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才来问，已经晚了。”
季嘉德目光停留在监视器上，冷声道：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按我吩咐的，照常进行。”
游昊缩了缩肩膀，小声回道：
“是，将军。”
在游昊离开的时候，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办公桌后面的将军。
明明是几乎拥有一切的顶级Alpha，此时却依然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电子屏幕，里面映照着他心爱之人的身影，很少情绪外露的将军，眼底却流露出了深深的……迷恋和爱意。
昨天才刚见过，可将军的眼神，却像是和叶老师分离了好久好久，想念快要满溢出来。
单身了多年的将军，如今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一见钟情真可怕。
游昊摇着头，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老院长被抓走，为了避免影响研究院，虽然没有上社会新闻，但在研究院内部却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一些同事知道一些内幕，季将军发热期被泄漏了出来，图谋顶级信息素的高层不少，还是流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虽然知道的不是很多，但这两天很多人都被抓走或者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足以证明这件事影响之大。
在同事们的传播和添油加醋之下，渐渐演变成了老院长试图将自己年少的妻子送给季将军当情人，甚至打算利用季将军的优质血脉借种生子这种离谱新闻都传了出来。
当然，各种八卦都是人们的臆测。
经过一天的时间，在一位资历颇为深厚的副院长带领下，总算是平息了这股八卦之风，在传到季将军耳朵里面之前，被压了下去。
科室里也有不少人向叶原打听消息：
“小叶，有人看见你昨天跟季将军一起回去的，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研究院还是太大了，到处都是眼睛，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全院皆知。
本就空旷的院子里，四周都是落地窗建筑，和季将军并肩走在一起，确实很引人注目。
叶原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
叶原平静道：“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好歹你也是院里的一份子，老院长被抓走了你就不着急吗？你可是院里面唯一一个可以联系季将军的人，你快去问问他啊。”
有其他科的同事直接冲到了他们的科室，当面质问叶原。
叶原直接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扔了过去：
“号码这里有，你想打可以自己打。我没什么意见。”
那人被叶原无理的态度气哭了，又不敢真的给季将军打电话，于是指着他骂道：
“你好没良心！要不是院长，你根本就不可能坐在这，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让季将军抓走老院长的是不是？！你太恶毒了！你以为一个Beta靠着皮相爬上季将军的床就万事大吉了？”
叶原：“……”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这个大哭的同事：“你脑子没事吧？”
“我说错了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去！”
很快就有人将这个大闹不止的同事拉了下去。
松青尴尬地笑笑：
“小叶，你别介意，他是黎院长的……咳咳，你知道的。”
“哦，”叶原了然，“所以他也是关系户。”
明恺乐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从实验室里出来，了解了争论之后，立马解释道：“看来大家对小叶有很深的误解，我在这里，给小叶正式澄清一下，小叶是用了烈士子女的名额，正常的途径进入的研究院，合规合法，我也是才从岩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没有及时告知大家。”
“竟然是……烈士子女！”
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看向叶原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小叶的父母在他十岁时，在战场时双双牺牲了，很抱歉，小叶，让你这段时间承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流言蜚语。”
明恺乐满含着歉意地说道。
叶原抬头瞥了一眼明恺乐，似笑非笑看着他。
以前的“叶原”确实会感谢他出来解围，但早就经历过职场争斗的叶原，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
在这样敌视的氛围下，“他”会自然而然地向科室里唯一向他散发善意的明恺乐靠拢。
看来在他进入这个科室的第一时间，老奸巨猾的岩泽潜就和忠实执行老师指令的明恺乐，开始算计他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和季嘉德产生关系的？还是说，他们针对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手段？
韦溪低声嘟嘟囔囔：“既然是这样，怎么不早点说，自己没张嘴啊。”
“原来是这样啊。”
松青笑了一声，“抱歉啊，小叶，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我们本来也没有歧视你，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至于黎院长的事……既然被季将军的人带走，一定属于军务范围，你还是不要贸然开口，万一惹怒了季将军，到时候很难收场。”
“好，我知道的。”叶原说道，“谢谢松老师。”
明恺乐脸上有些烫，等处理完外面的事务，他又回到了实验室。
岩泽潜在显微镜下观察切片细胞的状态，听见关门的声音，没有抬头，问道：
“怎么样？”
明恺乐为难地说道：“老师，小叶嘴很紧，就算是道德压迫，当面指责，也没有从他嘴里听出半点情报来，也不知道他昨天有没有跟季将军提起老院长的事情。”
“不需要再问他了。”
岩泽潜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抬起头，“他在查有关沼雷鸦的讯息。”
明恺乐瞳孔地震：“黎院长被抓，和这个有关？！”
另一边，国安部。
季嘉德的办公室。
龚安带队回归，进了办公室汇报情况。他风尘仆仆，一身狼狈还未洗净，等汇报结束才匆匆在隔壁的亲卫休息室里冲洗了一下。
游昊还没有来得及和队长说话，就被季嘉德叫进了办公室，让审讯室的人上来一趟。
“黎同光审得怎么样了？”季嘉德问道。
审讯官擦着额头的冷汗：“还是不承认他做过的事，对他使用过记忆清洗剂的事，也矢口否认。”
季嘉德嘴角勾起一抹的冷笑：“果然如此。”
审讯官觑着季嘉德的神色，看他没有发怒，迟疑片刻继续说道：“不过购买沼雷鸦的用途他已招供，说是……”他顿了一下，“为了……提高受孕率。”
黎同光已经一百多岁了，娶了好几个Omega，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
季嘉德挑眉：“问药剂师了吗？沼雷鸦有没有这个功效？”
审讯官吞吞吐吐：“将军……医疗部人手不足，现有人员知识贮备不够，他们并不知道……沼雷鸦的用途。”
甚至连这种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季嘉德一愣，倒是忘了这件事。这次清理了一批钉子出来，还没有补足人手。尤其是医疗部，简直被各方势力渗透了。趁这次机会，他顺便清了一些还没有露出马脚的人手，好在“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知道了。”
季嘉德沉默半响，吩咐下去：
“继续审，不要让他死了。注意分寸。”
审讯官心里吃了一惊，却还是点头应道：
“是。”
为什么将军总是对黎同光这么包容？好似对他的审讯结果，早就清楚。
如果是其他人，在将军这里，根本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不管什么代价，什么手段，得到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最近将军……变得好奇怪。
审讯官和立在将军身后的游昊对视了一眼，似乎是他眼中的疑惑被游昊看了出来，游昊朝他微微点头。
于是他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将军，您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吗？”
季嘉德挑眉，点头道：
“嗯，没错。就算继续问，在他身上也问不出来什么。他确实是被冤枉的。更何况记忆清洗剂没有解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以前做了什么。”
审讯官震惊：
“谁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情？竟然毫无破绽，完全没有查出来。”
自然查不出来。
因为……在这个世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控制了黎同光的思想，推着他悄无声息做了这一切，在结束之后，为了补全逻辑漏洞，黎同光身体里会自然出现被注射过记忆清洗剂的痕迹。
“那……还要继续审吗？”
“审。继续大张旗鼓地审。”
季嘉德冷漠地说道：“下手轻一点，别让他死了。”不然他没办法跟……老婆交差啊。
好歹也是他主动开口要保的人。
想到了叶原，季嘉德坚冷的眼神，蓦然柔软起来。
“……是。”
审讯官领命离去。
这实在是一项艰难的指令。知道审不出来什么，还要继续审问，既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知道，还要仔细着嫌犯的性命。
真是让人头大。
房间里只剩下了游昊立在一旁，季嘉德靠在椅子上，手指慢慢敲着桌子，看着屏幕里青年伏案工作的身影，突然说道：
“你先出去。”
“是。”
等宽大的办公室只剩季嘉德一人。
他拿出手机，调出通话界面，发呆地看着标注着“叶老师”的页面。
仪表盘上属于心跳的那一栏，数字开始攀升。
光是想到要和对面的那个人通电话，季嘉德就觉得心跳加速，他手心沁出汗水。他在剪裁精致的军服上蹭了蹭手心的冷汗，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叶原正上着班呢，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扫了一眼备注名，没有接通，倒扣在桌面上，继续处理工作。
季嘉德：“……”
他只好默默放下了手机，关掉了通话，等叶原站起身，他赶忙又拿起了电话，再次拨通。
屏幕里的叶原头也没回就抱着一堆资料，离开了工位，把手机遗漏在了桌子上。
季嘉德闭了闭眼睛，二度放下了手机。
等待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季嘉德僵硬地坐在桌子前，安静地等着叶原忙完工作，或许能有空看一眼手机。
他们分离了太久，他太想再一次听见叶原的声音了。
哪怕是一个音节，一个轻哼也好。
只要是面对他的，他都能接受。
而不是在意识苏醒后，只能在脑海里，可怜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味。
叶原终于回来了。
他应该是刚开完会，处理完一个阶段的工作，他终于拿起了电话。
季嘉德急急忙忙拿起手机再次拨通。
通话铃声在“嘟嘟嘟——”的响，像是季嘉德紧张跳动的心脏，一声比一声高。
终于接了起来。
“喂。”
叶原懒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地传了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好久不见……叶老师。”
季嘉德才说出口，就觉得嗓音无比沙哑。
他赶忙拿起水杯喝了几口。
声音是人类向外界、向同类表达自己的工具，形成的语言用来交流，带着包含的情绪，表达自己的心声。
在季嘉德开口的第一句话，透过电话传到了叶原的耳边。
这熟悉的感觉，没来由的，叶原的心脏像是被猛然敲击了一下，他大脑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脱口而出：
“……季嘉德？”
相伴多年的爱人，在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认了出来。
季嘉德望着屏幕上，瞬间皱起眉头，脸上带着疑惑的叶原，心里觉得又难过又畅快，他果然能认出自己啊。
他扯起了微笑，艰难地开口：
“是啊，叶老师不是给我写了备注吗？”
他低低笑了两声：“——狗男人。”
叶原握着手机，默然不语。
会是……他吗？
第一下感觉很像，但现在这臭屁的样子，似乎还是那个自大的Alpha。
叶原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季将军三通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季嘉德清了清嗓子：“叶老师要是不忙的话，可以解答我一个疑惑吗？”
“请说。”
“上次提到过的沼雷鸦，叶老师还记得吗？”
沼雷鸦。
叶原知道，是昨天审讯黎同光时提到的东西。
可是这种东西，他都能在科室的电脑里查询到，季嘉德怎么可能不知道？
“季将军，你麾下应该有专业的药剂师，问他们来得更快。”
叶原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研究生时学过药剂的专业课，都没有入门，恐怕很难达到你的要求。”
“……没有了。”季嘉德回道。
“啊？”
季嘉德的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背叛了我，全部杀光了，剩下的一些，连沼雷鸦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我需要你的帮助，叶老师。”
季嘉德看着屏幕里的叶原表情瞬间变换，拿着手机，一下子沉默了，久久都没有说话，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叶老师，你要早点适应这样的事情。”季嘉德狠心说道，“以后，你待在我的身边，这种事情会发生很多次。”
既然已经被卷入其中，他必须尽快帮叶原适应这里的节奏。
即便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最强者，暗处的追杀，却从未停止过。
世界的大手时刻悬停在他的脖子上，等待他闭眼喘息的那一瞬机会，解决掉他。
那么下一个，就该轮到……他的爱人了。
他经历过被控制的时刻，暗无天日，情绪崩溃，经过漫长了休整期，才慢慢调整了过来。他不希望，他的爱人再走一遍他的老路。
“所以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要把我绑在你的身边吗？”叶原反问。
季嘉德说：“是。”
“不能换个人吗？”
“不能。”
老婆，待在我的身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叶原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
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坐在电脑前，愣神了几分钟。
他待坐了多久，季嘉德就看了多久。
叶原振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快，没过一会就坐起身，打开了笔记本，一项一项，认真地写着什么。
这是叶原一直以来的习惯，梳理自己的思绪，将轻重缓急，一一梳理清楚。
季嘉德露出了微笑，他就是喜欢他的这副模样。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如此。
小小的叶原，坐在教室的第三排，低着脑袋，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认真写着自己未来的计划。
“一、十八岁之后，离开家里，自由生活。
二、挣很多很多的钱。
三、好好活着。”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季嘉德偷来了叶原的笔记本，将这三个愿望，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他追着叶原的脚步，终有一日，终于站在了他的身边。
如今，叶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两句话。
“一、搞清楚这里的真相。
二、回家。”
季嘉德喟叹一声，抬手就将这段监控录像删减掉。
游昊发现，在办公室静坐了一下午的将军，气压看起来有些低，面沉如水，很少开口。
之后的日子里，将军看起来尤为沉稳，很少再去研究院“骚扰”叶老师，却加派了更多的人手围在了叶老师的身边，就连夜间时，也有一只监控飞蚊，停在叶原的卧室窗台上。
在长久的工作之后，将军会坐着车，停在研究院门口，只为了在叶老师下班之前，看他一眼，而后继续回去工作。
他做起这件事情来，看起来格外熟练，像是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一旁的游昊却越看越心惊。
“将军，”
他艰难地开口，“您已经整整一周没有休息了。”
季嘉德却忽然笑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他魂风魄散的话：“小游，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九大亲卫中，独独选你，告知这件事情吗？”
游昊胆战心惊：“不是……我正好遇上了吗？”
季嘉德笑了一下：
“因为你足够忠诚，也足够傻。到了第七天，才发现了我的异常，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在第二天就意识到了。”
游昊快要哭出来了：“将军！你不要吓我！完蛋了完蛋了，我一定会被将军大卸八块的！”
季嘉德拿过了他手中的平板电脑，惯常操作：
“放心吧，这次不会的。记得告诉我，下次不要设置这种密码了，我都能猜到。”
“您真的是将军吗？是信息素紊乱导致的结果吗？还是什么……难道……是第二人格？！”
游昊越想越离谱，“……还是什么孤魂野鬼上身？”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不过是开启的方式不同，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
季嘉德将平板还了回去，“我给他留了一份礼物，就在电脑里，记得提醒我看。”
游昊站在床边，看着季嘉德缓缓合眼了双眼。
三个小时之后，将军的睫毛微微颤动。
游昊在心里给自己默哀了三秒，静静等着将军回归。
黎同光的案件迟迟没有结案，研究院又委派了一位新的院长，从原来的八个副院长中升迁了一位。
从这天以后，研究院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有关于黎同光相关的传闻，当天那位跑来质问叶原的同事，在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人敢问他去了哪里。
正如，无人再敢当面询问叶原。
叶原奇怪的是，季嘉德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有再来主动找过他。
难道是放弃了？
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叶原终于成为了正式的员工，也有了进入实验室的资格。
上次进入实验室时，岩泽潜对他说的话，犹在耳边。
但叶原拒绝了。
岩泽潜对此丝毫不意外，只说道：“等你考虑好了，我随时欢迎你的加入。还请你对我们的对话保密。”
再一次见到岩泽潜时，他本人仿佛对之前的谈话早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只有他的实验。
叶原也分到了一个小型的试验台，可以做一些微型的小试验。
他对这里的药剂很感兴趣，和他生活世界里的药品不尽相同，融合了信息素的开发，不同的药物对不同的人群有着截然相反的功效。
在离开之前，他想试着进行一些研究。
他收拾好东西，下班之前，接到了季嘉德的一通电话。
“叶老师，好久不见。”
低沉沙哑的嗓音，却和上次完全截然不同。
叶原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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