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举行到后半夜邱融靡以要处理公务先离席了,两位夫人也跟着离开,剩下管事大臣和其他几位血亲招待诸位客人。
“喝酒!”
草原儿女喝酒厉害,饶是商旻也有些招架不住,酒过三巡已有些熏然,但商旻喝酒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上脸,昏暗的火光下几乎没什么人发现他已经醉得厉害了。
一个年轻人端着杯子就往商旻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还摇晃。
“景国的王爷,这杯酒我萨尔敬你。”嘴上说着敬酒的话,手里的酒杯却是朝下斜的,商旻一个侧身站起来,那酒才没洒在他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大人喝醉了,他不是有心的。”跟在那年轻人身后的的侍者忙向商旻赔礼道歉,态度很是诚恳,若是寻常人或许碍于面子也就不追究了,但商旻显然不是寻常人。
那年轻人面上闪过得意,商旻只是醉了,但还不至于眼瞎,那人表情还挺明显的,就是算准了中原人要脸,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
可惜商旻从来不要脸皮。
一把利刃无声无息地从那年轻人的颈后掠到颈前绕了一圈,披散的卷发小辫参差落了一地。
年轻人吓得瘫坐在地上,脸上哪还有半点醉态。
匕首收入袖口,没人看清商旻是如何出手的。
“抱歉,在下也喝醉了,”商旻踩在酒汤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中原人啊,比不得你们草原上的喝酒喝惯了,这酒一喝多,就容易耍酒疯,请诸位多担待了。”
这哪像是耍酒疯,这分明就是挑衅!
有人感到愤慨:“萨尔是钟引使者,与你地位相当,就算有错你也不该如此吧,这可不是在你们景朝!”
开口的是个小国家的王子,商旻瞥他一眼:“这要是在景朝,我已经将他宰了,还是说你也想试试我新到手的短匕?”
疯子!
“到底还是在牵洲昆弥的贺宴上,诸位还是消停些吧。”比越使者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和稀泥。
商旻一把提起萨尔,往他手里塞了两枚铜钱:“给我啐他一口。”
比越使者表情凝在脸上:“景朝王爷这是何意?”
商旻摊手:“我以为路边的野狗,旁人给点吃的就可以为那人咬别人一口。”
“……”
年前比越借粮草给钟引帮助钟引度过寒冬,就在刚才的宴会上钟引使者萨尔还代替自家王向比越使者表感谢,这本没什么,如果某个傻子没有接了暗示来找商旻使坏的话。
萨尔被吓坏了,缩在地上好似鹌鹑,被骂了也不敢吭声。
报复完,商旻便支着腿坐回原处切肉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众人面面相觑,站着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毕竟不能真把商旻赶出席。最后还是牵洲相大禄言朱招呼着众人重新入座,气氛复又欢快起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此乃真理也。
因着闹的这一出,后半夜大家都安分了许多,再没出些什么幺蛾子,主要是丢不起人。
一直到天色将明,宴会的火焰才歇下去。
商旻朝外走的步子很稳,半点看不出醉意。
“靖北王留步!”
商旻已经走出帐子十来步了,交代完事情的言朱才得空出来赶忙叫住他。
商旻很给面子地没再继续往前走,转过身看向他。
言朱擦了把被火烤出来的汗,俯身对商旻鞠了一个汉人的礼。
这位相大禄曾在中原生活过十几年,对景朝的人情风貌不可谓不熟悉。
言朱就今晚的事做了道歉,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商旻还没发话,身后的副官先阴阳怪气起来,等人话都说完了商旻才象征性地阻止了一下同时表示不做追究。
红白脸唱得可熟。
言朱松了口气,又对着商旻说了些恭维话,邀他再参加接下来几天的夜宴。
商旻答应下来。
…………………………
接下来的几天商旻过得还算平常,白天跟着蛮子到近郊狩猎,晚上围着篝火谈天说地,他也似乎老实了不少,不惹事也不冒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就怕他再发疯,疯子不可怕,惹不起的疯子才可怕。
之后还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个叫宛平的小国向牵洲昆弥求娶玉珠公主。说起来这事跟景朝还多少有点关系,这玉珠公主正是肃安公主跟索荧靡的大女儿,是景朝的外孙女,前几天的游猎场上商旻见过她,非常英姿飒爽的一个女孩子,昂首骑在马上就像一只骄傲的雌鹰。
当然,这不代表景朝在此事上有多少发言权,顶多是在争论不下的时候插两句嘴,真正决定玉珠公主去向的还得是她那堂兄兼后爹以及肃安公主。
其实这门亲事还不错,求亲的那位才当了两年的王,长成什么样未可知,但至少还算年轻,比起嫁老头子要好不少。
只是玉珠公主说什么都不肯同意。
有一日商旻蹲在河边洗手,遇到那玉珠公主牵着马过来饮水,少女一身白狐狸皮做的裘氅罩在外面,身上坠着好些宝石珠翠,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一看在家就是极受疼爱的。
商旻本无意与她搭话,甩掉手上的水便往岸上走,忽然,玉珠叫住了他。
“喂,你是那个景朝来的王爷吧。”
商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像只是出于礼貌一般,眼中并无探究。
玉珠最讨厌觊觎她身份或者容貌的男人,商旻的反应让她很满意。
“我阿娘是你们景朝的女儿,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表哥才对。”少女手里牵着马,笑嘻嘻地说。
突然开始套近乎,想来是有事相求。
商旻问她:“你有什么事?”
果然,下一刻玉珠就收起了笑容,可怜兮兮地看向商旻,面色变的比唱百戏的还快。
“你跟我阿娘说说,让她别把我嫁去宛平嘛。”
商旻摇摇头回绝她:“这我可说不上话,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玉珠用很小的声音骂了句牵洲荤话。
“你不喜欢那个宛平王吗?”商旻问她。
玉珠把马栓在树上,在岸边坐下来,手里扯着根新长出来的杂草:“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都不认识他。”
商旻低头看着她:“那你为何不愿与他成婚。”
“都说了我不认识他呀,谁要跟个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啊。”一块石头打在河面上,还没来得及溅高水花就被冲走了。
看着那颗倔强的脑袋,不知为何商旻想到了荆小寒。
大多数时候荆小寒都是温和缄默又冷淡的,但偶尔却又会露出些强硬来,像猫皮下裹着个狼崽。
怎么又想到他了呢?商旻心烦意乱地甩了甩头,玉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他是不是头上长虱子了。
看了半天商旻的脸,冷不防地,玉珠问道:“喂,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好看吗?”
玉珠的母亲肃安公主,以及肃安公主带来的侍女都是景朝一等一的美人,以至于玉珠从小就以为景朝遍地都是美人。
玉珠嬉笑着:“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景朝人,要像你这么好看的。”
小色迷。
商旻笑了:“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本王这款的美人,如今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公主殿下还是把眼光朝别处放放吧。”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如此自恋的人,玉珠叹为观止。等人都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觉得此人简直就是脑中有疾。
后面单独会见肃安公主的时候商旻提了一嘴这事,肃安公主没说什么,商旻便也没再多问。
“咱们公主从前最喜六博,当年京中也只有七殿下能与咱们公主打个平手。奴家不擅此道,到牵洲后未能解公主愁闷,亏得王爷来了,让公主解了些许棋瘾,这下公主能高兴好一阵子了。”侍女姚鸾送商旻出帐子欣慰地说。
七殿下指的是商旻的母亲奉元公主,这事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但姚鸾说这些话想必是有肃安公主授意,其中意思不必言表。
“能为殿下分忧是云策之幸。”商旻谦卑地说道。
他这时候倒像个寻常晚辈了。
远处,一个高大的汉子朝这边招手,姚鸾看见了亦笑着回应他。
“那是我丈夫。”姚鸾对商旻坦然道。
商旻笑着说:“听说过,是牵洲的右大将吧。”
那汉子朝这边走过来牵住姚鸾的手,就像年轻时一样:“我今早才出巡回来,给你打了匹花鹿,回头看看是做成衣裳还是做成帽子,正好上次莫赏赐的绿晶石还没用,就给你磨成圆的镶上头可漂亮。”
姚鸾锤他一下:“都多大年纪了还讲究这些。”
男人憨厚地挠着头笑了。
三十年时光匆匆逝去,皱纹悄悄爬上女人的眼角,西边的风沙让她的肌肤不在如过去那般细腻,但还有人心里想着她,念着她,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到底也开出了鲜嫩的花朵。
远远的,有女孩子的笑声传来,玉珠公主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拉着弟弟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母羊跟在后头撵,路过的人看着发出会心的笑。太阳落下来将大地染成橘色,风吹动旌旗发出猎猎的响,好凉快。
你看,这糟糕的世界总还是有那么些许片刻是美好的。
商旻在牵洲待了十天才返程。
不知玉珠后来怎么游说她母亲和邱融靡的,最后牵洲以公主年龄尚小,还不宜谈婚事搪塞过去了,当然,这只是个借口,这年头女孩子十四五岁嫁人实属平常,牵洲这样说,其实就是不想嫁,至于这背后是否有什么缘由,就不是商旻这个外人能知道的了。
马车上,商旻撑着头翻书,膝盖上蹲着一只瘦橘猫,那是他在狩猎丛中捡到的,本来快饿死了,所幸生命力还算顽强,得了块牛肉下肚挺过来没死,被副官收容在帐中。
那猫一看到商旻就“喵喵”叫,大约是过够了苦日子怕被抛弃,粘人得不行。这年头,连猫都晓得要找个金大腿。好在那猫虽缠人倒也不算吵闹,商旻返乡时便将它一同捎上了。
偶尔养个这样的小东西倒也不错,某个曾经说绝对不会养猫的家伙心里想。
商旻就是这种有点strong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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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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