了啊。”
逍遥散人:“……”
瞧瞧,瞧瞧,这是等他很久的样子吗?
这分明是睡了很久的样子!
视线慢慢清晰,辛观砚终于看见了站在师父身后的少年,少年生得面容清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沉默寡言地跟个木头一样杵着,眼皮低垂,活像个……
嗯,像他以前身边的侍卫随从。
辛观砚勉强自己坐直了些,只是哪怕坐起来,他看起来都跟没骨头一样,随时又能倒回去继续睡的样子,干脆手抵着脑袋,用比刚才快一点但依旧有些慢吞吞的声音说:“这就是师父你给我带回来的五师弟吗?”
仓禾荆的师父、逍遥门的掌门逍遥散人慈眉善目地弯腰带笑凑了上去,姿态如宫里的老公公,只恨手中没个拂尘,于是只能搓着手道:“不错,正是为徒儿您带回来的五师弟,您看如何?”
辛观砚伸手招了招,让仓禾荆过去。
逍遥散人给仓禾荆递了一个眼神。
仓禾荆走到这美得不似凡人的大师兄面前,距离近了,他嗅到一股淡而浓郁的香气,那香不似花香,也不似果香,淡如加了一点甜糖的水,浓郁是味道清晰,扑面而来。
他停住脚步,轻喊了一句大师兄。
只见眼前这美人师兄懒洋洋地应了,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的袖子,另外一只手在里面掏啊掏,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盖在他的手腕上,隔了一层布料后,这才眉眼一松,纡尊降贵的搭手上去。
仓禾荆敛着眼眸。
一股冰冷刺骨的异感突地传来,仿佛有一根针穿透皮肉,扎进他的骨头里,顺着手骨一路往上窜上去,仓禾荆下意识要收手,又很快反应过来,逼着自己忍下去,只额头渗出细汗。
“放松,五师弟,别紧张。”辛观砚不怎么上心地宽慰着。
过了好一会儿,辛观砚方才松开手。
仓禾荆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很白的光影,而后那种古怪的身体被摸了个遍的怪异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站立着,另外一只手轻轻搭上这只手的手臂,脸色有些发白。
那方白色的手帕也顺着他退后的动作飘落在地上,入了尘埃里。
“还成。”辛观砚打了个哈欠,温吞问仓禾荆道:“做饭打扫怎样?”
这个问题让仓禾荆不自觉地皱起眉。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师父已经殷勤回应:“可勤快!徒儿,小仓打扫卫生,那是地上看不见一点灰尘,做的菜吃了以后口齿留香!”说罢喉咙鼓动两下,显然是想念得很了。
于是那大师兄看了他一眼,柔弱且矜贵地点了两下脑袋,大发恩赐道:“行吧,那就留着。”
不像对待师弟。
像对待一个丫鬟、一个奴才。
仿佛寒冬腊月,头顶落下来一盆冷水,浇得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让人漠然的冰冷。
逍遥散人欢欢喜喜把仓禾荆带出门去,到了现在,仓禾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什么一来逍遥门就要见大师兄,为什么要让他洗干净整理后去见大师兄,说逍遥门以后就是他新家,要当他父亲的师父,其实和他后爹也没什么区别。
原来不是给他大师兄找媳妇,而是找一个奴才。
说什么师弟,说什么家人,就像娘口中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一样的让人恶心。
仓禾荆默不作声,安静垂下的眼里却有暗流涌动,他没感到有多失望,从逍遥散人把他带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对方在他身上有所求,现在这般,他反而感到一种尘埃落定感。
逍遥散人老脸确有些羞涩,心里对这个新收的小徒弟或多或少存着点愧疚。
“那个,小仓啊。”他心虚扣着手指,“当初师父下山的时候,是因为你大师兄身边缺一个合适照顾他的人,正巧师父遇到了你……”
他想说但是这一路上为师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孩子看待的,你大师兄和你家里人不一样,他看起来难伺候实际上也确实难伺候非常难伺候,但人是好的,为师把你放在大师兄身边也有为师的考量……他本不用说这么多,修仙之人,讲究的是感悟二字,仓禾荆或许现在不懂他的苦心,以后总会懂。
只是这孩子心思深,想法多,现在不说开,他担心对方钻了牛角尖,以后误入歧途。
仓禾荆却微微一笑,打断了他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师父不必担忧,徒儿心中明白的。”
“你当真明白?”逍遥散人神情错愕。
仓禾荆体贴回应:“我瞧大师兄看似骄纵,却是个好相处的人,师父救我于水火,只是为大师兄打扫些屋子做几顿饭,并非难事,况且这平安峰风雅非凡,住在这里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请师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师兄的。”
他说得温和有礼,言辞恳切,逍遥散人胸口一热,愧疚更是多了两分——他这小徒弟沉默寡闻,心里想法多是不错,但性子确是极好的,能吃苦耐劳不说,聪慧过人还善解人意。
逍遥散人感慨地想道:“什么神魔一念不一念的,定是那原来的家庭环境太糟糕才把孩子逼到那个地步,我逍遥门风水养人,定不会叫这孩子步入歧途。”
师父你徒弟是gay[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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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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