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几日,陆晚都不曾出过清风堂,也不知傅煊在忙什么,这几日也不曾回府,陆晚乐得清闲,除了睡觉,也就看看书。
新买的史书很快便看完了,想到国公府有自己的藏书阁,她一时心痒,忍不住打起了藏书阁的主意。
她自己过得惬意,并不知道,在丫鬟眼中,她俨然成了个病秧子,嗜睡也就罢了,刚成婚没几日,就开始煎药,也不知是因着灯火房那点事累倒了,还是本身有什么大病,甚至有人猜测她命不久矣,琉璃今早听到后,还气了半天。
转眼便到了十五这日,需要向秦氏请安。
陆晚特意早起了会儿,天依旧很冷,空气里满是湿冷的草木气,长廊上已有小丫鬟拿着扫帚,清扫石板路,沙沙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来到听雪堂时,天刚蒙蒙亮,院外梧桐的枝桠勾勒出疏朗的轮廓,二嫂吴氏也到了。
吴氏今日穿了件浅色褂子,下身是牡丹纹百褶裙,头上斜插一支白玉簪,打扮得十分素雅。她已嫁来五年,今年刚二十一,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瓜子脸,柳叶眉,笑起来很和善。
陆晚压低声音唤了声二嫂。
吴氏微微颔首,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母亲可能还在睡。”
陆晚点点头,怕扰了秦氏休息,也没再开口,等了片刻,傅冉和傅烁两兄妹也随着柳姨娘一并过来了。
安国公不重女色,身边仅有一位通房,秦氏嫁来后,方将她抬为姨娘。
傅冉和傅烁便是这位柳姨娘所出,她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秦氏这等脾性,都看她还算顺眼,也不曾苛待过庶子庶女。
傅冉和傅烁倒也乖觉,对她再恭敬不过,瞧见陆晚,也极有礼貌地喊了声四嫂。
傅灵来得最晚,瞥见陆晚哼了一声,跟柳姨娘打完招呼,就走向了吴氏,还记得娘亲因为陆晚对她的指责,哥哥骂她也就罢了,连娘亲都骂她,就算认识到了错误,面子上也下不来台,心中不痛快,哪里会给好脸色。
气氛一下有些冷凝。
陆晚也不在意,她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性子,傅灵不搭理她,她同样没理她。
不过片刻功夫,寝室便传来了动静,小丫鬟们端着水,进了室内。
秦氏醒了。
一行人便相携进了她的寝室,唯独傅烁留在了外面,他今年虽未及冠,终究是男子,不便入内。
几人进来后,先问了安,室内燃着安神香,烟气袅袅缠绕着牡丹纹帐幔,摇曳的烛火尚未燃烧殆尽,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晨起的清寒。
秦氏已经穿好衣物,丫鬟刚给她擦完脸,她半合着眼,未施粉黛的面容显得异常憔悴,眼下一大片黑青,是长期睡眠不足的后遗症。
陆晚不由多瞧了一眼。
秦氏似有所觉,睁开了眼,四目相对,陆晚笑了笑,丝毫不见被抓包的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问:“母亲瞧着有些憔悴,可是香囊不管用?”
倒是个有胆识的。
秦氏淡淡收回了目光,那香囊,她压根没用,丫鬟早丢进了库房,怕傅灵有样学样,对她不够尊重,秦氏也没再落她面子,淡淡道:“这些年,我用了不少香囊,每一种都收效甚微,都已然习惯了。”
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柳姨娘上前一步,低眉顺眼道:“妾身帮姐姐按按脑袋吧。”
她五官不算漂亮,因性情温婉,做事麻利,才被老夫人赐给了国公爷,年龄比秦氏还要长三岁,在秦氏跟前,却始终谨记本分。
自打十二年前,长子为国捐躯后,秦氏便落下了不寐症,时常头疼,柳姨娘这一手按摩,甚得她心,每次被按完,都能缓解一下头疼。
她脸色稍霁,微微颔首,由柳姨娘按摩了一番,这边刚按完,柳姨娘正要拿起木梳,吴氏便走了过去,笑道:“姨娘快坐下歇歇吧,我来伺候母亲梳头。”
秦氏看了陆晚一眼,虽未说话,那目光里仿佛明晃晃映着几个字“没眼色”。
她一个新媳妇,就不知道好好表现一下?
陆晚神情无辜,她学过琴棋书画,习过武,也理过账,可没学过梳头,挽发,真让她来,头发能给她揪掉几根。
待吴氏为她梳好发,几人便移步去了堂屋,窗外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将屋内照得愈发敞亮。
每个月十五大房众人都会一起用早膳,也就国公爷和二爷是例外。
今日又多了个傅煊,丫鬟摆膳时,秦氏才问了她一句,“昨晚煊哥儿又没回府?”
陆晚回了个是,“这几日都没回来,早上明哲传了话,世子让母亲不必等他。”
秦氏倒有些同情她,国公爷年轻时,忙归忙,大婚时,好歹陪着她,无需打仗时,也日日回府。
如今一看,煊哥儿娶个身份低的,倒也有好处,她起码不吵不闹,换成自幼受宠的贵女,哪个受得了这般冷落?早跑娘家去了。
秦氏愣是将她看顺眼一分,丫鬟摆好膳,她在主座坐了下来,淡淡道:“都入座吧。”
陆晚想了想,说:“儿媳服侍母亲用膳吧。”
新媳妇理应侍奉公婆,自古如此,她也不好太出格。
说着,走到了秦氏身边。
秦氏也不是那等子刻意苛待儿媳的性子,敬茶那日,该出的气已经出了,婚事已成,她也已然认命,只瞟了眼她的小身板,淡淡道:“府里丫鬟多的是,想表孝心,以后机会多的是,免得煊哥儿觉得我委屈了你。”
典型的嘴硬心软。
陆晚对她的脾气也算有了点儿了解,权当没听到最后一句牢骚,笑道:“母亲说的是,都是一家人,那儿媳便不与您客套了。”
说完,便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她这般态度,不仅吴氏觉得惊讶,连傅灵都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她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年龄又最小,如此受宠,在母亲跟前都不敢太放肆。
换成二嫂,听到最后一句,肯定要惶恐一下。她却没事人一样,已经随着众人,端起了漱口水。
她她她哪儿来的胆子?
一顿饭下来,傅灵忍不住瞄了她好几眼,见她一派从容,忍不住哼了哼。
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起用完早膳,陆晚便回了自个的住处,回去后,观言倒是传来一个好消息。
新买那批丫鬟小厮已经被调教得差不多了,陆晚便让观言选了个最机灵的,佯装成江南某富商的管事,去锦香阁谈了笔生意,将底价套了出来。
量多的话,单一斤就便宜了二十文。
陆晚并未直接处置,而是去了三房,将琥珀私下查到的东西,一并呈给了赵氏。
赵氏看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钟管事会贪这么多。
赵氏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管得不算太严,毕竟灯火房一年的开支也就一千出头,他就算贪又能贪多少?一年顶多几十两银子?赵氏万万没料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
愣是多贪了十倍。
他不仅价格多报近两成,连耗损也多报了,每次采买实际数量都比清单上要少。
远的不提,单这五年,都贪了一千多两银子。捞得比她的年例都多。
赵氏怒不可遏,最让她生气的还不是钟管事虚报了价格,烛火耗损和采购数量竟然都有问题,这说明什么?
说明库房里的库存数量也作了假。
林嬷嬷竟早和他勾结在了一起,两人一起欺上瞒下,赵氏还管着三房,不可能一件件去盘灯火房的库存,才将林嬷嬷调去了灯火房,谁料竟又养了只蛀虫。
陆晚这会儿只将钟管事贪墨的证据给了她,既没往大嫂跟前呈报,也没提林嬷嬷的错漏。
清楚陆晚是给她留了面子,赵氏心中感激,对陆晚说:“你既交给了我,我必处理好此事,钟管事贪的银子,我会让他吐出来,林嬷嬷年龄也大了,不适合这个位子,你且看看身边有没有人能担当这两个重任。”
陆晚道:“和锦香阁谈判的这个年轻人,倒是个能干的,谈的价格也比较低,三婶再寻一个人吧,让他们互相牵制一下,以免日子久了,也效仿钟管事弄虚作假。”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一下全了赵氏的面子。
锦香阁已经给了最低价,再想弄虚作假其实比较难,清楚陆晚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一下处置两个管事,很容易走漏风声,赵氏终究要面子的,替换成她的人,反倒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赵氏没再拒绝,感激地拍了拍陆晚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三房出来后,陆晚便没再管这事。
赵氏雷厉风行地撤了钟管事的职,将他贪墨的银钱也收了回来,念他为国公府效劳多年的份上,没将他送去官府,打算将人交给秦氏。
她自己也往大房走了一趟,府中抄手游廊蜿蜒曲折,廊柱上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轻晃,檐角下的铜铃也时不时发出轻响,听得赵氏的奶嬷嬷心中慌慌的。
走到半道时,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夫人,世子夫人都没上报给大夫人,您怎地自己要露底?”
赵氏道:“煊哥儿是锦衣卫指挥使,府里的事哪里瞒得过他,纸包不住火,大嫂早晚会知晓,我主动坦白,以她的性子,这事便到此结束了。”
奶嬷嬷没忍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人人都道大夫人严苛,眼底也容不下沙子,您就不怕她万一……”
赵氏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秦氏看似严苛,实则是个嘴硬心软的,若真不留情面,庶子庶女也活不下来,更别提烁哥儿的学问还不错,日后前程也不会差。
这点看人的本领,她还是有的。
赵氏过来时,秦氏正在议事堂,刚听管事汇报完铺子的亏损情况。
秦氏让管事退了下去,让丫鬟上了茶,赵氏将情况说了说,一脸的愧色,“亏得晚丫头发现了端倪,要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大哥真是给煊哥儿找了个好媳妇。”
秦氏有些诧异,“是她发现的?”
明晚十点见,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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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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