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面是在半年后,冬日寒,你皇兄要送你年后从师,你提了一嘴林家的长公子。
你皇兄考量半天,把他叫进了宫里。
那年雪大,后花园的梅花开得好,你知道他要来,撇了最好看的那一支,等在殿门口,送他的理由都想好了。
皇兄说,要让他当你的伴读,你们两个人在宫里让太傅教导。
你要把这支红梅当作见面礼给他。
可你兴高采烈跑去见他时,他却突然跪了下来。
“林鸢跪求王爷让陛下收回成命。”
你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愣在原地。
阶下雪未扫,他的衣服被打湿,虽跪着,却一点没弯腰,仰头看你,眼里是真切的拒绝。
红梅砸在他面前,他伸出手里的香包还给你:“王爷要养鸟儿,可鸢不要当笼中雀。”
*
第三次见面就是在学堂了。
除了你们,无人知晓那段不愉快的过往。
可他无视你躲着你,你窝着火一次次碰壁,最后都忘了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针对他。
因为他本该就只陪着你一个人。
尤其是当宫不弃和他的那些闲话传开时,你有些恶毒的想,这就是他要的清清白白的仕途之路吗,还不如早早跟了你。
既然他要和你没交集,你当时如了他的愿,那往后,他就要受着你的敌意。
*
“这个?是林鸢给的,嗳?王爷没有吗?”
学堂末年的秋期,散业前同窗开始互相送礼,你懒得应付,随便送了了事,收到的东西也就看了一眼就拿下去了。
但你没想到和大家一向没话说的林鸢也会送散业礼,
“…什么,给我看看。”
你面上装作不在意,接过人家手里的玉签牌就不松手了。
那人往日跟着你有意疏远着林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姓…”
你环顾了一周,发现似乎除了你人人都有,很不高兴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冷哼一声撩起眼皮找人。
“他人呢?”
“不知道,刚刚夫子叫他去里堂了,东西都搬完了,已经走了吧。”
你脸瞬间就黑了,旁边的人识眼色赶忙打圆场。
“不过一个签牌子,又不稀罕,他林鸢爱送不送,小王爷别生气啊。”
你瞪了他一眼:“你哪里看出我生气了?”
你把手里的签牌摔在了地上。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看两厌,我要他的东西做什么?”
周围人面面相觑。
你头也不回踢开碍事的长椅走出了学堂。
人人都知你们不和,只有你心里清楚,你对林鸢,其实一直都不是讨厌。
可惜,迈出学堂的那一刻,鸿沟已生,多年再琢磨起那懵懂古怪感情时,已经太迟了。
*
你急匆匆赶回自己帐里去。
“林海苍倒是会坑自己儿子。”你皇兄的声音从中传出,你的动作停在帘帐前。
“你们林家欺君罔上,暗眷私兵,还勾结乱党,不治你死罪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知春,朕惜才,早些跟你谈过的内阁一事,只要你肯,不仅死罪可免,朕既往不咎还能让你们林家再起。”
“…臣不……”
“往日的左相能说这句话,现在的你可不行,朕是看在你我君臣多年的情分上,已经三番五次对你宽宏,若你再拒,就算你以死谢罪,朕也不会留林鸯的。”
你皇兄一改往日宽宏:“朕不想为难你,逼迫你,但劝已至此,你若还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你,把你们林家两兄弟的尸骨埋一起,凑个团圆。”
一声闷响,林鸢似乎磕下了头。
“…陛下息怒…”
帐内如死沉寂,末了你皇兄忿忿甩袖而离。
“冥顽不灵。”
你侧身躲开他出帐,待他走远再入帐时,林鸢瘫在地上,无力跪坐着。
“王爷都听到了。”
你把他从地上抱起,他突然搂紧你的肩膀;“当日林府抄家前,陛下就说过这话,但内阁…自古何谈过内阁,他翻旧案,抄林家,废丞相,罢中书,种种…已经翻了半个朝廷了…”
“陛下年近五旬子嗣单薄,大殿下尚幼,不止林家一族,所以士族手里都私养着兵马,这多年顽痼千丝万缕,是斩不断,除不尽的…一旦…”
你把林鸢抱回床上,看他神色越来越憔悴,眼底密密麻麻浮起了血丝。
“林鸢,你不累吗。”
“……”
他的话乍然而止,身体像散架的木械,无力闭上了眼:“…王爷…我想睡会了…”
你轻声:“好。”
林鸢是你皇兄最好用的棋,可又是最难挪动的那一颗。
你看着林鸢,被皇权拖拽着成了这个样子,或许宫不弃说得对,他在你们齐皇室手里是真受够委屈了。
*
林鸢醒来时,你还坐在床边沉思。
“…咳咳…”
他平复了心情,又成了那副看不出悲喜的冷淡模样,就是脸色差得吓人。
你端起热了几遍的药给他。
“明日回京齐徵就要立储,答应他了你就再让瘸子呆一个冬天。”
他不说话,看着黑洞洞的药碗微不足道地皱了眉。
你继续交代着;“宫不弃我放他出来了,但你还不许见他。”
林鸢埋下头小口小口嘬着汤药。
你抓过他的药碗:“发个热三天都没好,喝个药还越来越磨叽了。”
本就热了几回了,他这么喝下去,半碗都是凉的了。
汤药被你嘴对嘴喂到他口里,呛得他抓疼你的手臂:“我…自己会喝…”
一碗喂完了,他也喘出了汗,你又拿了手帕给他擦脸。
林鸢有些不自在:“…齐瑄你…怎么了?”
似乎除了事后收拾那会你会这样对他,你们日常间从没这么亲密过,他有些别扭你的柔情。
你却握着他的手道:“林鸢,我后悔了。”
“什么…”
后悔当初心软放他离开,要是早早抓住,就算让他恨你又怎样呢,至少能从一开始就对他好。
后悔学堂跟他别扭了三年,朝中作对了五载。
后悔在他最落魄时,逼他屈辱侍你。
“…算了。”
“皇兄那边我来说,先送你离京几日避避冬。”
*
宫不弃被你带到你皇兄面前时脸是黑的。
你皇兄脸更是暗:“阿瑄,你把林鸢藏哪了。”
“皇兄要林鸢的名号,就不要想着还要他这人,宫先生也是个读书人,没有林鸢讲究,我看他就不错。”
宫不弃这才明白你的意思,却是一声冷笑:“我一介村夫,什么读书人。“
你皇兄对他陌生,回想半天也没想起这人;“宫不弃…啧,你父亲是?”
宫不弃脸色沉得吓人:“我父亲?我父亲是陛下亲手赐死的。”
“陛下贵人多忘事,恐怕是忘干净了。”
你皇兄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却只听宫不弃沉了一口气又道。
“不过陛下要立内阁,就是要踩在老士族头上做主,即然要踩他们,又为什么非林鸢不可。”
你听着隐约有些不对,但你皇兄似乎有所赞同,示意他继续说。
“林鸢不愿意,不止是他是士族出身,更是他知道单凭他和陛下两人,压不住根基百年的旧士族。”
“但我不一样。”
“我不是士族的人,我不靠讲理。”
*
宫不弃就这么当上了内阁首辅,这么凭空而来的一个人,朝中尽是哗然,吵了四天快把朝堂给掀了,吏部尚书更是罢了文书,不肯盖印。
你皇兄这次是决绝到底,全然不顾反对,罢了吏部礼部两位尚书,直接把政务堂改成了首辅堂。
谁说不同意就摘谁的帽,从正一品一路摘到九品…
宫不弃更是凭一己之力日夜不停跟那群士族掰扯歪理。
不,宫不弃根本不讲理。
那群老头被他气得胡子都蹬直了,当场吵撅过去的都有好几个。
齐徵刚封了太子,被赶到原本的议事厅听老臣义愤填膺。
你跟着齐徵耳朵受罪,等老臣门唾沫快被你们淹了,内阁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除了宫不弃这个首辅,还有两个大学士。都是和宫不弃一样没有背景家世的寒门。
吵吵嚷嚷了几月乌泱泱没好日子,终于在年期将至消停了下来。
林鸢被你送去在南边的小春城,信是隔了很久才寄来的。
你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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