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荡荡好几日,船只终于缓缓驶向码头。正值秋老虎来临之际,船厢外阵阵热浪袭来。
站在甲板上远远望去,岸上熙熙攘攘,岸边运货的船忙碌而有序,扛货的小伙们顶着**的日头汗流浃背。再往远处看,岸上沿途店肆林立,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一番繁华景象。
此行按照宋承云的吩咐,行李能简则简,可经怀夕一顿收拾,东西免不得还是有几大箱子。
船上的伙计落好板子,船客们一扫多日的疲惫,一个个神清气爽的,无不匆忙想早些到岸。岸边蹲着好些找活的伙计,船临近靠岸时,那些伙计便涌了上来。
人潮拥挤,怀夕拉着小艾始终紧跟在宋承云身后,次序走过甲板,下了码头,便看到打前阵的松毫被一群脚夫围在中央,挤都挤不出来。
宋承云一袭白衫,神明俊朗,皇城下讨生活的,眼色也比常人好几分,几个脚夫立马就凑上来想找点生意做,被宋承云摆手拒绝。
只是那几个脚夫离开后,又有一群人凑了上来。
宋承云被挡住,只能下意识地把径直往前走的怀夕也拉住,以免走丢。
领头的人着一身灰蓝直?,年纪约莫四十,气质沉稳,走到宋承云跟前,深作了个揖,恭敬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泸州来的宋举人?”
旁边忙碌的人群听到举人二字,朝宋承云望了过去,之后眼里闪过了然之色。
难怪风采这般不俗。
“确是在下。”宋承云还了个礼,“不知阁下是?”
那管事得到宋承云的确认后,明显松了口气,“属下是清河书院的王管事,是奉王老太师之令前来迎接公子一行的。”
宋承云有些惊讶,他手里是拿着梁夫子给的引荐信,原本想着先落了脚再去拜见王老太师,没想到王老太师竟还派人在这里迎他。
那管事继续说道:“王老太师前几日收到梁学士的信,得知宋举人这几日便会到金陵城,便让属下每日派人在这码头等着......”
宋承云听完,顿时有些歉意,因顾忌着怀夕的身体,此趟行程比预想的多走了几日,累得他们也多等了几日。
“给老太师和王管事添麻烦了,待承云落脚之后,再携舍妹登门致歉。”
听完宋承云的介绍后,王管事这才将目光落到他身侧的小姑娘。
年纪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着浅黄色衫裙,眉眼间透露出一股俏皮,对他看过去的目光毫不露怯,两个小梨涡点缀颊边,不失天真可爱。
王管事在贵人云集的京都做事,不说别的,眼力劲绝对非常人能比。刚刚不是没有注意到宋举人同她说话时,不时用余光落在这活泼的小姑娘身上,原来是宋举人的妹妹。
王管事拱手:“客气客气,不过老太师确实等了宋举人多日,如今得见宋举人,卑职也好差人回去复命了。”
差人?
王管事没错过宋承云眼里露出的一丝疑问,解释道:“宋举人入京后的一应住宿,卑职按老太师的要求安排好了,宋举人,请。”
宋承云不是不识抬举的人,不会在这里拂了老太师的盛意,听完只是点了点头道了谢,便让松毫把东西搬上马车。
王管事看着言语行动进退得宜的宋举人,眼里闪过欣赏之色。
王管事侍候老太师多年,又在京城人才济济的清河书院当个管事,见识非同一般。对自家主子这般看重这位泸州县来的宋举人,王管事原本有些讶异。后来有幸拜读他的文章后,王管事叹服地五体投地。
如今当面一见,王管事更是惊艳。
没想到宋举人不仅有才,更是有貌。
——身如青松,眉如墨画,丰神俊朗,举止有度,容貌不出当下京城最受女郎们称颂的裴小世子之右。
只是宋举人说话虽温和,可一双黑眸冷冷清清,像揉碎的云雾深不见底,看着倒不如小世子那般好相处。
将他们请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后,王管事立马遣人去太师府复命,自己又骑马追上前头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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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清河书院并不是官塾。
只是清河书院成立四十余年,从建院之始,便有两位帝师,一位太傅,一位异性王爷当过院长,出过多位诗坛巨匠。便是如今朝堂上,清和书院出身的官员也几近占了半数,譬如如今深得帝宠的首辅沈震,也出身清河书院。
因皇帝崇尚文学,清河书院这十几年更是备受推崇,许多皇室子弟不去国子监,反而来这清和书院进学。
只不过,清河书院也不是想入便能入,至少才学这方面是要过关的。因此,读书人皆以能入清河书院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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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跑得既快又稳,穿过几条繁华街道,拐了几拐,停在一幽静深僻的巷子外。
停稳后,宋承云先下了车,又把怀夕托抱着下来。
王管事骑马先到,已然等在一侧。待怀夕站稳后,王管事上前,领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路,在一座二进的小宅院门口停下,他作了个揖:“宋举人莫嫌我们多事,实在是梁学士爱徒心切,宋举人一出发,梁学士的信也一同从泸州寄来。知道您此次携亲人入京,老太师便早早地让我们在书院附近寻了这处宅子。”
“你看这院子,虽不大,也算精巧,离书院近。且此处离道柳街仅一街之隔,是个极安全的地段,宋举人只管放心。”
王管事说话做事,叫人如沐春风,叫宋承云也暗暗惊奇京城真是卧虎藏龙。
将梁夫子也搬了出来,宋承云知道老太师这般心意实在推辞不掉了,便答应下来。
待手下人把宋承云他们一应行李搬好后,王管事便向他们请辞了。
宋承云作揖回礼,又道:“敢问王管事,不知今日是否方便拜见太师?”
王管事心里又对宋承云高看了几分。其实,他临行前,太师特意吩咐,将宋举人送回宅子后,若宋举人有此发问,便带他前来相见。
王管事原本想着,宋举人风尘仆仆,至少也要休整休整,再来拜见太师,倒没想到,宋举人与自家太师想到了一处了。
王管事脸上多了几分恭敬,道:“自然,太师如今就在清河书院,卑职带举人前去。”
这边,宋承云转身同怀夕交待了几句,让松毫留下,便跟着王管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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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旅途劳顿,可从码头一路到这宅子,怀夕和小艾都新奇无比,丝毫不觉疲惫。
宋承云走后,松毫和小艾就开始忙活开箱子。怀夕吩咐他们先拿几样当下要用的东西出来,其他暂时放着不动。
自下船后,见王管事对他们这般殷勤周到,怀夕知道都是因着哥哥的缘故。她虽然在人情世事上懵懂了些,可从前白氏常教导她,无功不受禄。
哥哥走前只说让她们先休息,别的没有嘱咐。到底是不是在此处落脚,还要等哥哥回来再说。
王管事确实周到,大概是怕他们旅途吃喝不便,屋内放了好些糕点果子。怀夕在宅内逛了一圈,发现屋内一应物品都很齐全,厨房里连锅碗瓢完都是崭新的。
虽然糕点果子看着美味,可刚下船,怀夕也没什么胃口,小艾想了想,让松毫搬了个小炉子进屋,就着小炉子煮了几碗热汤面,三个人垫饱了肚子。
待天边夕霞缠卷时,宋承云还没有回来。
灶上生着火,温着一锅清粥。怀夕和小艾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里乘凉,闲聊路上见过的新奇玩意,松毫则在门外等候张望着。
说着话,多日的倦意终于袭来,怀夕靠在小艾肩头打起盹来。
怕外面蚊虫多,小艾忙叫醒怀夕,将她拉到屋里,从外头箱子里找了个小靠垫放进罗汉床,,怀夕顺势蜷躺过去,香香地睡着了......
待宋承云回来时,天已经擦黑。巷子窄小,马车不能进,宋承云在街口下车后,迈步走进来。
街道并不深,四座小宅子错位相对。
外头两座宅子大概还未住人,漆黑一片。里头两座,一座灯火通明,隐约见炊火。而另一座,便是他们当下的落脚处。
小宅院门外有微微的光亮,待走近了些,可见松毫坐在台阶上打着瞌睡。
松毫警觉,还不待宋承云走近,便认出他,挑起地上的灯笼几步就小跑着过来,“公子回来了。”
宋承云淡淡应了一声,踏进门口,迈进垂花门,见屋里灯光几不可见,问道:“姑娘呢?”
因对此地还不熟,宋承云又令松毫在他回来前寸步不能离开,因此烛火这些物件没来得及去集市上买,只在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找出些灯烛点上。
松毫提着灯笼照在脚下,应道:“姑娘在屋里等着您呢,还吩咐我们在灶上温着粥,公子既回来了,可是先摆饭?”
“你先去买些烛火吧。”说完,宋承云脚步未停,迈进主屋里。
松毫明白下来,公子这意思,就是在这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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