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坐在凤清的身边,静静注视着她。
不得不说,这位凤姑娘,真是一个娇花一样的美人,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像花萼一样,映衬着娇美的脸庞,托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动人风致。
修真界的美人很多,但是像这样让人看到就移不开眼的,倒不多见。
她又想到,对寻常女子来说,长得太美可不是一件好事,光有美貌,没有能力,那美貌也只会成为一种负累,像是外现的财宝,只会招来豺狼。
凡间的话本子里常常会写,富家小姐落难后被地主豪绅强取豪夺的戏码,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话本子里的富家小姐的运气,一定会等来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往往真遇上了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在不爱的男人身边蹉跎一生。
苏茉越想越觉得可怕,看着凤清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同情。
凤清最讨厌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但是碍于处境,没法发作,只好在心中冷笑,她斜眼看过去,视线落在苏茉的腰间,很快又收了回去。
落阳宗的弟子,身上都会带着宗门的传音玉牌,这块玉牌既是传音的工具,也是弟子们进入门派的凭引,上面刻着主人的名字。
只消一眼,她就记住了面前女子的名姓。
而她的名姓,凤清的眼神暗了下来,她还是应该尽快弄清楚,江玉吟是怎么知道她叫凤清的。
要不直接开口问?
问面前的这位苏姑娘就好。
凤清抬起头,正有些犹豫,苏茉却先开口了:“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凤清点点头,心道自然有很多问题。
苏茉说:“那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绝无隐瞒。”
她眨眨眼,向凤清表示自己的诚意。
三月的春阳并不热烈,透过窗格照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放松。
这种氛围,真就像是专门为闲谈准备的。
天时地利,她又怎会错失良机?
凤清像是还未打消戒心地望了苏茉一眼,轻声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凤清本来是一只妖凤,出生在梧林的一株梧桐树下,无父无母,天生天养,没有姓氏,更没有名字。
化形之日,她在一个人间小镇晕了过去,被当地的百姓发现,人们误以为她是凤凰神鸟,不仅给她送来食物和水,还将她供奉起来,日日参拜。
那是一个落叶飘零的秋日。
她的羽毛是浅浅的黄,近似风中的落叶,于是人们管她叫小叶,因为她的真身是凤鸟,后来也有人管她叫凤叶,这个名字一直用了很多年。
但凤清不喜欢这个名字,秋天万物凋零,是衰败之兆,和她本人的命运一样,注定落败,命死他手,于是她把名字改掉了。
清这个字,是仙人们常用的,意为品行高尚,渊清玉絜。
但她以为邪魔也一样可以用。
不过她才不追求什么道德修养,她要是夜夜良宵,月白风清,一直在这本书里笑到最后。
凤清微仰着头,尖尖的下巴向上抬起,努力释放出一种没有什么力度的攻击性,和她本人一样倔强。
苏茉直言道:“是师尊告诉我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师尊说你叫凤清,所以我就跟着叫了。”
“师尊?”凤清心中一沉,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以至于苏茉后面的话,都只听了个七七八八。
据苏茉所说,她的祖母是半妖,所以她的身上有四分之一的半妖血统,不算是纯粹的人修,仙门的人歧视妖修,因此她在入门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阻碍,是江玉吟顶住压力,留下了她,后来又收她为徒。
除了苏茉,江玉吟还有另外三个徒弟,大徒弟叫牛千斤,二徒弟叫史大山,这两人都是体修,资质甚好,是江玉吟在外门弟子中发掘的。
至于第三个徒弟,则是个灵修,名叫徐天,天生就对灵气的运行十分敏感,擅于占算,是个出类拔萃的卦师。
苏茉坐在凤清的身边,继续说道:“我是师尊的第四个徒弟,但其实我本人的资质和天赋都很一般,仅仅在医术方面有些造诣,根本比不上几位师兄师姐。”
这话也不知道是事实还是自谦。
凤清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对此保持怀疑。
那边苏茉的介绍还在继续。
这回她不再说那几个师兄师姐的事了,又开始讲起了她的好师尊江玉吟。
说来说去无非都是江玉吟的好话,比如这位仙尊的道法有多么精深,为人有多么高风亮节,生平做过多少好人好事,得到过多少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誉。
末了还补充了一段江玉吟联合修真界的几位大能,将作乱的妖魔封印在落凤山的英雄事迹。
这也恰恰是凤清最不爱听的内容。
江玉吟为了封印妖魔身受重伤,散尽修为,在别人听来或许是心怀大义,怜悯众生,在凤清听来就只有两个字活该,谁让她是被封印的那个人呢?
她始终忘不了这两百年被镇压在落凤山的绝望压抑,更忘不了当年的江玉吟是如何与她作对的。
如果她没记错,就连她老家的旧宅,也是这个女人烧的!
凤清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的那股气又涌了上来,堵在胸口,让她觉得烦闷异常,如果是喜欢的人也就罢了,但她对江玉吟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提起这个名字,只会让她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进而影响心情。
她打断了苏茉的介绍,冷声道:“我对你口中的那位仙尊不感兴趣,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到这里,是不是以为这是一种恩德,而我一定会感激涕零?”
苏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双漂亮的眼里满是惊讶和不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这年头难道救个人还救错了?
苏茉的眉头拧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不满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虽说救人不求回报,但也不至于被当仇人吧,你这是什么态度,亏我之前还担心你,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真叫人寒心。”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本来是苏茉自己脑补的内容,她看凤清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应该是个普通凡人,一个人在外行走,又昏迷在灭龙潭这种荒凉的地方,无人问津,出身定然不好。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却生了这样美貌的一张脸,不知道多危险。
过几天就是新弟子入门的日子,她原本想劝凤清也去试试,如果她资质尚佳,那她就在师尊耳边吹吹风,让师尊把她给收了。
如果资质不好也没关系,门派还缺一些杂役弟子,只要去吴长老那登个记,也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虽然做个杂役弟子没有什么前途,但赚些银钱,学些法术,日后也足以傍身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苏茉的心情十分复杂,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不领我的情也就算了,师尊好心救你,把你带回宗门,不计代价地给你治伤,不知道耗费多少心血,你却怀疑师尊的用心,师尊都已经是仙尊了,要什么得不到,难道还能对你有所图谋?”
凤清自知失言。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有用,强行补救只会显得她虚伪,不如言行一致,免得给人留下反复无常的印象。
索性抬起头,反问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
她的眼睫动了动,长睫下的双眼泛出水色,像是被雨打湿的梨花,脆弱得不成样子,让人再难说出一句重话。
苏茉忽然就心生不忍,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凶狠,可能已经吓到了面前这个可怜的凡人少女,积攒起来的那点脾气,一下子全散了。
一张柔弱无害的脸,确实可以迷惑很多人。
凤清知道,她成功了。
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种难堪的沉默,门外却传来一声轻笑。
那人道:“怎么就不能有所图谋?”
接着,凤清便看到一个手拿折扇的白衣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茉立刻向他见礼:“程师叔。”
来人是落阳宗的长老程青阳,这座青阳峰的主人,也是江玉吟的同门师兄,说起来,凤清和他也算认识,之前和落阳宗打起来的时候,两人也交过手。
于是她也行了个礼,唤了一声仙长。
程青阳的目光自然也落到了凤清身上,在她身上注目良久,久到凤清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然而程青阳只是笑了笑,接着用折扇点了点苏茉的脑袋:“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个图谋又不只是财,就不能是色吗?”
“师叔你……”
苏茉明显愣住了,她张了张口,下意识就要反驳,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像是中了某种禁言术。
那个施术的人却还在说:“你是你,你师尊是你师尊,你可以说你对这位凤姑娘没有图谋,但你怎么能代表你师尊,说你师尊也对这位凤姑娘没有图谋呢?”
程青阳转头看了苏茉一眼,对她笑得意味深长:“咱们修行之人要实事求是,你可不要乱说话,最后坏了你师尊的姻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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