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如缓步走回去，不一会，顾青山和林冀北焦急地赶了过去。
顾青山看到谢应如等人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松了一口气：“应如，刚刚你们看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应如抬起头，看向顾青山，瞬间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师尊，我们待在这里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就好。”顾青山语气温和，目光扫过周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去找妙药峰主一起离开。”
“你们回来了？”妙药身上的血比先前更多了，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嗯，处理完了。”顾青山答道。
“只是........刚刚那魔族气息，顾仙师感觉到了吗？咳，咳。”她脸色惨白，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声音很虚弱。
“耽误之急是先离开这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顾青山回答。
谢应如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魔族气息，如同最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体内某道隐秘的闸门。一股冰冷、霸道，却又让他无比熟悉的力量，在经脉中悄然苏醒、翻涌。
他能清晰地“闻”到那气息里蕴含的、属于魔界的阴冷与疯狂，那是与他血脉深处某种东西遥相呼应的频率。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重新变回那副纯良可欺的模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师尊，魔族……都很坏吗？”
顾青山闻言，下意识地将他往身边带了带，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管是什么种族，都有好坏之分，不在身份，而在于心。别怕，不论是什么，有师尊在。”
他的目光扫过妙药，见她伤势似乎又重了几分，眉头蹙得更紧，“妙药，还能撑住吗？”
妙药靠在树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因为用力而抿成了毫无血色的直线。她捂着胸口，又咳出几口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却还是硬撑着点头：“……能。”
林冀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去扶妙药，又怕自己碰坏了她，只能干着急：“妙药姐，慢着点来，千万别硬撑！”
顾青山没再废话，分出一道温和的灵力，渡入妙药体内，暂且稳住她的伤势，随即沉声道：“走。”
九劫峰的山门在视野里逐渐清晰，云雾缭绕中，熟悉的飞檐斗拱透着安然。
不愧是原书中的安全屋嘛，安全感满满。
回到九劫峰，安顿好谢应如和林冀北，顾青山便直奔议事厅。
议事厅内弥漫着浓郁药香。妙药正坐在主座上，脸色虽仍苍白，精神却好了些，见顾青山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顾青山快步上前按住她，“你伤势未愈，好好调息。”
妙药依言重新坐好，呼吸略平复后，才开口：“顾仙师，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商议。”
顾青山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妙药峰主，此次青雾谷一行，魔族的针对性太强了，不像是随机作乱。”
闻言，她秀眉微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顾仙师所言极是。那些魔族，仿佛就是冲着那片区域去的，甚至于自相残杀。”
”顾青山低声“若真是如此，此事恐怕不简单。”
妙药轻轻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却没急着喝，只是望着杯中茶水的涟漪：“我也有此顾虑。这事，怕是和我峰中机密有关。”
“或许顾仙师想问，青雾谷为什么毒气那么重，这是因为……”
“九劫峰的旧部偷偷种植的毒草，他们想用此炼制毒药”，妙药无奈道，“本是不该提起的，可命运偏偏将我推到了这里，我也无力反抗。”
六大宗门有一个正常的吗还？。不安全屋吗。。。？苍天啊。！
回到青山峰后，谢应如将竹篮小心翼翼地放到小厨房。竹篮里垫着几层软布，裹着从九劫峰带回的茯苓与红枣，见妙药峰主药圃里的茯苓饱满瓷实，特意求了些，想着给连日操劳的师尊炖盅滋补汤品。
他轻手轻脚地绕过顾青山的房间，生怕惊扰了可能还在打坐的师尊。
青石路上沾着露水，踩上去湿凉沁人，远处梅园传来几声清越的鸣叫，混着晨鸟的啁啾，倒让这寂静的山峰多了几分生气。
谢应如脚步一顿——师尊素来爱清雅，梅园里除了梅花，便只养了几只仙鹤，寻常不许弟子靠近。
可若只用茯苓红枣炖汤，未免太过寡淡，若是能添些禽肉，滋味定能更醇厚些。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藤蔓般缠上了心。
他绕到梅园侧门，见守园弟子正趴在石桌上打盹，便悄悄推开门溜了进去。
晨雾中的梅园恍若仙境，老梅虬枝上挂着未干的露珠，几只白羽仙鹤正低头啄食地上的谷物。
谢应如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最外侧那只体态丰腴的仙鹤身上。
它似乎不怕人，见他靠近也只是抬了抬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啄食。
他咬了咬牙，想起师尊近日的辛劳，心一横，猛地扑上去扣住了仙鹤的翅膀。
仙鹤受惊，发出尖锐的嘶鸣，扑棱着翅膀挣扎，谢应如怕惊动旁人，忙用布巾捂住它的嘴，抱着仙鹤快步退出门外，一路溜回了小厨房。
宰杀仙鹤时，他看着那身洁白的羽毛，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可一想到炖盅熬好时的香气，便又定了定神。他烧了热水褪毛，将鹤肉剁成块，用清水泡去血水，再与茯苓、红枣、生姜一同放进锅用小火慢炖。
提着食盒往师尊房中去时，谢应如脚步轻快，连石阶上的青苔都没让他放慢速度。
可刚走到房外，就见守园弟子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撞在他身上差点打翻食盒。
“谢师兄！不好了！师尊养的见青不见了！”弟子抹着眼泪，鼻尖通红，“就是那只最通人性的仙鹤，今早我还见它在梅园啄食，转身去添谷物的功夫就没了！”
谢应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食盒仿佛有千斤重。他盯着食盒里那碗飘着葱花的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见青？不就是他方才捉的那只仙鹤吗？
谢应如踉跄着后退一步，食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瓷碗摔得粉碎，滚烫的鹤汤溅在他的鞋面上，他却浑然不觉。汤里的鹤肉块清晰可见，混杂着茯苓与红枣，此刻看来却无比刺眼。
他，竟把师尊视若珍宝的仙鹤，炖成了一碗汤。
周围路过的几个弟子闻声也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像针一样扎进谢应如的耳朵。
他再也待不住，推开人群就往自己的小院跑，身后的议论声、守园弟子的哭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他沉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
他猛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怎么会这么蠢？
怎么就没问清楚梅园里的仙鹤不能动？
师尊若是知道了，定会失望透顶吧？
师尊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应如？”
门外传来顾青山清冷的声音，谢应如身子一僵，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应声。
他能想象出师尊此刻的神情——或许是眉头紧锁，或许是眼神冰冷，那些往日里温和的叮嘱、耐心的教导，此刻都变成了沉甸甸的压力，压得他几乎窒息。
“我知道你在里面。”顾青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平静，却让谢应如更加愧疚，“把汤洒在那里，是想让全峰的弟子都知道你闯了祸吗？”
其实顾青山刚刚得知的时候懵了一下：我那么大一个鹤呢。？炖了。？
但听说谢应如哭了，他还是心软了，不就是一只鹤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应如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师尊...弟子知错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弟子不该擅自动见青...您要罚就罚我吧，别赶我走...”
门外沉默了片刻。“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顾青山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反而带着几分无奈，“你先开门，我们有话好好说。”
小屁孩不开门怎么办？。？
“弟子没脸见您...”谢应如将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那是您最疼爱的仙鹤，弟子却把它炖了汤...弟子太混账了...”
“汤我已经让人收拾了。”顾青山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看了一眼，用料很足，火候也掌握得不错——你从九劫峰带回茯苓红枣，就是为了给我炖汤？
谢应如愣了愣，没想到师尊会问这个。他吸了吸鼻子，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弟子见您近日操劳，想给您补补身子...”
“心意是好的，只是做事太莽撞。”顾青山的声音温和了些，“你若事先问我一句，或是问问守园的弟子，也不会闹成这样。怎么，闯了祸就躲起来，打算一辈子不见我？”
谢应如咬着唇。他知道师尊说得对，可一想到自己亲手炖了见青，就实在没有勇气开门。
“其实...我尝了一口你炖的汤。”顾青山忽然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味道确实不错，比山下酒楼里的炖盅还要鲜醇。茯苓的清苦中和了鹤肉的油腻，红枣又添了几分甜润，可见你花了不少心思。”
顾青山：突然觉得男主有做厨子的天赋！
谢应如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尊...您说什么？”
“为师说，汤很好吃。”顾青山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从清晨忙到现在，总不能让你的心血白白浪费了。怎么，真要一直躲在里面不理我？”
门板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谢应如能想象出师尊站在那里的模样——或许是背着手，或许是微微垂着眼，可那双眸子里，定不会有他想象中的愤怒。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打开了门。
顾青山就站在门外，身上穿着常穿的白色长袍，发间玉簪映着晨光，显得愈发清俊。
见他出来，顾青山的目光落在他通红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上，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小屁孩，不过一只仙鹤而已，怎的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可是师尊...您不是很喜欢见青吗？”谢应如低着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喜欢是真的，但你这份想着为师的心意，比仙鹤更重要。”顾青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青通灵性，许是与我缘分已尽。再说，它若泉下有知，知道能为你这份心添一份力，想必也不会怪罪。”
顾青山无奈，只是一味地安慰他家闯了祸的小屁孩。
谢应如抬起头，看着师尊温和的眉眼，再次哭了出来。“师尊...弟子对不起您...对不起见青...”
顾青山身体一僵，怎么越哄哭的越厉害？
随即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愈发柔和：“好了，别哭了。知错能改就好，以后做事多思多想，莫要再这般冲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说真的，你这炖汤的手艺确实不错，等日后寻到合适的食材，再给为师炖一次如何？”
“好。”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顾青山，“弟子以后一定先问清楚再做事，绝不会再闯祸了。”
顾青山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忍不住失笑：“行了，去把脸洗干净，再换身干净衣服。为师让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牛乳糕，一起去尝尝。”
[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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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梅径失鹤愧意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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