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青看着撑着手臂凑过来的萧迟暮，偏了头错开了视线，僵硬的说了句，“没有。”
萧迟暮看着谢见青偏过头的样子低笑了一声，谢见青听见他笑，转过头问道，“你笑什么。”
萧迟暮敛了笑意，说了句没什么，然后撑着头和了口酒。
在食斋堂吃完这顿饭，萧迟暮传了声告诉兰晓他们回临风苑之后俩人就回到了寻道峰。
在临风苑内，萧迟暮依旧坐在那片平台上，漠然的淡视着寻道峰，突然他张了张口对谢见青说，“你那心法可参悟到了什么吗。”
谢见青摇了下头，往后靠在椅背上说，“书上说的那些大道理和修行有什么关系吗？”
萧迟暮又笑着摇了摇头，“修行本就是求的一个‘天人合一’罢了，那些心法大道，你要慢慢体会，聚合你体内真气，用心去看世界罢了。”
谢见青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三年未出大殿，可修炼依旧圆满，你如何看这世界？”
谢见青发现萧迟暮总是带着笑，在他说完话的每一刻，可是萧迟暮的笑却不是对无知者的嘲笑，像自嘲，自审，自勉。
萧迟暮总是给他一种一笑了之的感觉，不想回答的问题用笑一扫而过，对于别人的关心也是掐了自己脉门然后一笑而过，萧迟暮早就习惯眼尾挂笑，可谢见青不想再看他的笑了。
他面上的笑，早就像是他空寂躯壳的坚强外甲，让人觉得他好接近，可你始终停留在他既定的位置，你永远看不清他那模糊笑意的眼底，有多悲凉，有多平静。
沉寂。谢见青问出那句“你如何看这世界？”的时候，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寂。
静默的时间太久，让谢见青以为萧迟暮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可萧迟暮却突然张开了口，说到，“这世界，我早在入天衍之前就看完了。”
谢见青看着萧迟暮的眼睛，这是他唯一能看清萧迟暮飘渺如烟的内核窗口，可它却被所谓的“笑”蒙上一层纱雾，终年不见日出。
*
“大师兄！”兰晓在临风苑门口摇了摇手，噔噔噔跑上了旋梯，把手里的盒子递出去道，“这里是三枚补灵丹，但我猜你应该是给小师弟的，补灵丹性烈，小师弟还未练气，我还带了凝气丹，有助于让小师弟聚气。”
萧迟暮点了点头，“师妹有心了。”
兰晓笑了一下，“大师兄客气了，今日我还有功课未完，师父最近快要出关，就不打扰了。”
萧迟暮点了点头，兰晓丢了张符走了之后，萧迟暮把手里的凝气丹递给谢见青，“你还未体会过聚气，第一次可能承受不了，我给你护法。”
谢见青吞下了凝气丹，闭上了眼，打坐冥想。
他感觉四肢有股气力明显的在流动，他面前逐渐浮现一些画面，他拼命的想抓住，努力的聚集着气，想拼凑哪虚无如烟的画面。
阿娘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慢悠悠的走在鸢尾花园，父亲则在一边给灵草浇水。
“阿娘，这是什么花啊？”
零散碎片中谢见青看不清阿娘的面貌，却能听清阿娘的声音，也能想象到阿娘带笑的脸庞。
萧迟暮拿着本食谱，喝着酒盯着谢见青的情况。
谢见青眉头一会皱一会松，萧迟暮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平时面无表情只有白眼的师弟，此时悲喜全都写在面上。
只是紧皱眉头时，额角总会冒出汗来。
他应该是难受的吧。萧迟暮这么想着，他随手捏了个小人，在空中费力的拖着手指头大的锦布。
小人身体及轻，一手拉着谢见青的额发，让自己挂在谢见青额前，费劲的举起锦布轻轻擦了谢见青额角的汗。
萧迟暮就这么一手撑着脸，手指举着像操控着小人，良久才两指一搓，小人顿时化作烟雾散去了。
大概是这个动作让萧迟暮想到了些什么，顿时面上又挂了笑。
可突然谢见青眉头紧皱了起来，嘴里喃喃着什么，很模糊，萧迟暮只能听见模糊的几声。
“阿娘。”
“爹。”
“不走。”
萧迟暮看那样的谢见青，皱了皱眉头，这是每个人凝气时都需要面对的。
人都有情感，交措在整个命脉，方有体会极喜极悲，极生极死才能悟的天道。
天道是最矛盾的东西，它要你有情有义，命脉每一条丝线都交措着各样的情丝，
它又要你无悲无喜，无恨无爱，不然不以成大器，不以悟天地。
这修仙问道的第一步，凝气悟感，体会世间远大，观自己前生所感，悟自己极感之念，彻底体会自己所有的情绪，彻底不会因为前世所有因果而有所欢，有所恨。
方为求仙问道。
萧迟暮在他额海注了丝灵气，帮他顺了下凝散的灵气，以防谢见青太注入然后气乱暴体。
谢见青逐渐平静下来，不到一炷香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见青一睁眼就是坐在对面的萧迟暮，他背后的天早已泛起鱼肚白，太阳已经升起，大雾还未散去，太阳也还隐匿在云霞中。
谢见青看了看萧迟暮，“这是什么时辰了？”谢见青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抬头触了触额角，没蹭到任何。
萧迟暮一挥手，桌上出现了盏热茶，才说道，“还有一刻到卯时。”
谢见青皱了皱眉头，“你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
萧迟暮撑着座椅扶手，头靠在手上，轻声嗯了一声。
谢见青看见他手边的白玉瓶没说什么，只暗自想到萧迟暮那么爱喝酒，却不见他醉的样子。
萧迟暮突然开了口，问道，“你凝气时，看到了怎样的世界。”
谢见青看着萧迟暮，泄了一口气，说，“我看见了我爹娘。”
萧迟暮皱了皱眉头，和他刚刚喃喃到的一样。
可是他刚刚凝气的时候喊了萧迟暮啊！
“那我是你爹还是你娘啊，你怎么喊我的名字。”萧迟暮一手撑着半边脸，头随着说话嘴的张和上下晃着。
谢见青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喊出来，他很想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但又太过刻意，还是放弃了。
“我看见你死了。”
萧迟暮嘴角抽了抽，收回撑着的手。谢见青拿起热茶喝了一口，说，“我看见你就躺在我面前，在一片雪地，旁边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但我感觉得到我很疼，我不知道这疼是怎么样的。”
萧迟暮倒是沉默了，看着桌子上的木纹，像是发呆，也像是沉思。
谢见青却突然看见他隐在袖中的手中拿着一本书，他原以为又是什么画本，结果一看名字。
佳肴杂记…？
“你看食谱做什么？”谢见青看着萧迟暮的左手问道。
萧迟暮转了转手腕，“也不能日日都去丹灵峰食斋堂吧。”
谢见青凝气一晚终归有些无力，萧迟暮也看出来他有些心神不宁。
“凝气是一个的过程，凝气丹还会在你体内运转，直到你真的能够凝聚起自己的真元。”
“你搭配心法慢慢修炼就好了，不要心急。”
萧迟暮难得正色和谢见青说事情，谢见青点点头，萧迟暮就让他去休息了。
但是萧迟暮还未撤那一缕灵气，如果谢见青灵气紊乱，那丝灵气就会顺着四肢百骸，顺通凝滞紊乱的灵气。
故而，凝气一夜的谢见青还能平静、安稳的短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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