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山的速度太快,藤蔓还未燃烧殆尽,就看见一道身影极速朝着姜檐而去,泼天的恨凝结成剑,一把贯穿了姜檐的左肩,将他钉在梅树之上。
鲜血顺势而下,泼了一地。如同颜料掉进染缸,晕开了一片艳红。
“怨不得师尊疼爱你……”姜檐喉间发颤,嘴角却扯着自嘲的笑:“我在你手底下,竟连三招都过不了。”
“不过师弟,”他说着,缓缓抬起手,死死攥住莫央,锋利的剑刃瞬间将他的掌心划开一道口子,他却不知痛般生生将剑拔了出来,“你还是学不会下狠手。
楚见山红着眼眶,手中的剑已经拿不稳,剑刃上姜檐的血一滴滴滑落,“我想听你的解释。”
“解释?”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东西,姜檐低头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解释,我从始至终,都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啊。”
楚见山看着他,眼前的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拜师时间我早你几年,”姜檐面色忽然正经起来,任由伤口流血,自顾自开始提及以前的事,“那个时候,谢寅就已经是公认的少年天才,他一剑成名,是师尊的得意门生,清元,你知道吗,我真的太羡慕他了。”
他转过头看着楚见山,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到曾经的自己,“我不过是师尊从山下捡回来的野孩子,能拜入师尊门下也是我一味强求。我天生知道,人该往上走,我不认命!所以我跪在师尊门前,一下、一下地磕头求他收我为徒。不知过了多久,终于!”
姜檐突然转过头,眼神癫狂看着他,“师尊终于同意了,他开了那扇门,居高临下看着我,说了句‘罢了,随你吧’。”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姜檐眼眶猩红,“我这么久的恳求,就换来了这五个字,罢了,随你吧,哈哈哈哈哈……”
“那几年来,我日日去给他请安侍候,从没换来过一个正眼,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谢寅身上。没有人知道姜檐是谁,只有他们在背后的议论‘他还能是掌门弟子?没听说过啊’。”
“直到你的到来,”姜檐伸出手,冰凉触感在楚见山脸上盘旋,“你跟我一样,是被师尊捡回来的可怜孩子,我那时候多高兴啊!师尊打骂你,无论什么错我都护着;冬天太冷,我会给你生一晚上的碳火;你得了病,我就守在床边一夜又一夜,……清元啊,我是真的把你当弟弟,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一滴泪落在姜檐手指上,姜檐替他轻轻拭去,可另一只手,剑刃已经抵在了楚见山胸口。
“我知道命运不该强求,可既然已经走到这条路了,”姜檐举起剑,目光坚定:“清元,我没有回头路了。”
话音刚落,楚见山身边的梅树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枝条不断抽长,纷纷向着楚见山而去,同时,姜檐的剑极速而来。
楚见山定于原地,松开了手里的剑,莫央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围绕着楚见山,将这些藤蔓纷纷斩下,同时将姜檐的剑弹了回去。
楚见山沉声道:“故事很感人,只可惜,这并不能成为你残害无辜的理由。”
姜檐笑道:“你当然可以这么想,毕竟你和谢寅一样,天生受人爱戴,自然喜欢这些高尚又虚伪的东西。”
“清元,速战速决吧,程渊他们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楚见山眼眸轻颤,他说的没错,程渊他们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若他还不回去,只怕会凶多吉少。
看到他这幅样子,姜檐不由得笑意更甚,“楚清元,你看,你从来都做不到两全。”
楚见山不愿再与他多耗,救下程渊他们才是首要事,转身欲离时,却被一道无形结界骤然拦下,屏障泛着冷光,将去路封得严实。
姜檐的声音自身后飘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没骗你,东山的确有结界。”
楚见山霍然转身,眉峰紧蹙:“你到底想干什么!”
“镜生万物,立反而亡。”姜檐的声音被风揉得散碎,却字字清晰,“与它相生的另一处结界,就在日神殿。”
楚见山身形微顿,眸光沉了下去,更像自语般低喃:“镜生结界,需以性命为契。”
姜檐笑看着他,没有言语。
楚见山闭了闭眼,眉头紧锁,心里暗道这人绝对是个疯子。
姜檐将自己的性命与镜生结界捆在了一起。他若想离开只能强行破界,可这样一来,姜檐必死,程渊他们那边也会遭受结界的反噬,以姜檐这样强的反噬灵力,山下不可能有一人活得下来。
“两个选择,”姜檐的声音响起,“你强行破界,杀了我替谢寅他们报仇;或是乖乖赴死,程渊那边会有的我的人接应,至少保证大部分人能活下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拖延时间,但你徒弟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命了。”
楚见山不答。
一阵沉默后,姜檐又开口:“你该多学学谢寅,这么好个机会能被世人记住,何乐而不为?”
“你还敢提他!”楚见山的剑破开空气呼啸而来,却又在即将刺入姜檐脖颈时猛地停住。
“怎么?要杀我?”姜檐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你真要赌吗?”
楚见山僵在原地,压根没防备姜檐的动作。下一瞬,一股蛮力狠狠撞在胸口,他像片断线的纸鸢般被一掌击飞。
他没躲。
接下来的拳脚落在身上,钝痛密密麻麻窜开,他却连抬手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直到最后那柄剑刺入小腹时,他才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姜檐显然算准了位置——这一剑,偏不要他死得痛快。
“看来你是做出决定了。”姜檐止住了动作,眼神发狠地看着他。
“果然是和谢寅一路货色,都喜欢做这种蠢事,”他捏住楚见山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放心,我的好师弟,以后会有无数人来歌颂你的丰功伟绩!”
下一剑再次落下之前,楚见山终于开口,声音微弱:“怪不得……”
他的目光缓缓转到姜檐那张愤恨狰狞的脸上,“怪不得我寄去长锦山的信没有回音,怪不得乔奕没有对我下死手,原来……是为了让你亲手杀了我。”
“天命如此,”姜檐沉声道:“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
“命吗?”楚见山低声喃喃,视线下移,落在了姜檐手里的剑上——玄铁剑。
自玄铁剑挡下乔奕的那一掌后,就一直立在日神殿中,后面打斗程渊一直用的是流音,不知何时,姜檐竟把它带了过来。
楚见山面色不改:“杀人栽赃,你一贯的好手段。”
“好用就行。”姜檐拿着这剑,抵在他的胸口上,微微用力,剑锋将皮肤划开一道口子,却又不致命。
楚见山紧蹙眉头,将呻吟都咬碎在了嘴里。剑刃划到了小腹的伤口处,姜檐狠狠碾着那处,伤口开始不断渗出血。
“唔……”楚见山终于忍不住发出痛呼,“师兄……”他咽干净嘴里的血,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又颤声叫了他一句。
听到这一声师兄,姜檐的眼神愈发阴沉,“别叫我,恶心。”
他捏住楚见山的手肘处,阴沉着脸,手指缓缓用力,“当初你用这一只手,在武盟大会上大胜于我,那时候,多威风啊。”
一声脆响,楚见山的手臂被生生折断。
“啊——!!”
惨叫声贯穿山林,楚见山疼得眼前发黑,断骨处的剧痛像有千万根针,扎得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这就受不了了?”姜檐仍是不放过他,看着他因痛汗湿的发丝贴在脸上,竟生出一丝快感。
“你说一个拿不起剑的人,还能称得上是天才吗?”说着他又看向了楚见山的手腕处,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筋被齐齐挑断。
楚见山狠狠咬着嘴唇,嘴里的血腥味压都压不住,这次,他没叫出声,反而是笑了起来,凄凉又癫狂。
“哈哈哈……师兄啊师兄,”他费力挪动着身体,借着梅树将自己的身体稳住,“你可知为何师尊不重用你?”
姜檐没再动作,像是在等他解释。
楚见山将嘴里的血吐干净,颤抖着声音哑声道:“因为你刚愎自用,目空一切,明明就是个井底之蛙,却偏偏妄想一跃成龙,试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闭嘴。”姜檐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楚见山还在继续说,他奋力撑起身子,附在姜檐耳边:“其实不止是谢寅,我和他一样,从来没有看得起你。”
“我让你闭嘴!”姜檐手中的剑再也稳不住,直接贯穿了楚见山的胸膛。
剑的位置离心脏不足半寸,堪堪擦了过去。
楚见山颤抖着撑起身子,血色已经染湿了大半青衣,仍费力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师兄,你也狠不下心吗?”
“错了,”姜檐眼神阴暗,“对你,我向来是狠得下心的。”
话音罢,他握紧玄铁剑柄,猛地旋转,那原本竖着插进楚见山身体的剑,在他体内硬生生横了过来,那剑上附着的灵力,将他的心脏瞬间绞碎。
血流如注,从玄铁剑的剑柄下滑落而下,姜檐松开手,缓缓站起身,雪白的衣服上被溅了不少血,转头离开时,没再施舍他一眼。
“我会遵守承诺,保程渊他们不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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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梅血染青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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