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等着李医生出来的实习医生,隔着门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老师,我跟你一起。”
龙黎鼻尖有点痒,黑长发丝抚过,室友俯身看着她锁骨中的珍珠蚌,抬手用指尖触碰。
坚硬的蚌壳感受到柔软:“不要担心,一会负责我的医生会来,你离开就好,李医生不应该这么早开壳的。”
“他就是报复我。”龙黎直白了当地说出原因。
“我跑一次,下次他还会来。”
除非解决问题本身。
室友温和地笑了笑:“总要先解决当下才能想以后。”
“咚咚咚”
门晃动几下,没开。
门外传来声音:“门怎么锁了?”
随后是钥匙碰撞声。
“咔嚓”
锁拧开,门从外向里推开,进来几位同样穿着白色长服的人。
开门人身后还有一个人推着一辆车,推车上放着托盘。
盘里装着冰冷的医疗器具以及一个垫着软布的小盒子,盒中摆着一颗颜像铁,色泽光亮,小巧圆润的东西。
“林夕,今天是你放珠核的日子。”
带头的医生面色冷峻,没问为什么门是关得,只说现在要做得事。
林夕躺到床上:“好,放吧。”
医生后面走出一个人将毛巾递到她嘴边,她张开咬住。
医生转身拆开一次性包装,戴上医用手套,拿起托盘上摆放的刀,走到床边。
手术刀抵住锁骨中珍珠蚌壳间的缝隙处,没有任何麻药,措施,无菌手术环境,就在病房里,一张白床上。
刀沿着壳缝用力划动,林夕咬紧毛巾,手脚被人摁住扣上锁环。
蚌壳从严丝合缝到露出一条缝口,医生边上的助理双手举起镊子放到医生面前。
手术刀很薄,顺着口进入,医生手摁着刀身下压,使得蚌壳因外力撬动出一条更大的口子。
他另一只手接过镊子,夹起放在盒子中的圆球,从蚌口进入,镊子几乎伸进去一半,不停调整位置。
林夕口中的毛巾渗出血色,手脚束缚的地方因动作幅度大,深陷进肉里,血肉模糊。
龙黎站在床边,疼痛席卷而来,浑身发冷,发颤。
太疼了,会疼到面目狰狞,连昏死过去都是种奢望。
龙黎看向林夕的脸,她还在笑。
林夕牙齿死死咬毛巾,想缓解疼痛,可都这样疼了,她的眼睛任是弯着,含着笑意和泪光。
林夕目光转动,龙黎顺着看去,是病房的门。
大开着,很近,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向着门口走几步就能离开。
脚抬起,白色衣摆拂动,从床边走向门口。
“叮咚——”
手术刀跟镊子一同丢回托盘。
医生脱下手套,丢进推车下专门放手套的一个桶中。
叮嘱道:“可以了,这几天好好休息,五月后会开蚌检查情况,可以的话,十月份珍珠长好没问题。”
说完一行人离开房间。
没有任何止血措施,来是为了放珠核,放好就走了。
龙黎走向门口,合上门,回到床边。
林夕头发湿透,汗津津的,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她还是用那双柔和的眼睛笑着,狼狈又有种向上的鲜活力。
毛巾掉落,她说:“冷。”
真是个怪人。
龙黎想着,坐到床边,学着她抱她的样子,抬起林夕的上半身,抱着她,轻抚那直直的脊背。
“睡吧,睡一觉就不疼了。”
假的,疼痛状态下很难睡着,就算睡着了也会被疼醒,不过是自我欺骗,但病房里没有任何可以缓解疼痛的东西。
在疼都只能忍着,骗自己不疼,因为太疼了,人会疼死的。
龙黎望向门口上的玻璃,玻璃外是渐行渐远的医生。
她们不是病人,也不是人,只是用来生产珍珠的工具,难怪大家看起来都不像有病的,因为她们压根没病。
龙黎拿起掉在腿上的毛巾,仔细擦干净珍珠蚌上的血。
可擦不干净,擦没了还会不断流出来,她只能摁住,毛巾红了大片。
林夕呼吸平稳下来,她睡着了或许是疼昏了。
龙黎体验过那种疼,知道没那么好受。
而这疼痛,是这层楼的女性都要经历,一次,n次,走了一个还会来一个,源源不断。
天生拥有生育能力的珍珠蚌,能生珍珠,却被其他人盯上,试图占有控制,使得珍珠蚌的生育能力归他们所有。
龙黎轻轻放下林夕,盖好被子,来到门口静静等着李医生地到来。
很快门上的玻璃中出现李医生以及拖着托盘的实习生的身影。
还不等他们碰到门,门自行向内打开。
房间昏暗一片,安静,冷清,唯独窗户下有一抹银亮的光辉。
天黑了,太阳下山,月亮上升。
一道影子静站在门边,靠着墙,握着刀蓄势待发,如同正在捕猎的雌狮,全神贯注观察着猎物,不动声色等着他们进入自己的狩猎范围。
李医生动作迟缓片刻,察觉不对劲,他走得时候锁门了,门怎么开了,房间也安静的不对劲。
实习生见李医生要停下来,怕惩罚不到龙黎,急忙出声:“刚我听见负责林夕的医生给她放了珠核,门是他们开的。”
“没动静可以是太虚弱准备睡觉休息,就是不知道那个刘媛会不会跑走。”
李医生疑惑解开,继续向着房间行去:“看看就知道了,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她迟早会死在我手上。”
实习生拍马屁:“是啊,她怎么躲得过老师您的手掌心呢,现在的挣扎都是徒劳。”
李医生嘴角勾起:“倒是会讲话,你先进去。”
实习生满脸笑容地走到前面,进入房间那刻,汗毛竖起,下意识转头看向门边,对上一把锋利的刀刃,刀身挡住持刀人的脸,一双眼睛在刀上方冷冷注视他,折射出的刀光从下而上划过瞳孔。
他看见,眼瞳中的小人,脑袋飞了起来,液体喷射。
血液溅到李医生脸上,吓得他倒退几步,脑袋发蒙,他以为最多是动动手,那能想到刘媛这个疯子会做出要人命这种过激行为。
他转身向着楼梯口一边呼救,一边狂奔。
每一间病房都安静地关着,没有动静,夜晚了,所有人都该入睡了。
通体白色的刀尖落到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四溅,龙黎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距离很近又给他逃离的机会。
她的声音在走廊回荡:“李医生不是要开壳看情况吗?跑什么啊———”
李医生气喘吁吁,浑身冒汗,胸口急促起伏,心狂跳到要蹦出来,喉咙干涩疼痛,发现没有人会出来,为了跑得更快,他没在呼救。
真是到血霉分配到她,要是其他人分配到刘媛,现在在这里逃命的就不是他了。
该死的,他老师死太早了,不然这人肯定是归他老师负责。
身后脚步跟刀划地的声音很近,他不知道身后情况,急于逃离,不敢回头看,怕看见什么就跑不了了。
直到边上出现人,余光撇见病服,这一刻的恐怖提到最高点,他想,完了。
更让他可恨的是,她居然还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这使李医生有种错觉,此刻的他像只老鼠,她则是把老鼠当玩具的狩猎者。
害怕中升起气愤,他想做什么,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有刀。
龙黎迟迟没动手,而李医生来到楼梯口,听见下面有值班护士在聊天,面露大喜,张嘴欲喊。
一只拿着血红色毛巾的手穿过脖颈,捂住他的嘴巴,堵住所有声音。
李医生呜咽几下,手挣扎着去掰捂着他嘴的手,腿脚蹬着地面发出声音。
楼梯口讲话的护士来到拐角,两人面对面聊天,其中一位是他熟悉的护士,恰巧她寻着声音抬头。
李医生眼睛迸发出光芒,期待着她出声,救他。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脑袋从后向前,悬于李医生肩膀上,静静注视着楼梯下的女生。
护士移开视线,拉住要转身得同伴:“我手机忘在下面了,天黑了,我一个人害怕,你可以陪我吗?”
同伴欣然答应:“当然可以,走吧,一会来查房。”
她转身向楼下走去。
“啪嗒啪嗒”
一步步下楼梯。
李医生目光从希望到破灭,龙黎拖着他回到楼层。
声音从楼梯下面传来:“快来!”
护士再次抬眼看向楼梯上方,人不见了,毫无痕迹,她快速上去检查地面,确定没有留下证据。
“来了!”
走前她还是将李医生刚才在的地方用鞋底在地面踩着抹平。
行动间带起灰尘,小灰粒于空中浮沉片刻,轻飘无感地落到起起伏伏的白衣上。
李医生挣扎间,医服在地上拖行,染黑了白。
龙黎举起真理捅进他的胸膛,翻滚搅动,他用手握住刀试图阻止,血顺着刀体留下。
他奋力吐掉毛巾:“我错了,我不该针对你,我不该态度不好,你放过我,这件事我不会说,以后我也会把你当祖宗对待……”
“我上有老,下有小,有老婆孩子,你行行好,放我一次。”
龙黎停止搅动真理:“放你一次?也行,我问你什么,你回答,然后我就放你一次。”
李医生忙不迭点头:“好,你问什么我都回答,只要留我一命。”
“谁骗我来这里的。”
龙黎已经知道刘媛没病,这里是把她们当生产珍珠的工具,以刘媛的性格,知道情况的话,没曝光这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自己过来,那只能是被骗过来的。
李医生头发凌乱,方形眼镜框歪倒一边:“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放珠核,其余的都不知道。”
龙黎握着真理,缓慢得搅动,刀身感受到阻力仍然不停:“医生你很不老实。”
李医生疼得跪伏在龙黎面前,上半身因刀挡着没办法彻底挨近地面,他的头只能抵到龙黎握着刀的手上,气如游丝。
“是…有专门的人用各种方法手段哄骗你们过来的,我真不知道你是被谁骗过来的,人太多了……”
龙黎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掌抓住他的头发,收紧上拉,展露出他痛苦的表情。
两人高度一样,她确仍是上位者姿态:“还有呢,你知道该说什么。”
要维持人设,很多东西不能问,龙黎将问题抛给李医生,他要是想活命就得把知道都说出来。
极度害怕跟恐怖占据所有理智,他疼得要死,求生欲使他强撑着,源源不断讲着他知道的一切。
比如这家医院明面上是医院,暗地里其实专门找珍珠蚌来替需要珍珠的人生产珍珠。
比如他仗着身份高,威胁利诱刚进入职场又很需要这份工作,家庭不好的女孩。
比如他跟另一位医生勾结,把蚌身上的器官移植到其他需要的蚌身上。
再比如将医院的珍珠偷偷碾成粉买给需要珍珠粉的顾客。
种种罪行一一暴露在龙黎面前。
说无可说,李医生眼睛眯成一条,大口大口喘息着空气,嘴里发出嗬嗬声,费劲得问:“可以放我走了吗,我底裤都给你说完了。”
龙黎抽出真理,起身踢开他:“滚吧,垃圾下次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李医生喜极而泣,劫后余生到面目癫狂,双膝跪着,用手朝着楼梯口爬去,比狗还不如。
他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下去,一定找人来抓住刘媛,不会让她有下次跟他见面的机会,她一定会死在今天夜里。
还有那个见死不救的护士。
正畅想着,下一秒面前出现一双鞋,抬眼,入目是松垮的病服裤,死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李医生好巧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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