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9.27 /《尸言证词》
萨/莱/恩/
法修斯
蔺才离 / 司编年
七年一瞬。
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如同火灾现场。已经晚上十点,司编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第三杯冷掉的咖啡推到一旁。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照片组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中央是“7·14连环杀人案”几个大字,下面已经列出了四个受害者的信息。
“第四起了。”蔺才离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修长的手指越过司编年的肩膀,点在白板上最新添加的照片上。“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标记。”
司编年没有回头,他能从蔺才离的声音里判断出搭档现在的状态——至少三十小时没合眼,情绪却依然高度集中。这是他们搭档七年来培养出的默契,无需眼神交流,就能感知对方的状态。
“抛尸地点一次比一次偏僻,时间间隔却缩短了。”司编年用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从最初的两个月,到现在的只有三周。他在加速。”
“不是加速,是越来越自信了。”蔺才离绕过他,拿起白板擦擦掉了一部分无关紧要的线索,“标记也从隐蔽处移到了明显位置,他在炫耀。”
支队队长赵峰推门而入,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沉:“才离,编年,有新情况。技术科在最新受害者身上发现的纤维样本中,检测到了与你相关的信息。”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蔺才离的表情纹丝未变,只有司编年注意到他右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与我相关?”蔺才离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讨论天气。
赵峰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是一种特制墨水的成分,与你父亲当年案件中出现的完全一致。”
空气凝固了。司编年向前一步,身体不经意地挡在了蔺才离和赵峰之间:“蔺教授的案件已经结案十年了,证物早就封存,这种墨水配方说不定早已泄露。”
“我知道。”赵峰叹了口气,“只是例行通知,才离,你明白程序。”
蔺才离终于动了,他拿起文件夹快速浏览,然后轻轻放下:“需要我回避调查吗?”
“暂时不用,但可能会安排谈话。在这之前,你们还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赵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司编年才转向蔺才离:“你还好吗?”
蔺才离已经重新站在白板前,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第四个受害者身份确认了吗?”
“蔺才离。”司编年按住白板,强迫搭档看向自己,“别回避。”
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司编年熟悉的东西——那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的防备,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
“我没事。”蔺才离轻轻推开他的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会有人提起那个墨水配方。”
司编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七年的搭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蔺才离何时愿意交谈,何时需要空间。而这种关于家庭背景的敏感话题,永远是后者。
——
凌晨两点,司编年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显示着“蔺才离”的名字,他立刻接起。
“城西废弃化工厂,第五个受害者。”蔺才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异常冷静,“我已在现场。”
司编年一边穿衣一边皱眉:“你怎么比调度还先得到消息?”
“巧合。正好在附近调查线索。”蔺才离简短回答后便挂了电话。
当司编年赶到现场时,暴雨正冲刷着锈迹斑斑的厂房。蔺才离独自站在警戒线内,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锁定在厂房中央的那具尸体上,专注得近乎异常。
“死者男性,35-40岁,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法医初步汇报,“但奇怪的是,尸体被移动过,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司编年蹲下检查尸体手臂上的特殊符号——一个用某种深蓝色墨水画出的螺旋图形,与之前四个受害者身上的标记一致。
“墨水成分相同?”他问技术科人员。
“初步判断是的,具体要等实验室分析。”
司编年起身寻找蔺才离,发现他已不在原地。他绕到厂房后方,看到搭档正站在一面斑驳的墙前,手机灯光照着一处几乎被锈迹覆盖的痕迹。
“才离?”
蔺才离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司编年能感觉到他全身紧绷得像拉满的弓。
“这里是我父亲当年的一处实验室。”蔺才离平静地宣布,“我小时候来过。”
司编年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太多的巧合堆叠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
“我们需要向赵队报告这个情况。”
“不。”蔺才离罕见地直接拒绝,“现在报告,他们会立刻把我调离案件。”
“也许你应该被调离。”司编年向前一步,“这已经不仅仅是案件了,才离,有人明显在针对你。”
暴雨敲打着铁皮屋顶,噪音几乎淹没了他们的对话。蔺才离靠在墙上,突然显得筋疲力尽:“七年了,编年,你从未问过我父亲的事。”
司编年沉默片刻:“那是你的**。如果你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
“如果我现在想说呢?”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蔺才离主动提出要谈论自己的过去。司编年感到心脏莫名加速跳动,不是因为案件有了突破口,而是因为蔺才离终于要向他敞开那扇始终紧闭的门。
“我在听。”他简单地说。
蔺才离深吸一口气:“我父亲不是外界报道的冷血杀手。他是在进行研究,一种关于人类心理极限的研究。那些受害者...他们是自愿参与的。”
司编年皱眉:“实验导致死亡?”
“不,实验是安全的。有人篡改了他的研究数据,栽赃陷害。”蔺才离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那种特殊墨水,是他实验室成员之间的识别标志。理论上,配方只有两个人知道——我父亲,和陷害他的那个人。”
“你认为陷害他的人回来了?”
“或者是模仿犯,但可能性很小。墨水的配方从未公开过。”
司编年靠近一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蔺才离抬头看他,雨水从他睫毛上滑落,像是眼泪:“因为我需要你相信我,编年。就像七年前我们第一次搭档时那样,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我。”
“我始终相信你。”司编年脱口而出,“但这不够,才离。我需要事实,需要证据,才能保护你。”
“如果事实会颠覆一切呢?”
司编年抓住蔺才离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微微皱眉:“没有什么事实能改变我们是搭档这件事。”
蔺才离轻轻挣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只是搭档吗?”
这句话在雨夜中轻轻回荡,比任何枪声都更震撼司编年的内心。七年来,他们之间从未越过那条线,即使是在最暧昧的时刻——共度新年夜、为彼此挡子弹、在医院守候整晚——也始终保持着“搭档”的安全距离。
但此刻,司编年感到那条线正在模糊。
——
三天后,案件急转直下。在蔺才离父亲的故居中发现的证据,直接指向了蔺才离本人。赵峰不得不下达命令:暂时停职蔺才离的所有职务,接受内部调查。
司编年闯进赵峰办公室:“这明显是栽赃!才离怎么可能愚蠢到把证据留在自己父亲的旧居?”
“程序就是程序,编年,你比我清楚。”赵峰面色铁青,“除非你们能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有力反证,否则上级会正式立案调查。”
司编年找到蔺才离时,他正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面前摊着所有案件资料。
“你被停职了,不该再看这些。”司编年伸手想合上文件夹。
蔺才离按住他的手:“陷害我父亲的人叫周泽天,是他最得意的学生。父亲去世后,他消失了十年。”
司编年坐下:“你为什么从未提起?”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蔺才离苦笑,“连我都曾怀疑过父亲是否真的无罪,直到三个月前,我收到了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是用那种特殊墨水写下的简短信息:“他回来了,而你会成为下一个。”
司编年感到一阵寒意:“你隐瞒证据?”
“我本打算自己处理,不想连累你。”蔺才离直视他的眼睛,“但现在我明白了,这是错误的选择。我们一直是两个人一起面对一切,不是吗?”
这是蔺才离第一次明确承认“我们”的存在。司编年感到心中某种长久以来紧绷的东西突然松弛下来。
“周泽天的目标是毁掉你,就像毁掉你父亲一样。”司编年分析道,“但他为什么选择现在?为什么通过连环案件来引你出局?”
蔺才离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我快要接近真相了。父亲去世前留下了一份名单,上面是所有实验的参与者。我找到了其中一人,他愿意作证。”
“名单在哪里?”
“只有我知道地点。”蔺才离站起身,“而现在是引出周泽天的唯一机会。他一定在监视我,一旦我行动,他就会现身。”
司编年立即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太危险了,这是孤注一掷。”
“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吗?”蔺才离问,声音里带着司编年从未听过的脆弱。
司编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拿起车钥匙:“我们还有四十六小时。”
——
城郊的废弃精神病院阴森而立,蔺才离父亲的研究所就曾设在这里。司编年跟着蔺才离穿过长满杂草的大厅,手始终放在枪套上。
“地下二层,父亲的私人实验室。”蔺才离领着路,对这里了如指掌。
当他们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眼前的景象令司编年倒吸一口冷气——整面墙贴满了案件照片、笔记和线索,中央是周泽天的照片,周围用红线连接着各个受害者。
“你早就知道一切。”司编年轻声说。
蔺才离点头:“我一直在调查,但总是晚他一步。直到第三个受害者出现,我才确定他的目标是我。”
他从墙壁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是父亲的名册,也是周泽天最想销毁的证据。”
突然,黑暗中传来掌声。一个身影从角落走出,举着枪对准他们:“精彩的演绎,才离。你比你父亲聪明多了。”
周泽天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唯有眼睛里的疯狂令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这么做?”司编年上前一步,挡在蔺才离身前。
“为什么?”周泽天冷笑,“因为蔺教授背叛了我们的事业!我们的研究本可以改变人类对心理极限的认知,但他退缩了,想要销毁一切!”
蔺才离平静地回答:“我父亲发现你的实验已经超越了伦理底线,你是在操纵人性,而不是研究它。”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司编年感到一阵灼热擦过手臂,但他更快地拔枪还击。混战中,他扑倒蔺才离,两人滚到实验台后。
“名单给我,才离,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周泽天逐渐逼近。
司编年与蔺才离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七年来无数次生死关头培养出的默契。司编年向左移动吸引注意力,蔺才离则悄无声息地绕到右侧。
当周泽天意识到中计时,为时已晚。蔺才离从阴影中出击,精准地打落他手中的枪。司编年立刻上前制伏了周泽天,给他戴上手铐。
“结束了,周泽天。”蔺才离站在他面前,“你对我父亲做的一切,今天到此为止。”
周泽天疯狂地大笑:“你确定吗,才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秘密?你对你搭档的感情——”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碎了周泽天脚边的地面。司编年举着枪,眼神冰冷:“闭嘴。”
蔺才离震惊地看着司编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永远冷静自持的搭档如此失控。
——
案件告破后第三天,蔺才离恢复了职务。司编年手臂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但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永远改变了。
夕阳西下,司编年站在蔺才离公寓门口,犹豫着是否敲门。门却突然开了,蔺才离似乎正要出门。
“有事?”蔺才离问,语气是他们搭档以来最生疏的一次。
司编年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谈谈。”
“关于周泽天没说完的话?”蔺才离侧身让他进门,表情难以捉摸。
公寓整洁得不像有人居住,唯有茶几上散落的几本案卷给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活气息。司编年注意到最上面是七年前他们合作的第一起案件报告。
“那天我开枪,不是因为他说破了什么秘密。”司编年开口,直接得连自己都惊讶,“而是因为他想用这个来伤害你。”
蔺才离倒水的手顿了顿:“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知道。”司编年向前一步,距离近到能看清蔺才离睫毛的颤动,“七年前就知道。”
空气凝固了。蔺才离放下水杯,声音异常平静:“那你为什么从不——”
“因为害怕。”司编年打断他,“害怕打破平衡,害怕失去你。搭档关系至少能保证你在我身边。”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坦诚。蔺才离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惊讶、理解,还有一丝司编年不敢确认的期待。
“那天在化工厂,你问我们是否只是搭档。”司编年继续道,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蔺才离,我对你的感情,早就超出搭档了。”
说完这句话,他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内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蔺才离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擦去他脸上不知何时沾到的灰尘:“笨蛋,我等你这句话,等了整整七年。”
司编年愣在原地,直到蔺才离的唇轻轻贴上他的,才反应过来。这个吻生涩而试探,却足以点燃七年来压抑的所有情感。
“我们是完美的破案组合,”蔺才离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但爱你这件事,我从不合时宜,到恰逢其时。”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两个终于不再需要隐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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