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暮提着两只山鸡就和谢见青从后山回到临风苑了，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临风苑形同摆设的厨房也燃起了第一簇火光。
谢见青提着两只山鸡就要往锅里放，萧迟暮连忙抓住谢见青的手腕，以防他真把两只鸡就这么丢进锅里了，“哎小师弟！我觉得这可能需要拔个毛呢？”
谢见青把山鸡递给萧迟暮，萧迟暮无奈的笑了一下，接过山鸡，拎出去拔毛了。
“你为什么要给它裹一层泥？”谢见青站在萧迟暮后面，不理解的看着他拿着两个“泥块”，里面是萧迟暮刚猎来的山鸡。
萧迟暮忙着手里的山鸡，捏了个火诀，边控制火势边说到，“这是叫花鸡，我小时候经常缠着父亲给我烤。”
谢见青听着，等他接下来的话，可萧迟暮没有继续往下说去，他便问道，“然后呢？”
萧迟暮又笑了一下，“没有然后了。”
前面的火堆迸发的光照在蹲在火堆面前的萧迟暮脸上，谢见青清楚的看见萧迟暮笑的牵强，眼睛虽是被火光照的铺上了层暖色。
可那眼底是和在问尘阶上一样的空洞，好像挖空了内核，只剩一副躯壳，机械的说，没有然后了。
谢见青觉得萧迟暮现在有点不对劲，他觉得萧迟暮在不开心。
谢见青低头看着手指，说了句抱歉。
萧迟暮这下真被谢见青逗笑了，灭了火把“泥块”刨出来，又把叶子拨开递给谢见青，叹了口气。又转身上了旋梯，坐在护栏边喝起了酒。
*
“天衍长老大驾光临我这死焉之地，有何贵干啊。”一袭黑袍的男子坐在高堂，闭着眼睛，一直手撑着脑袋。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归虚真人背着手自顾自的走上高堂，坐在男子对面。
黑袍男子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对面的人一愣，面上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
“归虚真人倒是审美独特，多年不见本殿以为以你的修为和心性，定是要把自己扮的和当年一样。”男子凑近归虚真人，像是仔仔细细观察一个玩物一般。
“啧啧啧，真是丑陋啊。”男子大笑起来，“没想到当年天衍最爱装君子的人，今日却变成一个花甲老人。”
男子突然停止笑声，一把掐住归虚真人的咽喉，眉眼瞬间染上狠厉。张嘴冷冷的吐出，“哦？你的修为呢。”
归虚真人狼狈的咳了咳，丝毫不反抗，闭上眼睛说，“我在来时就自断仙骨，剔除仙脉，废尽修为。”归虚真人咳出一口血，淡然的挂起一抹笑，“这滋味确实不好受啊。”
男子脸色更加冰冷，掐住归虚真人喉咙的手冒出滚滚黑气，“你这是干什么？赎罪？”男子呵呵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也配和我提赎罪，你们欠我的，欠阿楠的，我总会要你们千万般的偿回来。”
“凭什么你们正道一句，邪教祸害人间，残忍噬杀，就可以不顾性命，来指责我，赎罪？你也配。”男子更加用力，就在归虚真人气丝微弱时，松开了手。
男子大笑起来，眼尾猩红，说，“你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你，自断仙骨？剔除仙脉？对我来说千万分不及其一。”
男子提起归虚真人，手在他面上划过，归虚真人瞬间从衰老的面貌年轻起来，算得上是面容冠玉。
男子提起一把冒着黑气的冰刃，插进归虚真人的心脉，注入一丝黑气，说，“这可护你的心脉一炷香，顾余若，我要让你在这一炷香内生不如死，我要让柳承玉亲眼看着他最亲爱的师弟，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说完他就空手画了张符纸贴在归虚真人胸前，归虚真人就被一道裂缝卷入，出现在了天衍山门。门口的弟子看见这个出现“陌生人”满身鲜血，好像只有一口气，立马禀告给了掌门，其他人赶紧给人抬上大殿。
掌门看见这个满身鲜血的人一愣，可下一秒看见这个人的脸时，立马跑去抱住了这个人。门外是刚收到消息过来的谢见青和萧迟暮。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掌门抱着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温和的脸庞沾满鲜血，原本青蓝的衣裳全都沾满血色，像一朵朵花绽放在这个人的衣服上，掌门的手居然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抚着那人的半边脸，红了眼眶。
掌门嘶哑的声音喊了声“余若“声音倒是让整个殿内的人听了个清楚，几个清心崖的人听见这句直接红了眼眶，几个女弟子已经掩面哭了起来。
谢见青见旁白的萧迟暮不知所措的表情刚想问这个余若是谁，就听见清心崖的人已经围上去喊师父，谢见青猛的一愣。
突然顾余若吐出一口血，慢慢睁开了眼睛，慢慢的张了张嘴，柳掌门赶紧贴了上去，听见顾余若小声说了句好吵。
“除了尚青朔和萧迟暮其他人都出去。”掌门的声音嘶哑的在大殿响起。
顾余若艰难的咳嗽了几声，说道，“师兄不必救我了，我早就自断仙骨，剔除仙脉了，没用的。”
顾余若淡淡的勾起嘴角，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对着谢见青说道：“你的父亲拖我照顾你，现在看来我要先下去陪他了。”他苍白了笑笑，又扭头对着萧迟暮说，“其他峰的人我都不放心，能不能拜托你以后你带着他修行呢？”
萧迟暮微微点了点头，谢见青茫然的看着前几日还与他一同上山的归虚真人，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躺在掌门怀里看起来一碰就碎的顾余若。
顾余若又猛的咳出一口血，闭着眼睛说道，“师兄，我怨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了你怀里。”
柳掌门早就泣不成声，’对不起余若，对不起……”
顾余若摇了摇头，说，“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我们几个就这么……就这么形同陌路了，真怀念啊，白风崖…… ”
“余若……余若！”
谢见青的眼泪从眼眶挤出来，萧迟暮红着眼眶，沉默的站在一边，掌门依旧抱着顾余若喃喃道余若。
新的黎明早就是一代人的尸体铺成，谢见青想抓住的人早就如破晓之雾，消散，泯灭，归虚。
藏明楼，长明灯灭，名唤归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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