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峰李明修洞府处。
温玉转了转手里的毛笔,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认真抄书的方生问道:“你师尊都去了快一个月了吧。”
方生抬头看了看开始边缘泛黄、黄绿相间的桃树,秋千还在原地,被风推的晃晃悠悠,低声嗯了一句。
已经快一个月了,师尊对他说的是游历去了,可他心里总是隐隐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关兰看出他情绪低落,用手肘捅了捅温玉的肚子,“你不学,别打扰人方生。”
温玉反驳她:“诶,我这不是关心一下阿生吗?要不是先前我来找他,都不知道明修剑尊走了,就阿生一个人孤零零地住这。”
关兰恨铁不成钢,用眼神示意他,“会不会说话啊你,什么叫走了,剑尊那是出门历练去了。”
温玉不理解但尊重,要是是自己老古板师尊出门这么久,他笑都来不及,每天睡到辰时起都没人管了,不背符箓也没人说了,他就是自由的鸟好嘛。
但还是转移话题,“阿生,你别放在心上,昨日丹峰四长老讲的那几个药,药性和相冲相克的,你记笔记了吗?借我看看呗。”
方生翻了翻旁边的书,找出来递给他,“你可以去藏书楼找药材大典,大概翻翻看就好了。”
“可我还是有点看不懂,”温玉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指着上面的内容问他,“这个不良反应和副作用,还有还有,这个毒性反应、后遗效应什么的,我都看不明白......这都不是一个意思吗?”
关兰在旁边吐槽,“......你上课是一点没听啊。”
“没事,我再给你讲讲,不良反应是一个总称,里面涵括了副作用和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副作用是......还有哪里不懂吗?”
方生看着他双眼无神的模样,有些无奈,想了想继续说:“其实,你也不需要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师尊之前跟我说不要强求,反正最后我们也不走丹修的路子。”
“哇,没想到啊,剑尊一副拒人十万里冷脸的样子,还能对你说这个。”
温玉瞬间又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了,又开始笑呵呵,“你说得对,阿生,我可是个符修,以后可是要一符扬而天下知的。”
关兰一本正经地赞同:“嗯,凭你三笔画不成型的技术名扬天下。”
温玉:“......关兰,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方生实在没忍住笑了笑,劝道:“好了,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无忧在旁边啃着米糕看他们,这是方生特意做的小零嘴儿,给他解馋用的。
自从知道无忧因为血脉不纯而开不了口说话,方生怕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会忽略他,于是每次都会先拿点东西投喂他,他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温玉被他俩说的有点自闭了,趴在桌上,拿过一片米糕就往自己嘴里塞,说话含含糊糊的:“小师弟,你师兄简直惨无人道,旁边这个师姐也丧心病狂。”
无忧没做什么反应,只把手里的米糕又递了一片给他。
温玉感动的泪流满脸,“小师弟,我宣布,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师弟。”
在方生几个人还是按部就班的宗门日常生活中,另一边的李明修却是不太好。
西洲地界有一古战场,距今已不知多少日月,此处从天空往下看,不知何大能留下一道剑意,裂缝从中切开划了两侧,因死伤惨重,此地的死怨之气经久不散,后来魔族人将其称为魔渊。
日积月累,直至现在怨气已经如同凝成实体一般,裂缝处深不见底,外周也被逐渐侵蚀。修为低的修士会轻易被迷惑,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最后七窍流血而亡。因此没有人会往这边过路,这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明清看着面前明明白天的时辰,周围却已经一片黑雾笼罩,“这里的怨气比以前好像浓了许多。师兄,要不然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李明修没有说话,只屏蔽了自身感官与保护好经脉,服下了颗解毒丸,丢给明清一颗,便先飞身向前探路,明清劝不住他,只得紧跟步伐,
明清用灵力传声:“师兄,你小心些。”
李明修:“嗯,你自己护好自己。”
在此方行走了不知多久,依旧没有动静,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明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拿出储物戒里的沙漏器看了看,朝前面的人传音:“师兄,这里比从前扩散了快一半了,我们已经走了快三天了,却还没有走到缝隙处。”
等了片刻,却依旧没得到回信,心下有不好的预感,疾速低跃至他身边,只见李明修双眼无神,有一层淡淡黑色的阴翳笼罩着,脸色有些灰白,见状连忙施法封住他的几大穴,喂了几颗灵丹,再将人原地盘坐好,用灵力开始运功,语气有些急切。
“师兄,快醒醒,我们现在在魔渊,坚守本元,别被迷惑了心智。”
却不见面前的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红芒。
而另一边的李明修依旧在向前走,发觉身后的师弟已许久没有出声,向后看去早已没了人的踪影,正要施法找人,就发现人出现他们原本行进方向,状似疑惑地问他:“师兄,你在找我吗?”
李明修看清来人,却顿时警觉。
“你是谁,你把我师弟弄哪去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就在这里啊,你是不是被这里影响了?”正要向前,就被蓄力运转灵力的李明修一击,伤到了腹部,顿时原型毕现,化为了一团黑雾,想趁机钻入他体内。
这怨气居然已经修炼出神志,还能利用环境将人分开,诱至其中逐个击破,李明修心知这里已经不可久留了,掏出金衣罩困住那团怨气,任它在其中鬼叫,毫不恋战转身欲离开,却听见一道声音,他恨之入骨,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楚行墨。
“师兄,为什么要走?”那黑雾呵笑一声,居然从金衣罩中脱身而出,又如鬼魅一般围绕着李明修,擦过他的皮肤,留下冰寒刺骨的灼烧感。
“是怕他死在这吗?就像当初的小师妹一样?”
按理说,佛教的东西对于鬼魅邪祟是天敌,而它却毫不费力地就逃了出来,李明修估计在这魔渊中随处可见的怨气魔气都是它的补充来源,做不到将它彻底隔绝开来,无论多少次它都能重聚,决不能任这东西再成长下去了,假以时日必成祸患。
趁着对战的空隙,李明修掏出宗门内的传讯烟花,嘭的一声炸开在空中,它是由丹峰特制的东西,在这黯淡无光的魔渊中也瞬间点亮方圆几十里,能持续几个时辰。
那黑雾倏地向前,却不是钻入体内,而是化作无数只漆黑利爪,从四面八方撕扯而来;同时又幻化出凄厉的哀嚎,不是一道,而是成百上千道亡魂的尖啸,直冲李明修的神识!
“你心底的怨恨和血一样...”
“好美味。”
李明修挥剑格挡,剑光如银龙护体,但每击散一只利爪,就有更多从浓雾中生出。
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蠕动,伸出由怨气组成的黑色藤蔓,缠向他的脚踝,要将人淹没一般。
李明修脸上很冷静,丝毫不为它的话动摇,只一心进攻,寻找它的弱点。
又一次将它困在原地,却突然响起方生的声音,“师尊,好痛啊,我好痛。”
李明修挥剑的手停顿一瞬,然后感觉到自己脑子嗡的一声被火填满了。
他的底线是方生,这团该死的黑雾,还不知道从哪里侥幸生出的灵智,居然敢用方生的形象来求饶,即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够。
他加快吸取灵石的速度,灵力疯狂运转穿梭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的灵脉碎片中穿梭,而他毫不在意,每一剑都是灵力外化,挥在那团黑雾的身上。
“我徒弟才不会喊痛,遇到再痛再苦的事,他只会像头倔驴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李明修一字一句反驳,眼底因暴怒而染上一片骇人的赤红,他不再顾及任何防御,手下剑招里透出的杀气越发浓厚,它聚拢起的速度远远追不上李明修挥剑打散它的速度,黑雾终于感觉到一丝害怕,
“为什么,我聚不起来了?为什么?”
“不,等等,你不能杀我,你不能......”随着一声惨叫,那团黑雾彻底消散在天际。
李明修挥剑的手终于停下,整个右臂因过度透支而不住地颤抖。身体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疼。他猛地咳嗽起来,暗红的血块溅落在漆黑的地面上……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旋转发黑,他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柄插入地面的剑上,才勉强站立。
他抬手擦去,依旧站在原地扫视,疑心它会不会卷土重来,同时找寻着明清的踪迹。
“大师兄?”又一个明清出现在眼前,李明修下意识举起剑,却发现他腰间那枚刻着婉字的玉佩,又放下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而原本勉强修复的经脉再度破碎,再也撑不住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跪下,倚在剑的旁边,说不出话来。
见这情形,明清不再耽搁,转瞬便上前来了,这百分百是他大师兄。
用灵力扫过去,却发现他身体简直是破败不堪了,经脉承不住他过度索求吸取灵力碎成片段了、灵力在身体内横冲直撞,连忙先喂了几颗丹药给他,暂时将他的经脉灵力封印住,其它的也不敢做。
顾不上会不会在魔族地盘上暴露,他直接掏出一艘灵舟,带着李明修朝药谷的方向赶过去。
“师兄,我们现在赶去药谷,请灵谷主出手救治,你忍耐片刻。”明清对着满头冒冷汗的人说完不敢耽搁,直接灵石与灵力齐上阵,让灵舟的速度如同瞬移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明清:怀疑[问号]
李明修:呼吸[化了]
明清:好的,是大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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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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