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官差的呼喝声如同冷水泼入滚油,让本就剑拔弩张的厅堂气氛愈发微妙。云禾的剑尖仍稳稳点在“苏哲”咽喉前,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看向言月。言月眸光微闪,瞬间已明了这恐怕是那骗子同伙见势不妙,使出的拖延甚至反咬一口的伎俩。
“云禾姑娘,暂且收剑。”言月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她转向面色惶惑的苏婉,温言道:“苏娘子,还需您出面陈清原委。”
苏婉深吸一口气,经历了方才那从绝望到清醒的巨大冲击,她眼中虽还有余悸,但那份破茧新生的坚定已然扎根。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对福伯道:“福伯,去开门,请官差进来。”
门开处,一队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涌入,为首的小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厅内情形,尤其在持剑的云禾和被制住、手腕流血的“苏哲”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何人报案?此处发生何事?”
不待“苏哲”或其可能隐藏的同伙狡辩,苏婉已上前一步,虽身形依旧单薄,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清晰地将“苏哲”如何冒充其弟、如何用药物迷惑她、如何虚构名目转移家财、乃至最后图穷匕见逼迫她签押宅契、持械行凶的经过,条理分明地陈述出来。言月与陈殊从旁补充,出示了账册副本、被撕碎的契书以及那柄落地的匕首作为物证。
人证物证俱在,案情清晰明了。那衙役小队长听罢,脸色一沉,挥手道:“将此诈欺行凶之徒拿下!”几名衙役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彻底瘫软的“苏哲”捆缚起来。
“苏哲”被押解出去时,经过言月身侧,他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穷途末路的怨毒,压低声音急促道:“你们……你们别得意……‘蜃楼’……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位黎……”话未说完,已被衙役厉声喝止,推搡着带离了苏宅。
“黎”字入耳,言月心中猛地一跳,袖中的月形玉佩似乎也微微发烫。果然与黎师兄有关!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将这份悸动深藏心底。
尘埃暂落,喧闹散去,苏宅重归寂静,却已不再是往日那死气沉沉的寂静。仆役们开始收拾狼藉的厅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后怕交织的复杂神情,但更多的,是对女主人重新挺直脊梁的欣慰。
苏婉独自站在堂中,望着地上那些被她亲手撕碎的契书纸屑,怔怔出神。良久,她缓缓蹲下身,拾起一片较大的碎片,上面墨迹淋漓的“宅”字依稀可辨。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字,仿佛拂过一段被欺骗、被操控的过往。
她没有流泪,眼中只有一片洗净铅华的澄澈。她站起身,走到言月、陈殊和云禾面前,深深一福:“多谢三位恩人,若非你们,苏婉此生,恐将万劫不复。”
言月伸手扶住她:“苏娘子不必多礼,渡人迷途,本是分内之事。重要的是,您已醒来。”
苏婉直起身,目光扫过这承载了她半生悲欢的宅院,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新生的力量:“经此一劫,我方知,依附与盲信,终是镜花水月。女子立世,需得自身清明,内心坚韧。”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决意的光芒,“这宅院,空置亦是死物。我决意,将其改为‘女子书塾’,招揽城中无所依傍、渴望识文断字、明理自强的女子,免费入学。我愿将我所学,倾囊相授,让她们至少……能看懂账本,能明辨是非,能靠自己的一双手,挣一份堂堂正正的生计!”
她的话语如同磐石坠地,铿锵有力。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庇护的柔弱寡妇,而是一位找到了自身价值与方向的引路人。那撕碎契书的动作,是毁灭,亦是新生;而这创办书塾的决定,则是将这份新生转化为照亮他人的灯火。
陈殊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云禾则爽朗一笑:“这主意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苏娘子,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言月看着苏婉眼中那簇重新点燃、并且愈发灼亮的火焰,心中慰藉。她取过桌上一张干净的纸张,提笔蘸墨,写下两个筋骨秀挺的大字:
“稳”、“察”。
她将字递给苏婉,温言道:“苏娘子,日后书塾开办,可将此二字心法传授于她们。‘稳’字诀,乃面对利诱、危局时,心稳如山,不慌不乱,方能看清本质;‘察’字诀,乃观察入微,察人、察言、察事、察账,于细节处辨真伪。守住本心,明察秋毫,便是抵御万千骗术的根基。”
苏婉郑重接过,如同接过一份沉甸甸的传承与嘱托。“稳、察……苏婉记下了,必当将此心法,传于更多姐妹。”
夜色渐褪,天边已透出熹微的晨光。苏宅的危机已然解除,但言月知道,更大的迷雾或许才刚刚揭开。“蜃楼”、黎师兄、九神鼎……这些线索如同隐没在晨雾中的远山,等待着她去探寻。
就在言月几人告辞,准备离开苏宅之际,云禾却一拍额头,脸上露出她标志性的、略带迷糊的懊恼神色:“哎呀!光顾着这边,差点把正事忘了!言月,陈殊,我这次急着来找你们,是因为我那边遇到一桩棘手的案子,一位才情不俗的女子,似乎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情网’,人财两空,情形……颇为蹊跷。”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带着淡淡馨香的信笺,“这是她绝望之中,写下的求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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