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初进去大约有一个小时。
商郁思来想去,还是打电话给那个叫夏却,自称是自己经纪人的家伙。
以前的事虽然再不愿意面对,还是要知道才行。
“啊,老板你问祁哥的事啊……”
夏却一直打哈哈,显然不想参与进来,但商郁非要问,他只好从头说起来。
“老板,你没忘记自己的事吧?”
“多少记得一点。”
商郁十五那会就进娱乐圈,边上学边拍戏,毕业以后,顺其自然当了演员,一干就是这么些年。
“还记得八年前拍的那部同性题材电影吗?”
“有模糊的映像。”
其实就只有一团灰雾笼罩在其中,偶尔一阵风,散开一点,能看见一个隐约的年轻背影,那背影和他渐行渐远,他迫切地想抓住,可才一伸手,虚假的影像就散了。
那年何导要拍一部同性电影,当时名气不够,请不到大咖撑场子,兜兜转转找到他,两人算是情分不错的朋友,商郁就答应了。
后来到片场一看,和他搭戏的除了几个熟悉面孔,还有个十七八的青涩新人。
何曲说这个新人和电影里男二形象极其符合,说什么都要用他,让他看着教一教,磨炼一下。
由影帝带着,入戏自然容易,可要想出去,就有点困难。
或者说,为了演好那部电影,祁宴初把自己献祭了,至少在当时的商郁看来是这样。
那部片子的男二最后和喜欢的人彻底诀别,强求的感情就像塑料纸,轻轻一撕,立刻就破个大口子。
杀青那天,祁宴初没来参加,直到晚上杀青宴,何导和经纪人连番给他打电话,他才中途到场。
来了就喝酒,喝得烂醉,然后目不转睛盯着商郁看,后来又抱着他的腰不放,也不闹,也不哭,有人问就说:“出不来,没办法。”
演员的修养使然,入戏深才能演得更真切,可像他这样的委实少见,那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演得和真的一样。
之后祁宴初甚至追到公司,签在商郁所在的公司,不求上进,只一个劲盯着商郁,走哪跟哪。
他不像粉丝们那样靠近呼喊,无所顾忌畅所欲言自己的喜欢,就只是远远看着,等热闹过去了,人少了,再走过来和商郁打招呼。
这样一追就是四年。
“那……原来的我喜不喜欢他?”商郁试探着问。
“不知道啊,我是后来才跟着老板的,这些也只是听说。”夏却也觉得很疑惑。
反正他在的这几年,没怎么看出自家老板有多喜欢祁宴初。
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结婚,总不能是祁哥拿枪顶着他的脑袋逼他结这个婚。
夏却虽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这层关系的人之一,但具体细节也是不清楚。
“老板可以去问问何导,他应该知道,不过,你这几年和他的关系……。”
咯吱——
诊室门开了,商郁匆匆挂了电话站起来,迎上来。
祁宴初拿着病历和药单子出来,脸色恢复了一点。
医生的忠告还萦绕在耳边。
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危险想法,为了防止本人意识不到,不能及时挣脱的情况,最好有亲近的人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直到情况好转。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商郁把大衣披在他身上。
“没事。”
祁宴初很沉默,像老旧机器刚刚开机,问一句就回几个字。
商郁也不指望他,拿过病历本翻开,一一仔细看过去。
按照常识,这种情况必须得一个人专门照看才行。
果然,医嘱有写。
“签字。”
祁宴初坚持不懈把笔和文件塞过来。
商郁终于有些无奈:“先回去,回去签好不好?”
他现在有点像欠一屁股债,被债主堵到门口了,没办法只能一次又一次说“再宽限几天好不好?”
“你要留院观察。”祁宴初抬起头。
“没,没有,我这是轻伤,不用住院,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
祁宴初神色淡淡收回病历,和刚才浑身发抖,脆弱不堪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行,你让夏却送你回去。”
“夏却去忙剧组的事了,今天肯定回不来。”商郁边说边点头。
他说夏却忙就必须忙——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发送一条消息。
“你让助理来接。”祁宴初很认真地替他想办法。
“助理也和夏却一起忙了。”
“那……”祁宴初还要说,商郁赶紧打断,寻思自己身边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人:“他们都去忙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要是遇到私生饭或者狗仔……”
祁宴初心平气和点点头:“那我载你一程。”
和外界传言一样,商郁一直都是不苟言笑,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从来不屑于说谎,这点还是肯定的。
商郁不带一秒犹豫:“好!”
“正好车上把申请书签了。”祁宴初一边向外面走一边自言自语。
商郁脚步一顿,脸上绽开的笑容一僵,随后又笑起来,追上他的脚步,殷勤道:“太重了,我帮忙拿着,你待会还要开车。”
祁宴初没挣扎,任由他拿去。
商郁偷偷松了一口气。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手里就只剩下一本病历。
至于离婚申请书?
没有的事,大概东一块西一块丢在哪几个垃圾桶里了。
祁宴初开过来的是一辆黑色陆地巡洋舰,适合雪天。
不过他匆匆过来,没上防滑链,又一路闯了不少红灯,估计要重新考驾照了。
商郁非常自觉地坐在副驾。
祁宴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还是淡淡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太阳的缘故,那双眼睛里全无光彩,好像蒙了一层雾。
商郁心里一痛。
“去哪个……别墅,或者去你常住的酒店?”
祁宴初一边发动汽车预热,一边问他。
商郁理所当然:“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当然是回家。”
话说完,空气一静。
片刻之后,祁宴初道:“你有很多住处,想去哪?”
他说的是住处,而不是别的什么,甚至家这个字眼在他那里好像是禁忌词。
“我——”商郁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话锋一转,问:“你住哪?”
“天府西路六十六号。”
商郁脸上刹那春回大地,又重复一遍:“好,就去天府西路六十六号。”
“那里没有你的东西,不用回去。”
祁宴初以为他要回去收拾东西,所以善意提个醒。
商郁一惊:“我没有和你住一起吗?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
他不提倒好,一提起,祁宴初记起别的事,把他上下打量一遍,又回头看向后座,找了一圈下来,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脸上,露出细微的疑惑,问:“文件呢?”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商郁笑容一僵,不由得暗暗懊悔,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知道……可能忘在哪了。”
“我去找找。”祁宴初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商郁一把拉住他,眼一眯,一只手捂住那袋叫唤:“头好疼……”
祁宴初成功被他拉住了,又坐回车里:“也好,再去打印一份。”
商郁:“……”
“我把住处的密码都忘了,是所有,现在哪儿也进不去。”
为了防止祁宴初再扯下去,商郁直接把所有路都堵死。
“可以问夏却。”
“他太忙了,根本不接电话。”
“……”
车里安静一阵,祁宴初点点头:“可以。”
商郁顿时松一口气,靠回椅背上,脑袋一下下抽疼起来,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大跳特跳,闹得慌。
连日拍戏,又摔了脑袋,疲惫一股脑涌上来,没一会就睡过去。
雪下得稍微小一点了,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遇到红灯,稳稳停下,祁宴初略微偏头。
副驾上的男人睡颜沉静,凌厉的眉峰稍微拉平,面部轮廓比醒着时柔和不少。
如果他一开始就遇到的是失忆的商郁,结局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或者,至少能稍微体面一些。
眼睛里的黯然一闪而过,又迅速恢复冷淡疏离的样子。
绿灯了,车子又启动上路。
……
商郁被狗叫声惊醒了。
驾驶座上没人,祁宴初已经下车了,正蹲在外面和一只褐白色边牧打招呼,唇边化开浅浅的笑容,手指屈起温柔地给边牧毛。
细碎的雪片落在他肩上,头顶,融化在发间,背影太过单薄,快要消失在雪里了。
边牧抖了抖雪,冲着他吐出舌头撒欢,他的笑容更明显了。
商郁看呆了,不忍打破美好的画面,直到雪地里的青年站起来,才拿着衣服下去,披在他身上。
边牧一看见他,忽然呲牙,汪汪大叫起来。
左边草丛里一只毛团子飞速窜出来,闪过去,在雪地里滑出一好段距离,又调头朝向这边,同样龇着牙,尾巴上的毛全炸开了,不停冲他哈气。
腿上有些凉,冷风忽然灌进来。
一低头,西裤右裤腿出现一道口子。
那是只黑色带有条纹,形似狸花的大号缅因猫。
它一击不中,眼看又要冲上来。
边牧倒是没动,斜着眼瞪他,突然调转方向,屁股朝他,后腿一蹬,扬起一片雪,全招呼到他裤子上。
“咖啡,汤圆,别闹。”
祁宴初一出声,两只立刻乖巧的收起攻势,转头跑进别墅里。
商郁苦笑一声,寻思自己不是大影帝吗,什么时候猫嫌狗憎了。
“进去吧。”
祁宴初回过头,又是疏离的样子。
商郁愣了片刻,紧跟脚步进去。
门口——
“这里没有你的拖鞋,平常也没人来,就这样进来吧。”
祁宴初打开门自己进去了,朝猫碗狗碗过去,动作娴熟地给它们倒粮。
环顾四周,空旷的客厅里几乎看不见生活的痕迹,厨房里的东西都还未拆封,地暖烧的很足,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这里居然没有一点他来过的痕迹。
铃铃铃——
手机疯狂响起来,拉回思绪。
商郁接起来,那边传来夏却急促的声音:“老板,你是不是回天府了?”
“嗯,怎么了?”
商郁脱了鞋,光脚踩着地板进来,顺手把门带上,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给猫喂水的背影。
“天塌了!”夏却惨嚎一声。
商郁皱起眉,把电话拿远点,正要问。
“老板你还是自己看头条吧,我先对接公司,问问商总。”
说完就挂了电话。
商郁翻开手机,点开头条新闻,连着一串全是他的名字:
#商郁片场受伤#
#影帝人设崩塌#爆
#起底商郁真实恋情#
#商郁方暂无回应#
#商郁私交男友疑似糊咖祁宴初#
#花瓶祁宴初滚出娱乐圈#
#“祁商墙头”#
——配图是在医院车旁边,他给祁宴初披衣服的场景。
镜头很糊,夹杂着雪花,但确实能看清楚两个人的脸。
点开评论区:
“心疼粉丝?省省吧,她们哥哥骗她们钱养情人的时候可没心疼过她们。”
“‘冰山人设’?我看是‘炮男山体滑坡’吧!笑死人了。”
……
商郁全部无视,接着向下看:
“祁宴初这张脸一看就是伪君子,不知道从哪个下水道里出来的,敢攀这么高的山,也不怕摔死!”
“演技烂就用卖屁股上位是吧,恶不恶心!”
“滚出娱乐圈,莫挨我家影帝!”
“谁知道他私底下有多混乱,真是一双玉臂万人枕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让我枕一枕,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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