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还真是个行动派。第二天放学铃刚响，我刚收拾好书包，就见他已经倚在我们班门口的走廊栏杆上，指尖转着支笔，见我出来便直起身。
“九班就在八班隔壁，中间就隔个办公室，够近吧？”顾凛抬了抬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透明袋里露出几包猫条和猫粮的包装。
我冲他笑了笑。这几天大概是我上初中以来笑得最频繁的日子了，或许是终于交到朋友的缘故，连带着走廊里穿堂而过的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乐桥站，报站员的声音透过车厢广播传来：“前方到站，乐桥，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跟着人流踏下台阶，刚走出两步，顾凛突然停住脚，眼睛瞟向街角的报刊亭。“那好像有卖漫画的，”他指了指，“去看看？《斗罗大陆》前几本我都追完了，不知道出新的没。”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报刊亭的玻璃柜里果然码着几本动漫杂志，封面上的人物画得张扬又醒目。
“行啊。”我应着，摸了摸口袋里那枚被体温焐热的一块钱硬币，“我刚好去买瓶水，你要吗？”
我递给他一瓶冰镇汽水，拉环“啵”地弹开时，涌出的白汽沾在他手背上，他“嘶”了一声，却笑得更欢了——那点凉意，刚好驱散了公交车里闷了一路的燥热。
今天小猫出奇地安静，没有像往常那样冲着顾凛龇牙低吼。它琥珀色的眼睛追随着顾凛的身影，也许终于意识到这个每天带来猫粮的少年就是它的衣食父母。
我看着顾凛拆开了包装。
“明天学校见吧，我先回家写作业了。”顾凛像上次一样对我挥了挥手，校服袖口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浅蓝色的弧线。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只余下书包带子拍打在身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站在原地，舌尖抵着上颚，那句“要不要来我家写作业”在喉咙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从小就是这样，我总是怕搞砸一切。五岁时端着盛满水的玻璃杯像捧着易碎的月亮，十岁对着素描本迟迟不敢落下第一笔，现在又因为害怕搞砸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而把自己困在透明的茧里。
暮色渐浓，路灯“啪”地亮起来。我收回望向巷口的视线，转身时踩碎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第二天清晨，顾凛果然没有食言。他风风火火冲进教室，一把拽起我的手腕：“走，去数学老师办公室！”
“等等...”
“别装啦，”他压低声音，鼻尖旁那颗小痣随着狡黠的笑容动了动，“昨天随堂测验的最后一题，我刚偷看到你也写错了。”
我慌忙把桌上的试卷往抽屉里塞，却被他抢先抽走。阳光透过玻璃窗，那个鲜红的叉号显得格外刺眼。
呦不过他，我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这两个三角形是全等的，对不对？”数学老师用圆珠笔尖轻点着题目，“望朔，你来说说看，是哪种全等？”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我浑身一僵。粉笔灰在光束里缓缓飘落，我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下摆，抬头正对上顾凛的嘴型。他夸张地做着口型，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S...SAS。”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响亮。
“很好，那我们继续...”老师的声音渐渐化作背景音。顾凛的胳膊肘悄悄碰了碰我的，温热的触感让人莫名安心。
走廊里灌进来的风带着初秋的清爽。我深深吸气，肺叶里满是崭新的空气，耳边终于不再回荡老师那句带着浓重口音的“啊是噶”。
“给。”顾凛突然往我手心塞了颗软糖，包装纸在他掌心里焐得微微发暖，“奖励你的。”
上课铃不合时宜的打了，我和他道了声谢就朝班级走去了。
嘴里的糖，甜甜的，似乎也暖暖的。
时间如常流转，转眼又到了周一的升旗仪式。顾凛再次被选为发言人，并不令人意外，毕竟他不仅成绩稳居年级前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和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总是格外醒目。
我随着班级队伍缓慢移动，远远看见顾凛正在主席台右侧做最后准备。他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稿边缘，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表面的镇定下隐藏的紧张。
“喂。"我趁队伍经过时快速靠近，将一颗水果糖塞进他手心，"勇气糖。”
顾凛挑眉看我，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微微发亮。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嘴角把糖塞进制服口袋，指尖在我掌心短暂停留的温度却比阳光还灼人。
“开学一周以来，相信大家已经适应了初二的学习节奏...”
顾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操场，比上次流畅许多，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质感。当他说到“迎接新挑战”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我们班的方向。站在我旁边的陈明用手肘捅了捅我：“凛哥是不是在看你？”
“想多了。”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却感觉耳根莫名发烫，我想是太阳太毒了。
仪式结束后，烈日已经了起来。顾凛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带着汗水的热气扑面而来。
“怎么样，哥们今天没卡壳吧？”他得意地晃了晃那颗还没拆封的糖，“你的魔法糖果然有用。”
我被他勒得踉跄两步，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阳光的气息。“少来，明明是你自己练了八百遍。”
他大笑着松开手臂，随手把演讲稿卷成筒状敲了下我的脑袋。我们随着散场的人流往教学楼方向走，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喂，”顾凛突然用手肘碰了碰我，运动鞋碾过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发出清脆声响，“看到没？”他用下巴点了点远处反着光的篮球场，“学校刚铺的新场地，下午放学来打球？”
我眯眼望向那片崭新的橙红色场地，几个高年级学生正在篮筐下跑动，球鞋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说了不会打。”我往树荫里躲了躲，他手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灼着我的锁骨。
顾凛突然扳过我的肩膀，阳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上次体育课我都看见了，"他笑得露出虎牙，"你连传球都能砸到自己脚背上。”
“那你还——”
“所以更要教啊。”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那颗没拆的糖，在指间转了个圈，“下午四点，用这个当学费。我教学保证比老张的数学课有意思。”阳光穿过彩色糖纸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这学费也太便宜了吧。”
“我乐意，不行啊。”
我没有再说话，默许了他的决定。
队伍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班主任在远处喊我名字。顾凛倒退着往他们班方向走。“不来我就去你们班门口堵人。”他威胁似的指了指我，转身时校服后摆被风掀起一角。
我攥着书包带站在原地，糖纸的闪光还残留在视网膜上。远处篮球入网的唰啦声格外清晰。
下章学篮球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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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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