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渊的水突然沸腾起来。
谢长宴站在祭坛边缘，看着‘母亲’步步逼近。那双金色的非人眼眸里跳动着古老的火光，嘴角咧开的弧度超越了人体极限。最可怕的是她——或者说它——周身散发的气息，让谢长宴体内的魔龙血脉如滚油般翻腾。
“宴儿，别怕。”‘母亲’的声音里混着诡异的回声，“娘只是...想起了很多事。”
谢长宴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剑穗在掌心发烫，玉石表面已经布满裂纹。师尊最后的警告回荡在脑海：上古凰灵，极度危险。
“你不是我娘。”他握紧佩剑，剑身因龙息灌注而泛起黑芒，“从她身体里出去！”
‘母亲’歪了歪头，这个本该可爱的动作此刻令人毛骨悚然：“为什么？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啊。”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这具身体很美，血脉也很纯...尤其是那颗凰心，温暖极了。”
谢长宴胃部绞痛。凰心？母亲体内竟有凰族核心？难怪天命老人要囚禁她这么多年...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母亲’突然向前飘来，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没有魔龙血脉的刺激，我也醒不了这么快。”
冰冷的手指掐住谢长宴咽喉，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喉骨。他挥剑斩向对方手臂，剑刃却像砍进棉花般毫无实感。
“没用的，孩子。”‘母亲’叹息，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似水，像极了真正的谢母，“接受你的命运吧。魔龙与凰灵本就是一体两面，我们合而为一，才能...”
谢长宴突然发力，额头狠狠撞向‘母亲’鼻梁。这一下毫无技巧，纯粹是狗急跳墙的蛮力，却意外奏效——‘母亲’吃痛松手，鼻血直流。
“你！”温柔假面瞬间撕裂，‘母亲’的面容扭曲成狰狞模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整个魔龙渊剧烈震动，无数锁链从渊底飞射而出，将谢长宴四肢牢牢缠住。那些锁链上的符文亮起刺目红光，灼烧着他的皮肤。更可怕的是，锁链接触处，黑色鳞片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钻出！
“啊——！”
谢长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魔龙鳞片如潮水般蔓延，转眼覆盖了半边身体。左脸已经彻底龙化，金色竖瞳中满是痛苦与狂乱。这是血脉禁制被触发的征兆——天命老人早就在魔龙渊设下针对他的陷阱！
“对，就是这样。”‘母亲’贪婪地盯着他龙化的部分，“释放你的本性...”
谢长宴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必须求救。他用尽最后力气捏碎剑穗，玉石爆发的光芒暂时逼退了‘母亲’。
『师尊...救我...』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通过破碎的神魂连接传出的最后讯息。
白暮雪剑锋偏转三寸，这个失误微不可察，但对天命老人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得手了！”老人狞笑，骨剑如毒蛇般刺出，精准贯穿白暮雪腹部。
“呃...”白暮雪闷哼一声，异色双瞳因疼痛而收缩。冰蓝色的血液顺着骨剑血槽流出，在剑身上凝结成细碎冰晶。
天命老人得意忘形，竟凑近伤口深吸一口气：“混沌之血...果然美妙。”
白暮雪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冷笑：“好喝么？”
老人一怔，随即脸色大变——那些冰蓝色血珠中的冰渣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微小符咒顺骨剑蔓延而上，转眼爬满他持剑的右臂！
“你...！”天命老人想抽剑后退，却发现骨剑被牢牢冻在白暮雪体内。
“本座的血，”白暮雪握住腹部的剑刃，丝毫不顾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可不是白喝的。”
追踪咒如附骨之疽钻入天命老人经脉，每一个都带着白暮雪的神识印记。从此以后，无论老人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过剑尊的感知。
天命老人当机立断，左手并指如刀斩下自己右臂！断臂还未落地就冻成冰雕，摔得粉碎。他踉跄后退，黑袍下渗出大量黑雾试图疗伤。
白暮雪也趁机拔出腹部的骨剑，随手丢在一旁。伤口处的冰蓝色血液迅速结霜，暂时封住了伤势。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却站得笔直。
“值得么？”天命老人嘶声问道，“就为了追踪老夫，甘愿受这一剑？”
白暮雪没有回答。因为他感应到了——剑穗破碎的波动，以及谢长宴那声微弱的求救。徒弟有危险，他必须速战速决。
“游戏结束了。”白暮雪双手结印，十二道剑影凭空浮现，每一道都缠绕着混沌之气，“这一剑，为谢云澜。”
剑影组成的杀阵将天命老人团团围住，任他如何左冲右突都无法突破。老人终于慌了，黑袍下的黑雾疯狂涌动：“你不能杀我！魔龙渊的仪式已经启动，没有我——”
“不需要你。”白暮雪冷声打断，剑指挥下，“死吧。”
十二道剑影同时贯穿天命老人身体，混沌之气如饿狼般撕咬着每一寸血肉。老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像破布娃娃般被扯得四分五裂。
最后一刻，他怨毒地瞪着白暮雪：“你以为...这就完了？魔龙与凰灵...终将...”
剑光闪过，头颅飞起。白暮雪收剑入鞘，转身向魔龙渊方向疾驰而去，甚至没多看一眼那具正在崩解的身体。
『撑住，长宴。』他在心中默念，『为师来了。』
谢长宴在一片金色火海中醒来。
他躺在一个巨大的法阵中央，周身覆盖着完整的魔龙鳞甲，连面部都只剩下一双眼睛还保持人形。奇怪的是，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出现，反而有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
“醒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谢长宴抬头，看见‘母亲’悬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金红色火焰。那些火焰不断分出细流，注入他所在的法阵。
“别担心，仪式很顺利。”‘母亲’微笑，“你的身体正在与凰灵之力融合。”
谢长宴想挣扎，却发现连手指都动不了。法阵似乎压制了他所有的反抗能力，只能任人摆布。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龙类特有的嘶嘶声，“为什么要选我？”
‘母亲’降落到他身边，手指轻抚龙鳞：“因为你很特别啊，宴儿。普通魔龙血脉承受不住凰灵之火，唯有你...”手指停在心口星形印记上，“体内有混沌之种。”
混沌之种？谢长宴突然想起师尊说过，他与白暮雪灵力交融后，体内产生了混沌之力。难道...
“看来你明白了。”‘母亲’满意地点头，“白暮雪那小子误打误撞，反倒成全了我。朱雀与魔龙之力在你体内达成微妙平衡，这才让混沌之种生根发芽。”
她——它——站起身，双手展开：“很快，这具身体就能容纳完整的我了。到时候，什么天命老人，什么寒霜剑尊，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谢长宴闭上眼睛。他必须想办法脱困，但龙化后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在绝望之际，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硬物——是那块记忆水晶！居然还在袖中没掉。
他悄悄将水晶握在掌心，尝试注入一丝灵力。顿时，大量画面涌入脑海...
年轻的谢母跪在祠堂，面前是燃烧的命牌：“以我凰血为引，镇魔龙于渊...”
谢父抱着婴儿时期的他，泪流满面：“值得吗？你这一去就是永别...”
谢母吻别婴儿，转身走入魔龙渊：“云澜，记得要照顾好宴儿。他的血脉特殊，是唯一能...”
画面突然中断。谢长宴如遭雷击——母亲竟是自愿被囚！为的是镇压魔龙渊下的什么东西！而眼前这个‘母亲’，很可能就是...
“发现了？”‘母亲’不知何时又凑到眼前，金色眼眸眯成细缝，“没错，你娘是个伟大的牺牲者。用自己的身体做牢笼，困了我整整二十年。”
它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整个洞窟簌簌落石：“可惜啊，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成为钥匙！”
谢长宴浑身发冷。原来一切都是圈套，从他出生起就设计好的阴谋。母亲牺牲自己镇压的怪物，现在正要借他的身体脱困...
“时间到了。”上古凰灵俯身，双手按在谢长宴胸口，“让我们合为一体吧！”
金红色火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吞没了谢长宴的身影。剧痛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强行钻入体内，撕扯着他的灵魂...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剑光劈开火海！
“离我徒弟远点。”
白暮雪的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他踏剑光而来，赤发在身后飞扬如焰，手中长剑却散发着刺骨寒意。最诡异的是腹部那个贯穿伤，居然还在滴着冰蓝色的血。
“寒霜君？”‘母亲’——不，上古凰灵眯起眼，“你来晚了。”
白暮雪根本不废话，剑锋直指凰灵咽喉。这一剑快得超越肉眼极限，却在最后一刻被金色火焰挡住。冰与火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没用的。”‘母亲’微笑，“我已与这具身体完美融合，你舍得伤她吗？”
白暮雪眼神一凛。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强行攻击可能会伤及谢母残存的魂魄。
就在僵持之际，法阵中央突然传来异动。被金红火焰包裹的谢长宴竟然缓缓站起，龙化的身躯上浮现出奇特的银蓝色纹路。
“师...尊...”他的声音像是两个声音的叠加，一个嘶哑如龙吟，一个清冷似冰雪。
白暮雪瞳孔骤缩：“混沌觉醒？”
谢长宴——或者说某种融合了谢长宴的存在——抬起龙爪，轻轻一握。束缚法阵应声而碎，金红火焰如温顺的宠物般环绕在他指尖。
“这不可能！”上古凰灵第一次露出惊恐，“你怎么能控制凰灵之火？！”
“因为...”谢长宴的龙瞳中闪过一丝清明，“我娘...把真正的凰心...藏在了...”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那个星形印记突然大放光明。光芒中隐约可见一颗跳动的金红色心脏虚影——正是谢母留给儿子的最后保护！
上古凰灵发出刺耳尖叫：“不——！”
白暮雪抓住时机，一剑刺出。这一剑精准无比，贯穿"母亲"胸口却不伤心脏分毫。冰蓝剑气顺着剑身涌入，将附体的上古凰灵硬生生冻住！
“长宴，现在！”
谢长宴龙爪前探，轻轻按在‘母亲’额头。银蓝纹路顺手臂蔓延，与白暮雪的冰寒剑气形成奇妙共鸣。在这两股力量作用下，一缕金红雾气被硬生生扯出谢母身体！
“不！我还会回来的！”上古凰灵的尖叫随着雾气消散，“魔龙与凰灵终将...”
余音袅袅中，谢母的身体软软倒下。白暮雪抢先一步接住，探了探脉搏：“还活着。”
谢长宴想上前，却突然跪倒在地。龙化特征开始急速消退，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最后看到的，是师尊焦急扑来的身影...
『没事了...』白暮雪的传音在黑暗降临前抵达，『放心，一切有为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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