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纪添雪眼神微微一凝，语气不辩情绪。“真的只是一点点吗？”
任清商欲哭无泪，能不能不要再问了……你这语气我真的会以为你想让我看到更多地方的，虽然她的确差不多一览无遗了。
还有，明心真君，你竟然这么开放的吗？明知道她也在灵泉中，居然还是这般巍然不动？！就算不走，真君你好歹把岸上的衣服拿来遮一下吧……
“真君是不信我吗？”任清商眨眨眼睛，故作无辜。
“不是不信，”纪添雪稍作停顿，“只是不知道你口中的‘一点点’究竟是指多少。”
“就是明心真君想的那个‘一点点’，字面上的意思。”任清商同他解释。
“那我想的‘一点点’，就是很多了。”纪添雪不依不饶。
任清商：“……”
如果这时任清商还没发现明心真君是和她杠上了，那真就是缺心眼了。
“就是全看到了，能怎么办吧？”没底气地话却被任清商说得正气凛然，她眉心蹙了蹙：“我说了并非有意，明心真君还是这么不依不饶的话，我也没办法。你要是觉得吃亏，我让你看回来也未尝不可。”
纪添雪：“好啊。”
任清商美眸瞪大，不可置信：“？”
变态吧？
疯了……真是疯了……
最终，任清商冷笑一声，咬牙道：“做梦吧！”她就客气一下，他还当真了？！
纪添雪倒是不介意这些。早在他们相伴的十四年里，任清商就已经把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现在因这些矫揉造作意义也不大。
而且，纪添雪实在控制不住试探任清商的心。
任清商身上有一半的神脉，天书看不透她真实的想法，任清商或许是装出来的也说不定。他不愿意相信任清商真的会失忆，万一她是装出来的呢？万一是故意装与他不相识呢？
他不愿意相信，他不想相信。
若是因为任清商觉得前世太过痛苦，才会忘掉这些……那他呢？他明明比任清商更痛苦才对，他为什么忘不掉……
“是你自己说的，”纪添雪神色淡淡，“怎么又成我做梦了？”
“真君真会开玩笑，我可是有道侣的人，哪里还敢做这些出格的事。”任清商面无表情说道。
纪添雪眼睫微不可察一颤，他指节微蜷，那股熟悉的酸涩感又上来了，甚至比之前更为强烈、汹涌。
从他人口中听到和从任清商口中说出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这是承认她的道侣了吗？
所以他们之间并非无情的对吧……
封思白不是说他们只是宗门联姻吗？还是说只是任清商单相思？
也是，纪添雪突然想到，任清商最擅长这种事了。明知他不喜欢他，还要将他强留在身边。
须臾，纪添雪不动声色地把手展开，看向她那方，依旧是模糊不清的。
“既然有道侣，那为什么不在我来时就告知有人，而是待我入了水中好一会儿才出声？而且你方才遮掩气息了，不然我不会察觉不到水中有人。”
“我……”
任清商刚张口又咽回去，这件事她到底有错在先，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半晌，她还是没忍住小声反驳：“你一来，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我若是真想偷看……何必后来还要出声，再说，你身子也不好看啊……”
除了白一点，什么都没有……
纪添雪瞳孔一震，竟然真低下头看了泡在水中身体，倒也没有任清商说得那般不堪……吧？
自绞魔一役，他修为尽失，常年居于飞鱼居，是少于锻炼，但也不至于被她这样羞辱。
纪添雪：“封小友玉树临风，想必形体也是极好的。任小友见过更好的，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我的。”
任清商：“……”
什么和什么啊？！关键是她也没见过封思白的啊！这明心真君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
任清商面颊滚烫，一直烧到耳根后面。她内心几经波折，终是忍无可忍：“明心真君这胡话的功夫，真真是令人望尘莫及。与其在这胡言乱语，不如明心真君告诉我究竟为何要在思过崖里做出那等行径？”
纪添雪垂眸平静道：“你不是问过了吗？青震兽挡住去不日天的路了。”
虽然他当时的确存了让任清商死的心思。
“明心真君，你很可疑啊。”任清商微眯眼，“让我都有些怀疑你的身份了。你的修为是怎么恢复的？按理来说，筋脉俱断、灵台破碎这辈子都与仙途无缘了，你又是如何恢复的？我曾经无意踏入过飞鱼居，那里有许多无念藤。这些都是魔族的东西——”
“你怀疑我修行邪术？”纪添雪打断她。
“是。”任清商毫不遮掩。
“任清商，你可听过七魂石？”
任清商不耐烦地皱眉：“没听过，明心真君不要岔开话题。”
纪添雪苦笑摇头，她果然是记不得了。
纪添雪向她解释：“极西白骨山上有一颗七魂石，得之辅以东海神龙的心头血，便可以修补破碎的灵台。我能重新修炼，也得益于此。”
任清商狐疑地凝视他：“可我记得真君久居飞鱼居，极少出四方宗。既然是这么宝贵的东西，想必也极为难得，以真君当时的修为怕是不够吧？”
“是不够，这是故人所赠。”纪添雪缄默片刻才道。
任清商上一世也是灵脉滞涩，苦修无果后，便改修了邪道。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那位故人还真是好心，随随便便就送了出去。”任清商语气戏谑，“好蠢。”
纪添雪：“……”
“嗯。”纪添雪回应。
“嘁。”任清商颇为不屑，“那你飞鱼居附近那些无念藤又怎么解释？别告诉我是因为绞魔一役在你身上留下不少魔气，从而催生的那些邪物。”
“的确如此。”纪添雪直接承认。
“明心真君最好说得都是真话，四方宗一向修以正道，明令禁止邪修入宗门。明心真君如果真的修行邪术，我一定会向我爹禀明。到时候你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纪添雪撩起眼皮，淡淡道：“你在诈我？”
任清商：“以己度人。”
纪添雪：“四方宗内有专门的阵法来提防心术不正的弟子，我如果是邪修早估计还活不到今日。你若还是不相信，可以将我带去刑事堂交由任掌门问押。”
任清商眼底闪过一抹讶色，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了当说出口，虽然她当时的确在诈他。
两人相继沉默着。稍顷，水面那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纪添雪已经从水中上岸。他指尖凝出神火，施了个烘干术，全身的水珠瞬间消失殆尽。
“你要走了？”任清商察觉，突然问。
“嗯。”纪添雪低头系上腰带，淡淡道。
“那个……”方才咄咄逼人的语调瞬间变换，任清商双眸微动，斟酌开口：“……明心真君你会不会解这个阵法？”她也在水里待够了。
“方才不是还在怀疑我的身份？”纪添雪眼神淡漠，凉薄地望向她：“现在又怎么敢让一个形似‘邪修’之人给你解阵？”
任清商尴尬一笑，旋即狡猾辩解道：“世上无常我，方才那些话是方才的我说的，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现在的我已经相信明心真君的为人了，绝不可能是魔修。”
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会辩，纪添雪无奈想着。
他又重新下水，袖口挨上水面，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一道清浅的水痕。纪添雪一步步朝任清商走去，直到任清商那张明丽的脸清晰庞呈现，他才顿下步伐。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任清商愣了一下，那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故人……他们以前认识吗？
没等视线移开，任清商话就先快一步：“明心真君，我们以前认……有仇吗？”她刚吐出一个字，又赶忙改口。“有仇”这两个字，估计要更适合一些，这样青震兽一事就有合理解释了。
任清商沉思，自有意识起，她就被任鸿羽带到霓光洞修炼，极少有与外界交流的机会。后面长大些许，又去云慈学宫学习，然后就是外出历练。她印象中，好像没有和这位明心真君打过交道。
对他仅有的了解，还是从他人那里听来的。
纪添雪没回答，垂眸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碧水之上的人转瞬之间没入水中，余留一圈荡开的涟漪。
任清商茫然地眨眨眼。
水下，纪添雪摸清阵眼所在，这是个高级缚灵阵，只不过布阵人手法不精，好几处符文都标错了位置，所以效果不过尔尔，但困住任清商这种筑基三阶的修士是足够了。
指尖凝聚灵力，纪添雪朝阵眼中注入灵力，刹那间，阵法转动起来，溢出的光芒渐弱。
上方发神的任清商只觉腰间一松，阵法的禁锢就不见了。她低头俯视水面，凝视着纪添雪破水而出，乌发沾水湿漉漉的，脸颊上也布满水渍。
水珠顺着他的脸侧滑落，瞬息之间便滴落泉池中。
“阵法解好了。”纪添雪从她身旁绕过，“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任清商一着急，竟结巴起来，“明心真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以前有仇吗？”
纪添雪心猛地一颤，身子瞬间绷紧，须臾又放开。最终，他摇头：“没有仇。”
他不能再执着于过去了。既然理不清，那便不理了，任清商已经失忆了，他再去纠结过去也毫无意义。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了道侣，只要他把道契解了，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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