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半月歌冷清的话夹杂着凉风，流露出一股残忍的判决之意，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死寂。
众人都未说话，对于老族长来说，一边是莫灵族圣女，可另一边是他的族人，这样的抉择，的确很难做。
“你的族人是无数条性命，而这个所谓的圣女，随时都可能要你们的命，”半月歌冷清的声音打破了一片死寂，“为了你心头那些所谓的尊重敬畏，用整个莫灵族的覆灭来赌，值得吗？”
老族长被半月歌的话点的身子僵了僵，心头原本剧烈的拉锯战朝着一方倾斜了，抬头看着半月歌，目光里满是祈求，“那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不等老族长的话音落下，凄厉的嘶吼夹杂着轰隆隆的巨响，从四面八方嗡鸣而来。
周围仿佛地震了似的，地动山摇的，众人身子跟着猛的一晃，紧接着便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冲击而来。
“去！”穷宿白一声轻呵，只见疾风劲扫，四方嗡鸣声骤减，再定睛，便看到一柄长剑入地三分，剑身周围横出数丈结界，坚不可摧。
饶是如此，无尘身体仍然一晃，整个人眼前一黑。
不好，体内的毒复发了！他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接着便是针扎般的疼在浑身筋脉游，只是一息，便抽走了他浑身力气，冷汗尽出。
“无尘！”北冥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扶无尘，才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他，“潇洒！”
四脚独眼龙几乎瞬间化作人形，扶住跌在地上的人，“无尘，无尘！”
无尘浑身抖瑟如筛，脑海里却是澄明的，只是觉得这灼骨之毒果真厉害，他倾尽所有力气，也抽不出一丝灵力来抵挡这浑身的疼，也不知当年尊上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半月歌眉心微拧，眨眼间出现在无尘身边，抬手一记异能点在他眉心，待后者气息一稳，他便挥袖将人收了进去，“不必担心，本尊会在这毒侵入他五脏之前找到解毒之法。”
北冥脸上并未露出一丝焦急之色，即便心急如焚，眼底仍是一片平静，应了一声。
半月歌虽然语气并无起伏，但他听得出来，那只言片语间夹杂着多少愧疚和自责，更何况他还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沉重。
许是因为想起来那些前尘往事，北冥有些相信那命运之说了，兜兜转转，即便再挣扎，总也逃不出因果相报与束缚，半月歌是这样，他与无尘亦是如此。
半月歌见北冥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正疑惑着，却听后者耸肩道：“没什么，即便注定了，也得挣扎一下子。”
说完便闪身回了本体。
半月歌看着穷宿白布下的结界，翻掌将其往后扫出老远，“带老族长下山。”
穷宿白退出老远，稳下身形，却没离开。
十万年来，他修为虽然倒退了许多，但也到底是仙，方才他是用赤霄剑布下的结界，若是寻常妖魔，绝对破不开，可刚刚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结界已有破裂的迹象。
潇洒见两人僵持着，虽然谁也没说话，但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浑身一激灵，生怕他俩一言不合就先来一架，还没伤敌，自己先损八百。
他舔着脸笑嘻嘻的上前，排着胸脯子道：“尊上，我来，送老族长下山这种事情，当然是交给我了！”
他说着又凑到穷宿白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头儿，你忍着点儿，十万年前怎么忍得，现在还怎么忍！”
说完，卷上老族长，一溜烟儿消失了。
穷宿白：“……”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晃动的越发剧烈的结界，脸上神色虽冷，但语气缓和了不少，“此人修为不在我之下，你身上有伤，就别逞能了。”
半月歌并未接他的话，而是突然道：“当年你送解药来，怡悦知道吗？”
穷宿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仍是冷声道：“知道又如何？”
“若本尊没记错，你送解药来那日，是端午第二天，她既然知道你送了解药，那为何还要同父尊去莫灵族？”
此话一出，穷宿白先是愣了一下，不知半月歌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他脑子里才嗡的一声，一片混乱，为什么呢，除非……
“除非她知道，你送的并非解药。”半月歌淡淡说道。
穷宿白呼吸有些凌乱，眼底的难以置信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起来，本能的否认，“不可能，不会的，此事，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的，若是她……”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如今总还算有一丝希望，”半月歌抬眼看向穷宿白，“算本尊欠你一份人情，还请你现在回仙界一趟，若能找到解药救无尘，此番也算没有白来。”
穷宿白不知道心脏以怎样的震惊跳动着，半月歌话里的情绪并不激烈，甚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但一字一句打在心上，就变得千斤重了。
他说，不重要了。
当年睚眦必报孤傲骄矜的半月歌，如今面对曾经可能致死的真相，他却说不重要了。
他记得，无尘他们分明跟他说过，半月歌想要一个答案，可答案近在眼前，为什么又不重要了？
穷宿白望着半月歌，那人墨色裙袍似与身后山峦叠嶂融为一体，皎皎月光铺在银白的头发上，终究不是少年模样，不是少年人了。
“也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现在就回仙界。”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白瓶，“这是玉环丹，不仅是疗伤圣药，还能延缓小无尘体内的毒入五脏。”
祭坛里爆发出的力量的确很恐怖，比方才袭击老族长的那股力量强悍了不知多少倍，待穷宿白离开后，结界彻底破碎了。
半月歌飞身而起，裙袍随风飘动，缓缓落在破败的祭坛上，脚尖接触青砖的那一瞬间，汹涌的异能四散开来，如天罗地网般将那股诡异的妖力密不透风的压在脚下。
“无论你是谁，本尊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收了法力主动现身，吾便看在老族长的份儿上饶你一命。”
半月歌的声音平静而浑厚，如洪钟般在半空无限放大，涟漪似的一层层朝四面八方而去。
片刻后，周围再无一丝力量波动，连风声都没有了，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半月歌黑色裙袍无风自动，脚下有一股轻烟顺着他的身体萦绕而上，那轻烟先是似有若无，渐渐的越发清晰，继而化作实质一般，妖娆的围在半月歌耳边，轻声呢喃。
“公子好生厉害，修为高深莫测，只是可惜了，你体内有神器加持，用的却是异能，小心时日无多哦。”那声音妖娆妩媚，又时男时女，如绕指柔般环在耳畔，“不如让小女子帮你一把如何？”
半月歌闭着眼，心如止水，却也禁不住有几分疑惑，此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所用并非本体，绝非等闲之辈，而他却探不出对方的来路。
那青烟随话而动，一圈圈缠绕在半月歌身上，眨眼的功夫便将人包裹住了。
可也就是那一瞬间，虚无听到了主人的召唤，半月歌身前映出一道火光似的剑影，噌的一声，绕着他的身子旋转而上，刺眼的火光霎时将身边的青烟破了个一干二净。
那青烟被破开，很快又在他们对面缓缓汇聚成人形，掩口轻笑出声，“公子生的好生俊秀，方才公子说只要我主动献身，便愿意饶我一命，奴家愿意为公子献身，往后只尽心尽力伺候公子一人，还望公子饶奴家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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