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泣血,染红天际,有几只鸟影盘旋向远处飞去。
其下浩浩荡荡站了数百兵马,气势滔天尘土漫扬,鼻腔中满是硝烟与血腥气味。
只听有道沉涩窒闷犹如跗骨之蛆,引得牙关打颤的怪异号角声,幽长刺耳,缓缓拉开大战的帷幕。
寨中高台陶河安手持大刀目光锐利,对着那兵马正中身穿甲胃骑着头红棕色战马的中年男子喊道:
“王守义你若是英雄好汉,便下马同俺一战!”
“哈哈哈,笑话!”
身着深色藤制甲胃的王守义,脸上满是讽刺,眼眸中充满了戏谑与残忍,他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连下马都不肯,老子瞅你才是笑话!”
听见王守义回话,陶河安却没生气反而再次嘲讽。
“呵,陶河安尔等落草为寇,搅我诸县安宁,我前来剿匪是为天经地义为民除害!尔等速速归降,将萧县令请出,莫要负隅顽抗!若再冥顽不灵……”
他稍一抬手,身后弓弩手齐刷刷的抬起弓箭,泛着寒光的箭镞便对准了寨墙上的汉子们,这些汉子眼中爬上几抹惧色,却没一个后退,反而红着眼眶紧握手中武器,带着不要命的疯劲儿。
“鸡犬不留!”
双方间隔不过百米,王怀义自是看得清楚,只觉得这些人自不量力,最后的话更是带了分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
再说那高台上的陶河安显然气的不轻,那紧握大刀的手上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正要骂回去,却听有道清冷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王总兵好大的官威,剿匪,不知你是奉谁的命令,剿得又是哪门子匪?”
只见这风霖寨右侧高台不知何时换了人,正是萧望舒和他身侧寸步未离的暗。
“萧望舒!你莫不是要和这贼人勾结!”
战马上的王守义眼神一转,转而指责道。
谁料的高台上的萧望舒和暗却忽然对视一眼,相继大笑。
自觉失了面子,王守义提着马鞭指着萧望舒的方向斥道
“萧大人,我敬你是县官,这才给你两分面子,如今你却公然嘲笑老子!实在不识抬举!”
“哈哈哈,我笑便笑了,王总兵嘴上说要救大人,又声称大人和你通风报信要一同剿匪,却连大人是谁都认不出来。这难道不好笑吗?”
此处离那战马中心却有些距离,萧望舒来之前还特地换了衣物。
“我同萧大人并未见过,一时认错也情有可原,大人还是莫要拿在下开玩笑,若不想丢了小命,还是快出寨来。”
被下了面子,王守义自是气极,偏他还忍得住,硬挤出抹笑来,极快的改了口。
这次笑得便不止萧望舒二人了。
这王守义自然不解,萧望舒却没再理他,反而像同样站在高台上的陶河安拱手道:
“陶大哥,可见此人用心险恶,是为害我,我当真冤枉。”
原来自始至终开口的一直都是萧望舒。
“小子敢耍老子,给老子放……!”
事到如今,王守义也回过味儿来,他狠骂一句,眼看便要开战,萧望舒却比他还快。
“耍你又如何!”
他直接打断了王守义的话,
“城下众将士听令!”
这句话萧望舒用了力气,振聋发聩,清晰地压过了一切喧嚣,震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萧望舒的方向,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乌木令牌,令牌上刻有金色蛟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这令牌来历不凡 。
“罪臣王守义私通南蜀,卖国求荣!其罪当诛!太子殿下有令,凡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凡取王守义项上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此话一出犹如滴入油锅的火星,在王守义军中炸开。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总兵是叛国贼,都比不上百两黄金给他们的震撼,何况诸县偏远层层剥削下,这些士兵有时连几石粮食,半贯铜钱的月俸都拿不到,百两黄金可是他们几辈子都挣不了的巨富。
早在萧望舒喊他是卖国贼时,王守义便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百两黄金的话语一出,王守义都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马上就要落地,下意识就想跑,可下秒便反应过来,他周围都是他的亲信,平时没少拿他好处。
而萧望舒口说无凭,不过凭一个根本证明不了身份的令牌,和不知道能不能落到实处的承诺,哪儿能那么轻易的说动他的人马,何况,王守义转念一想,他同南蜀人的交易从未让第二人知晓,这萧望舒怕不是在诈他。
心中有了底气,王守义怒骂道:
“放你的狗屁!证据呢!你构陷朝廷命官,又假传太子命令,甚至和这些贼人同流合污,实在居心叵测!等我秉明黎城太守定要治你的罪!”
“呵,你若动我,莫说黎城太守,便是太子殿下也绝不会轻饶尔等,我手上令牌亦做不得假!至于你口口声声说我构陷你……”
忽得冷笑一声,萧望舒才道:
“你身上所披,可是南蜀特制的‘青鳞藤甲’!此甲外形本就奇特,又因制甲时用南蜀秘药浸了三天三夜,便带着股药香,甲胄内侧靠近腋下处,更是刻有南蜀军烙印——曼珠沙华。
更有甚者,你连我中山军律都改换了那南蜀军律,是生怕两军交战时,南蜀国听不懂我中山的进攻号角吗!”
半个时辰前,他忽而听到号角声,只觉怪异熟悉,直到看到王守义身上的甲胃,萧望舒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前世三年后南蜀国突然发难,中山国派老将军应战,却不知南蜀从何处摸清了中山号角军律,吃了好大的苦头,也是在这一战,陶将军横空出世,如今,这事情也算大白,原来是他中山国早就出了个叛徒。
犹如数道惊雷炸在王守义耳侧,寨下兵马的窃窃私语之声更是让他心中大骇,他嘴上却还在狡辩。
“放你口的狗屁!来人!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
他拿着马鞭指着身侧的弓箭手大骂,他坐下的马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慌乱马蹄哒哒的转个不停。
可任凭他如何急切,底下的人马就是不动,这让他心中的慌乱更甚,嘴上不停。
“都傻了吗,还不快给老子动!”他的马鞭抽向那些士兵,而那些士兵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吓坏了他,他紧握着马鞭,额角渗出了汗,却在此刻突然冷静下来,怕什么,这里有半数以上是他的亲信,只要杀了这些人,南蜀那边他早就找好了退路。
“怕什么,出了事也是老子担着,这萧望舒勾结山匪已是板上钉钉,不过是垂死之言你们也信,想想家里老小,敢违抗老子的命令,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忠于王守义的士兵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而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更是自得,王大人背靠南蜀,他们去了南蜀照样吃香喝辣,至于这些人要不降于王大人,要不然就是一个死。
于是漫天的箭矢,其间夹杂着数道火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面而来。
心中叹气,萧望舒抽出长剑与暗一同挥剑打掉了几个飞来的箭矢,却仍有不少的箭矢飞入寨中,落入茅草屋顶,便如燎原之势,一时火光冲天乌黑的烟尘弥漫。
当然,他的话并非全无作用,士兵的挣扎与混乱,为寨中人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浓烟遮盖了烈日,焦苦而又干涩的气味夹杂着刺鼻而腥臭的腐甜,喉咙发紧眼神干涩通红,他们麻木的挥斥着武器,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
汗水混杂着血迹染透了萧望舒身上的衣衫,他再没有半分文人形象,先前那些躲在山洞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他们搬运着尸体为伤者包扎着伤口,连儿童都拿着武器,可本不该这样的,他们明明都中山的子民,无论是那些士兵还是寨子里的百姓。
紧咬着牙萧望舒不肯发出半点声响,陶美秀为他的肩膀处包扎好,脸色古怪又别扭,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沉默着离开,奔赴下位伤者。
支撑着起身,暗不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常沉默而又不近人情的暗卫似乎也因为这场战争而有了自己的血性,仍在前线奋力厮杀,没有犹豫他再次向寨门走去。
陶美秀正指挥乡民搬运伤患,她武功谋略都比不上哥哥,可她比这些乡亲都了解乡亲所擅长的事情,能妥当安排好最适合乡亲的事,能安抚好这些乡民的情绪,而这些陶河安做不到,所以在后方的是她,或许换句话说,当她哥哥阵亡那她就是下一任将领。
“何,萧先生您的伤。”
“无碍。”
没有办法,他不想寨民死,可王总兵不会放过他们,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些下死手的人,也不值得他手下留情。
可这群从未杀过人的百姓,如何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呢,他们已然渐渐落了下风,眼瞅寨门就要被破。
他们在寨门下苦苦死撑,却仍有前赴后继的士兵填上来,萧望舒的心愈发沉重。
“逆贼,不要负隅顽抗了!若你们好好求求老子,老子也不是不能饶你们一回。”
骑于高马上俯视萧望舒等人,王守义满是嘲讽,当然这话是骗人的,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姓王的少废话有本事下马一战!”
挥刀劈斩冲上来的士兵,陶河安狠骂一声。
高坐于战马之上的王守义望着疲于应对的寨中人,只是不屑地仰天大笑。
却在此时,山谷前方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
“黎城驻军奉太子谕令!剿灭叛贼王守义!降者弃械,跪地不杀!负隅顽抗者——立斩!”
一面硕大的黑色旗帜自山下草木遮掩间显现,旗帜绣了金色的“黎”字,其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如滔天之势,那一刻天地如静止般。
直到大地的颤动,传递到人心中。
哐当!哐当!武器落地声响是那样清晰。
慌乱与恐惧蔓延心头,王守义甚至顾不上什么,他知道他完了。
“撤,”
这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撤!”
他突然加大了音量,提起缰绳两腿一夹就带着小队兵马向山下岔路跑去。
“快追,莫要让王守义逃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句,反应快的已经骑马赶了上去。
除了半山那条岔路山上便只有萧望舒他们上山时走的那羊肠小道,狭窄泥泞。王守义亦不是傻的,眼瞅大军已至身前,他直接翻身下马钻进了山中密林,不过瞬息便隐逸了踪迹,有不死心的跟着追了上去。
再说萧望舒等人,望见援军自是松了口气。
等援军到了跟前,萧望舒这才发现领队的竟是念月和赤华先生。
“公子,念月来晚了。”
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而来的念月身量拔高了不少,原先圆嫩的鹅蛋脸也变成了瓜子,一身红色劲装,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眼里更是有几分抹不去的哀伤,成熟而稳重,与数月前那个爱笑活泼的小女孩儿极为不同。
等人到了近前,这种不同便尤为突出,
“你,可发生什么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