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苏更阑就这么傻愣愣地回味着被带飞的感觉,失重、兴奋、肾上腺素飙升。假设未来条件允许,他非常不介意再当一次挂件。
此时他们就在寂声楼后院的小亭里,前几日他就是在这个位置捡起药瓶的,而那时万尧清坐在树上,今日则与他共同坐在石墩子上了。
石案上铺满了灯谜红纸条,院内风灯发出温柔的光,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喝彩声,但他们俩就显得安静很多---因为一个不说话,而另一个不太敢造次。
好半晌后......
“将军大人,您不必一定要把所有灯谜亲自猜出来的,猜灯谜的规则不约束您。”苏更阑异常狗腿地笑了笑,“即使您一个都猜不出,我也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献上来,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您老...小人家开心就好。”
超过一百张灯谜纸条乱七八糟的摆着---不是万尧清乱放,而是苏更阑故意弄乱的。
“不猜了...吧。”
万尧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更阑,手中握着毛笔,那眼神在说: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因为苏更阑弄乱纸条的时候碰到了万尧清的小臂,将军的字变歪了,墨汁炸了一片,把素白的衣袖也染脏了,金色云纹硬是变成了乌云。
苏更阑后悔地咬了咬唇,“实在对不住,但您且听我狡辩狡辩?”
万尧清放下毛笔。
“我的字写得不好,这些灯谜上的字是我练字时瞎写的,好看的都被挂在外面去了。”苏更阑惭愧道:“我再多练练,明年再办手语灯谜活动的时候再邀请您来,那时再请您验收,好不好?”
从万尧清的视角看去,苏更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但不令人反感,反而有点俏皮。万尧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已经写出的谜底,只见百张灯谜几乎猜出了一半正确答案,这意味着什么?
“您等等,很快。”意味着属于有缘人的那道菜,要呈上来喽。
等待菜品上桌的间隙,苏更阑问道:“将军大人,我前两日听闻旗木得在京城里胡作非为的可恶事迹,我前脚从花阁离开,他后脚便去找姑娘们闹事了,威胁不愿陪客的姑娘说要杀他们全家,这事您听说了吗?”
有关旗木得赌博□□的丑闻他是在宴请友商时听说的,他请了同一条街上那九家酒楼的老板,为的其实是找出嚯嚯他后厨的凶手,顺便卖惨加画饼,结果顺道听了不少八卦。
友商说起花阁的事,苏更阑盘了盘时间线,正好是自己和万尧清同时在场的那日,只不过他为了找农户而早走了一步。
万尧清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情。
“所以您今日答应来寂声楼,除了好心给我面子,是否还有其他原因,是与旗木得相关?”很难不这么想,毕竟他们几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同一张桌子上。
【不该问的别问】
纸上落下这么几个字,苍劲有力的字体完全覆盖了原来的鬼画符,湿润饱满的新墨汁裹挟着旧痕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苏更阑心想好吧。
“那换一个问题吧将军大人,您对我为什么这么关照?”苏更阑撑着下巴,歪了歪头,眼神透出淡淡的探究与疑惑。
万尧清有着一张英俊立挺的面孔,苏更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剑眉星目,同是男人,他不得不承认万尧清有着所有男人都会羡慕的长相、身份、气场。
只不过这次万尧清眸光加深,却没有写下什么。
苏更阑兀自动脑,“初次相遇您就看出我身体不适,但却没有表现出关心,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赠药;南街花阁里您容忍了我把您唤做小弟的唐突之举,我这才顺利地得到王充大人的帮助;今日您又从天而降当着旗木得的面护我周全...将军大人,我别无他意,我只是好奇您为何对我如此关照?”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人在做任何事之前总有个动机,或好或坏,或善或恶。
【依你之见,是何缘由】
笔锋兜兜转转,把问题抛了回来。
“将军大人啊,您别跟我卖关子了,我可没长什么剔透玲珑心。”苏更阑苦恼地摊了摊手,“您别看我跟外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都是为了生活强行装出来的,其实我本人一点都不聪明,最不爱动脑了。”
【外人】
字写得慢,像是主人在思考。万尧清抬眼,窥测深浅。
苏更阑大方地与他眼神交流,脑子里蹦出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您不会是......”
万尧清握紧拳头。
“您不会是爱上寂声楼的饭菜了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拳头握得更紧了。
“所以您顺便扶持我是为了鼓励我把寂声楼开下去!”
苏更阑本身就是个敏锐的人,察言观色早就是融于骨血的本能,他想了很久,却实在看不透天之骄子要图谋自己一个贱民什么东西?
万尧清的手松开了。
但笔也断了。
苏更阑莫名感到凉飕飕的,怎么这人的脸色忽然这么阴沉?
他觉得万尧清的眼神在骂人。
这时大厨端着餐盘走上前来,大嗓门如雷贯耳:“东家!”吓得苏东家浑身一震,“大树啊,我耳朵好着呢,你下次轻着点。”
大树歉意地笑了笑,“忘了忘了,嘿嘿。”
“万小将军,您别怪咱们,实在是寂声楼里的聋哑人多,我不大声点他们都听不见,这习惯一经养成就很难改过来了。”
“其实你大声了他们也听不见的。”苏更阑无情道。
起初,寂声楼的班底是由当初宁安哑民组成的,这些人除了不能开口说话之外倒也没别的bug。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一些外地的聋人得知了寂声楼这个招牌,不远万里奔赴而来希望能混口饭吃。苏更阑就慢慢给他们教手语,手语在这些聋人身上反而发挥了更大的价值。
他端起餐盘里的一碗枇杷银耳粥,用勺子搅了搅,散出清甜的热气后才端给万尧清。
“您尝尝,这个对嗓子好。”
万尧清闻声抬眼,独独只看向他,眼波闪了闪。
苏更阑立马解释道:“我所定的属于有缘人的专享菜品并无标准,看人下菜碟而已。若您是身怀六甲的孕妇,那我便做一碗安神滋补的燕窝;若您是腿脚不灵便的老人,那我便熬一碗热腾腾的牛骨汤;若您是幼儿,那便做一份小孩子都爱的桂花酒酿小圆子......”
“我知道您嗓子不舒服,时下秋干物躁,喝点利咽清喉的批把银耳粥总没有坏处。”说话间,清粥的香气氤氲在夜色中,诱人极了。
大树道:“万小将军,这是我们东家亲自亲手熬制的呢,不论您今日是否玩那猜灯谜的游戏,这粥品也是提早就备好了的。”
被大树这么一说,苏更阑不知怎么有点脸红,连忙道:“嗯嗯,这样比较有诚意,您真的帮了我很多。”
在两人的微笑服务下,万尧清的脸色好像没那么黑了。
他尝了一口,然后眼前忽然闯进来两张脸。大树目光炯炯,“怎么样?”
苏东家期待满满:“好喝吗?”
一主一仆眨巴眼睛,万尧清微微撤身。
大树:“完蛋了,苏东家你手艺不行,我就说莲子苦吧?你剥不干净的!”
苏更阑有点生气,“我明明只放了一颗莲子!不可能不好喝!我从小喝到大而且唯一会做的就是这道粥了,不可能不好---”
刷刷---
鬼画符般的红纸上多了两个字:【好喝】
苏更阑一下子就心满意足的傲娇起来了,“哼。”
大树也哼了一声就走了,俩人像闹了脾气的小孩。
苏更阑高兴地重新坐回来,“谢谢将军捧场。”
万尧清喝着粥,苏更阑忽然涌起一股慈爱之心,“算了,我不好奇您为什么特殊对待我了,我日后发达了回报你就是。”
“将军大人,不如我教您一点手语吧,即使以后不能或不愿开口说话,用手语也可以很方便地和我交流的。”
“如果普通人也愿意学手语就好了,这样寂声楼里的聋哑人出了远门之后也能和他们无障碍沟通了,不至于只能在寂声楼里活得松弛,而在外头依然谨小慎微。”
苏更阑自说自话时也不感到无聊,和万尧清待一块时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因为他直觉对方并不讨厌,否则手起刀落,自己项上人头早被当球踢了。
不多时,清粥见底。
苏更阑很开心。
可是下一秒他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纸上最后落下四个大字---
【狗胆包天】
苏更阑又懵又惊:“将军大人,我没说什么僭越的话吧?”
【欲担任将军之师,如何不僭越】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苏更阑连忙站起拱手,“将军饶了我的无心之失吧,我随口一说而已!”
怎么回事啊,明明这人上一秒还夸粥好喝呢,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苏更阑垂着头不敢看对方,所以错过了万尧清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苏更阑默默腹诽:伴君如伴虎的君是将军的“军”吧,真是服了,果然就如阿炎所说,这人脾气不太好。
喘了几口大粗气,苏更阑试探性地抬眼,发现纸上又多了一句话:
【随口一说,更是狗胆】
苏更阑两眼一黑直接跪了,“...您到底要怎么样嘛?”
仰视的视角里,万尧清的气场便显得更盛气凌人了。优越的下颚角和挺直的脊背,薄薄的唇线...这次苏更阑一直盯着万尧清的表情变化,他想洞察点蛛丝马迹,结果还真得逞了---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意味着他并没有真动怒。
好哇,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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