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是个顶好的天气,偏偏,雨不逢时。午间下了场急雨,丧失了太阳庇护的天被弄得阴沉沉的,屋檐上残留的雨水,滴滴答答,吵得人心烦。
“帘迟,你这个月别忘了给你爸交钱。”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大不响,却听得苏帘迟心里拔凉拔凉的。
“好的,麻烦杨医生了。”等着那边挂下电话,苏帘迟才缓缓吁出那口缩在喉咙下的叹息。
他的父亲,苏厚德,从前也是个力能顶九鼎、冬能下河游泳的身子骨,如今却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声声叹息。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的母亲不也是干多少活都不嫌累,一身使不完的劲的模样,说不行就不行了,连听人哭丧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在一瞬间,什么都没了呢?创业失败、男朋友分手、母亲病逝、父亲病倒。
唉,人不就是这样,失去得太快,才只得后知后觉。
苏帘迟这样想着,随即又一抹脸,利索起身,照看起身旁的那些花来。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失去的太多,才要更加珍惜,至少他的父亲还有一口气在。
他在五年前从林伯手里接过这家花店,这条老巷子拆迁的拆迁,搬家的搬家,生意算不上太好,但靠着一些老客户,也算是勉强能付得起父亲的医疗费。更何况,自己公司垮台后,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要不是正赶巧遇上林伯打算搬走,转让给自己这家店,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撑的过这些年头。
苏帘迟晃了晃脑袋,看着手中修建了一半花茎的向日葵,自语笑道:“怎么想着想着又难过了?苏帘迟,你还真是没用。”
并非无用。这也不能怪他,苏帘迟已经算很坚强了,换个人可能早已被彻底击垮。不过是做着这无趣的运动时,人那活跃的大脑总要想点什么,只是苏帘迟遇上的都是些悲伤事,自然把自己想难过了。
这次进的货还算不错,手中的向日葵黄得很是灿烂,这时,忽然有一缕阳光透过半透明的橱窗,撒在花瓣上,显得更是娇艳。
“阿迟,以后我们买栋海边小别墅,在房子边上种满向日葵。”
他记得那人说这话时,笑得比向日葵灿烂。
可是,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
苏帘迟只是后知后觉地轻笑道:“海边哪能种向日葵。”
话音还未落透,紧闭的大门被轻推开了个逢,一袭白衣侧身挤进。
此时的阳光偏西,恰好落在门前,带着雨过后潮湿的暖意,随着那人挤进房中,投在苏帘迟的眼帘上。
“林伯,老样子,来几束向日葵——”
那人声音清脆,笑得比阳光和煦。
苏帘迟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清澈无悲的目光。冷冽的眉峰,高耸的鼻梁,一笑就弯弯的双眼,五年不见,苏帘迟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张刻在心底的面容。
“阿迟,你怎么在这里?来给林伯帮忙啊?你不是毕业后就没来做兼职了吗?” 顾不晚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毫无阴霾的熟练,仿佛推开门见到恋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拂开苏帘迟额前修剪花枝时落下的一缕碎发。
苏帘迟猛地偏头躲开。阿迟?叫得这么亲切,就好像分手时说过的狠话都不作数。顾不晚总是这样,一转头就能把悲的全忘掉,喜的埋藏在心中,走得轻而易举,只留下别人孤零零独自伤悲。
不过,苏帘迟也一时幻视,好似回到曾经亲密无间、不忧前程的青葱岁月。可他立马被前任见面的尴尬氛围束缚住。‘
“林伯搬走了,店就转给我了。”苏帘迟不悲不喜地回答道,为了避免尴尬对视,他立即转过身,挑起向日葵,“几束向日葵?要配花吗?”
“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顾不晚低声嘀咕道,随即又立刻绽开一个笑容,挑逗般笑道:“几束向日葵,怎么配花,这你还不知道吗?明知故问。”
苏帘迟不禁一阵烦躁,“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这话像悬在心尖上的利刃,心一动,就被刺痛一下。
分明是自己一字一句打出来的字,如今却来质问苏帘迟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的事为什么要说给顾不晚听,现在以这副亲昵的语气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懒得计较,一来尴尬,二来疲于争论,三来不觉好奇,给花拿钱就好了。
苏帘迟拿起三支向日葵,递给顾不晚,问道:“这三束你看怎么样?”
顾不晚压根没看,他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帘迟,在他身上晃荡:“可以啊,你自己喜欢就好,你挑的总是好看。”他接过花,指尖无意地擦过苏帘迟的手背,带来一阵熟悉的温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好多,这才多久没见,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苏帘迟没说话,只是闷闷点了一下头。那声“又”字,带着往日里无数次的宠爱,像密密麻麻的小针,扎进他的心脏。
说什么呢?顾不晚这没来由的关心,他还真不知道以什么语气回复。和顾不晚一样,不计前嫌地打趣闲聊,他还真做不到。
只好装作繁忙的样子,低头又选了些配花,利索地包起来。
身后,顾不晚灼热的目光,盯得苏帘迟脸颊发烫,他不爽的情绪逐渐攀升,却也未发作,只是把包好的花递给顾不晚,淡淡说道:“好了,你直接扫码就行。”
顾不晚似乎有些迟疑,愣了几秒,才缓缓地接过花,嘴角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似在**,又盛满了五年未变的温柔,随即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班?听说有家新开的西餐店牛排不错,我都订好位了。吃完饭,要不要再去江边吃烧烤?”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那自顾自安排的语气丝毫不是属于前任礼貌的询问,就好像在说他苏帘迟今天本就该和他吃饭一样,有些过分……冒犯。
苏帘迟忍不下这口气,终于轻叹一声,嘲讽道:“顾不晚,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你想我这个前任死而复生吗?”
这次,他没再避开眼神对视,好增加些攻击性,可偏偏,对上那双满是澄澈的眼神时,他又觉得有些后悔。何必呢?一上来就火气那么重。
可是,话已出弩,似箭般难以追回。
顾不晚笑容一僵,眼里显而易见的慌张溢出眼眶:“什…什么前任?”
本还有些后悔,听到这句话,火气噌噌噌直往上冒,苏帘迟的语气更是酸劲十足:“您贵人多忘事,那轻飘飘一句分手,对您自然不算什么需要放在心上的事情。”
说着,轻轻撂下一句“这花就当送你了,慢走。”,转身想向里间走去。
顾不晚慌忙伸出手,拉过苏帘迟的手腕,语气焦急地问道:“苏帘迟,分手是随便说说的吗?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从进来就觉得不对了,你说你工作忙,我们不是说好每周六见面的吗?我熬了好几天才把项目赶完,就为了今天能准时来接你,你在闹什么别扭?”
苏帘迟甩开顾不晚,转过头,轻蔑一笑:“每周六见面?您是活在五年前吗?”
“什么五年……”
“吱呀——”木门轻叫一声,棒打鸳鸯们的争执。这对分作两地的鸳鸯一齐往门外望去,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粉色西装的儒雅青年,眉眼间满是稚气。
苏帘迟立刻换上一副笑颜,说:“欢迎挑选!”
那少年快速扫了一眼两人,目光最终落在苏帘迟身上,客气地笑道:“店主,我能和您单独聊聊吗?
那青年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
那淡淡的一个动作却令苏帘迟恍惚了神,一遇到尴尬就抿嘴的习惯原来并非自己独有。再看那青年,满脸初入社会的稚嫩,虽然清冷,却很是清纯阳光,竟和年少时的自己有几分相像。
不等苏帘迟缓过神,顾不晚抢先答道:“不行,你从早上起就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情我们解决,你找阿迟干什么?”
那青年没回话,只是望着苏帘迟笑了笑,身下的手悄悄指了下顾不晚,倒带着些有恃无恐的坦然自若。
苏帘迟大抵是猜测到什么,但很快,回避悲伤的胆怯立刻阻止了心梗的触动。
他立即会意,回答道:“行,你跟我到里面来吧。”
顾不晚转身又想拉住苏帘迟,却被苏帘迟侧身躲过,扑了个空。他只好朝苏帘迟决绝的背影喊道:“阿迟,你别信他,他偏要说我得了什么病,我……”
声音已被清脆的关门声隔断。
那青年依旧是满脸堆笑地坐在苏帘迟对面,苏帘迟越看这人越觉得难受,分明是和自己相近的气质,却觉得这青年笑得过分客气,全然是疏离感。
青年接过苏帘迟递到手中的热茶,淡淡抿了一口,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叫沈希,是顾先生的助理。”
“兼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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