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第七日,某种绝对的寂静吞噬了一切。实验室废墟上,那些由译骨人最终灰烬凝结成的透明晶体花,在晨光中无声绽放,每一朵都在循环播放着所有时空里,与谢溶月、陆离、萧断云相关的葬礼景象。
林疏月坐在量子计算机最后的残骸上,腕间的二维码已彻底褪色,还原为最普通的胎记。她怀中抱着新生的婴儿,尚未取名。婴儿的后颈,有一点极小的朱砂痣——那是谢溶月最后一滴血、混合着执念凝结成的微型墓碑。
“他该叫什么?”萧云断的残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薄,在结晶花间明灭,身上的战甲正在碎成星屑,缓缓飘散。
“陆渊。”林疏月轻触婴儿柔嫩的脊背,皮肤下隐隐浮现出青铜色脊椎的雏形,“深渊的渊,冤孽的冤。”
废墟陡然陷入比死亡更深的寂静。所有晶体花瞬间同步,播放出同一画面:永徽七十三年的谢溶月,跪在丹炉前,用一枚乳牙在青砖上刻下“渊”字。砖缝里渗出的血,仿佛拥有生命,正沿着时空的裂缝,精准地流向林疏月怀中婴儿的襁褓。
婴儿在此刻睁开了双眼。他的瞳孔并非婴孩的纯黑,而是如同破碎的克莱因瓶,内里倒映着八百个陆离在不同时空中死亡瞬间的景象。林疏月咬破自己的食指,以血为墨,在婴儿光洁的额头,画下谢溶月墓碑上的简化纹样——一个扭曲的、代表着终结的符咒。
毫无预兆地,量子风暴降临。幽蓝的光芒中,废墟被强行重构为北邙山那间熟悉的婚房。房梁上,萧断云糖化的心脏仍在跳动,滴落粘稠的糖浆。林疏月看见无数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在四周穿梭:有的在缝制那件绣满死法的嫁衣,有的在调试精密的现代仪器,有的则面无表情地将银鱼簪刺入自己的喉间……
“妈妈。”怀中的陆渊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得不似婴孩。他抬起小手,指尖凝聚出一柄微小的青铜匕首,“该完成……最后的弑主程序了。”
林疏月没有躲避,反而伸出手,紧紧握住他持刀的小手,将刀刃缓缓转向自己的心脏。刹那间,她腕间的胎记暴长成血色的荆棘,缠绕着那柄青铜匕首,一同刺入了母子二人的胸膛!
纠缠的鲜血在喜床上洇开,绘成一幅巨大的太极图。阴阳双鱼的鱼眼处,各自嵌着半枚糖渍的乳牙,缓缓旋转。
整座北邙山开始沙化。萧云断的残影在彻底消散前,将手中那把写满“永结同心”的婚书碎片,奋力撒向风暴之眼。那些碎纸片在空中化为无数衔着银鱼簪的候鸟,悲鸣着,穿越所有时空的惊蛰之日,仿佛在进行一场永无终点的迁徙。
当最后一粒沙从林疏月指缝间流逝,她在绝对的纯白空间中醒来。面前,悬浮着那只引发一切的原初青铜匣。匣盖开启,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两枚乳牙,在虚无中轻轻相叩,发出寂寥的脆响。她明白,这已是所有循环被榨干后,最后的一点点遗骸。
“要重启吗?”虚空之中,传来谢溶月的声音,八百种不同年龄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
林疏月没有回答。她默默地拾起那两枚乳牙,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按进了自己的眼眶。
无法形容的剧痛中,她“看”见陆渊在另一个平行的时空里长大成人,正将青铜匕首,刺入那个时空的“林疏月”的心脏。滚烫的鲜血溅上实验室雪白的墙壁,缓缓凝固,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等待着被扫描的二维码。
在绝对寂静的尽头,她终于听清了那些始终在无声私语的晶体花,所传递的最终信息:
“此处长眠着所有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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