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十七年霜降,苏晚棠再次坐在流放的囚车里,铁窗外的梧桐叶正纷纷扬扬落下,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像极了前世刑讯室里碎玉的纹路。她蜷缩在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狼首戒指,戒指内侧的小字“承煜”与“清和”用毒术刻成,在皮肤上来回刮擦,带来微不可查的刺痛——这是萧承煜在时空回溯前,用狼首匕首亲自刻下的,当时他的指尖还沾着慕清禾的血。
“吃点吧,”慕清禾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带着西北荒漠特有的沙哑,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递进来一个油纸包,边缘还带着体温,“桂花糖糕,这次真的没毒。”
苏晚棠打开油纸,三块糖糕整齐地码放着,表面撒着细碎的茉莉花瓣——那是她前世在丞相府时,偶然和慕清禾提过的喜好,当时他只是笑着说“女孩子家家的,口味倒是独特”,没想到隔了两世,他依然记得。糖糕中央嵌着一颗蜜渍梅子,红得像她前世咳血时的唇色。
她抬头,看见慕清禾眼下的乌青重得像墨渍,右肩的绷带渗出的血已变成暗紫色——那是青崖附身时留下的毒伤,寻常金疮药根本无法治愈。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右肩,动作轻得像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却在发现她的目光后,迅速放下手,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你自己呢?”苏晚棠轻声问,声音被囚车的吱呀声切割得支离破碎,“伤口还疼吗?”
“不疼,”慕清禾轻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他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萧承煜骑着黑马猛地靠近,铁蹄碾碎落叶的声音像极了前世刑具碰撞的声响。他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月光照亮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的红血丝。他扔进来一个水袋,语气生硬得像块冰:“喝。”
苏晚棠接住水袋,触感柔软得惊人,竟是用她前世送他的护身符改制的。护身符上的毒草刺绣已被拆去,替换成细密的棠花针脚,边缘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是慕清禾的笔迹。打开封口,淡淡艾草香混着迷迭香扑面而来,是她从前为萧承煜调配的避毒水,没想到他竟一直记着。
三人间的空气突然凝固,只有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像极了前世慕清禾为她抄写《毒经》时的翻页声。苏晚棠抬头,看见萧承煜的耳尖瞬间通红,他猛地拉转马头,黑马扬起的尘土遮住了他的表情,却遮不住他握缰绳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还是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慕清禾看着萧承煜的背影,眼神复杂得像荒漠中的雾,“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呢?”苏晚棠反问,指尖抚过护身符边缘的针脚,“你又在逃避什么?逃避对我的感情,还是逃避青崖是你兄长的事实?”
慕清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笑意掩盖:“我在逃避什么?不过是在想,这次轮回,该用什么方法让你活下去。”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毕竟……我已经失去过你两次了。”
当囚车行至京城近郊时,天空突然下起血雨,雨滴打在囚车的铁栏上,发出诡异的滋滋声——那是混着毒术的雨水,能腐蚀皮肉。苏晚棠透过铁窗,看见无数百姓举着火把涌来,他们的眼神空洞如死鱼,嘴角挂着涎水,手臂上爬满紫色纹路,像极了前世慕清禾中了情丝绕时的模样。
“是林婉柔!”萧承煜握紧长剑,狼首纹章在血雨中泛着妖异的红光,“她还活着!”
苏晚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林婉柔站在高墙上,身着一袭紫衣,衣摆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曼陀罗花,每一朵都用金线勾勒,像极了青崖的毒术图腾。她的瞳孔泛着与青崖相同的紫色光芒,嘴角勾起的弧度与柳氏如出一辙。
“承煜,小心!”苏晚棠惊呼,一枚毒镖擦着萧承煜的脸颊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毒镖落地即化,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深坑。
林婉柔抬手一挥,百姓们如潮水般涌来,手中的农具瞬间变成了凶器,锄头、镰刀、菜刀……在血雨中闪着冷光。慕清禾的商队迅速围成防御圈,身着灰衣的护卫们掏出毒针,动作整齐划一,像极了前世慕府的暗卫。
“苏晚棠,”林婉柔的声音像是被撕裂的丝绸,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来古树吧,否则这些百姓,都要为你陪葬。”
苏晚棠握紧铁栏,金色血液在体内沸腾,掌心的疤痕发烫,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她看见一个孩童被人群挤倒,哭喊声被践踏声淹没,本能地伸手释放金色光芒,光芒所过之处,蛊虫纷纷爆裂,百姓们恢复清明,却在看见她的眼神时惊恐后退,指着她尖叫:“是妖女!杀了她!”
“晚棠,别冲动!”慕清禾冲进囚车,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毒术师特有的凉意,“你的血液会暴露身份!他们会用对付毒师的方法对付你!”
苏晚棠看着他眼中的担忧,突然想起前世他为她挡箭的场景,那支箭穿透他的肩膀,他却笑着说“不疼,比你中情丝绕时的疼差远了”。而此刻的萧承煜,正浴血奋战,剑刃上的毒锈腐蚀着他的皮肤,却固执地挡在囚车前,像一堵永不倒塌的墙,正如前世他在冷宫外站了三天三夜,只为求她一句原谅。
“我必须去,”苏晚棠推开慕清禾,金色血液顺着指尖溢出,在地面画出一道短暂的曼陀罗图腾,“他们的痛苦,我来终结。无论多少次轮回,我都要救他们。”
毒术古树在血雨中显得更加狰狞,树干上的人脸树瘤张开嘴巴,每一张嘴都在尖叫着不同的名字,“苏晚棠”“青崖”“白清羽”……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刺耳的死亡交响曲。林婉柔(青崖)站在祭坛上,脚下躺着昏迷的柳氏,她的双手被钉在祭坛上,鲜血滴入水晶球,球中映出苏晚棠的金色血液,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终于来了,我的新娘。”青崖的声音从林婉柔口中传出,带着熟悉的戏谑,“我等这一天,等了三辈子。”
“放开她!”萧承煜挥剑砍断缠绕过来的藤蔓,却被青崖的毒雾弹开,毒雾擦过他的手臂,瞬间泛起一片紫斑。
慕清禾趁机射出毒针,却在看见林婉柔的脸时,手猛地一抖——那张脸,他曾在前世的梦境中见过无数次,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青崖(林婉柔)冷笑:“弟弟,舍不得?她不过是个傀儡,就像你曾经是我的傀儡一样。”
苏晚棠走上祭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金色血液在地面画出完整的曼陀罗图腾,图腾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狼首,狼首的眼睛是两颗水晶,映出萧承煜和慕清禾的倒影。“青崖,放了所有人,我跟你走。”她的声音坚定,却在看见萧承煜脸上的紫斑时,泛起一丝裂痕。
“晚棠,不要!”萧承煜和慕清禾同时大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萧承煜挣扎着冲上前,却被一条巨大的藤蔓缠住脚踝,藤蔓上的毒刺刺破他的皮肤,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苏晚棠,眼神里满是绝望:“晚棠,我爱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了你!在刑部大牢,你咬着舌尖不肯喊疼的样子,我永远记得!”
慕清禾也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也爱你!前世、今生,我只爱你!第一次见你,你翻墙进慕府,给我带了糖糕,说‘慕哥哥,以后我保护你’……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完了。”
苏晚棠愣住,金色血液突然变得温暖,不再像从前那样灼烧血管。她看见两人眼中的真诚,想起轮回中无数次的相遇、相知、相杀——萧承煜的傲娇与固执,慕清禾的温柔与偏执,都是刻在她灵魂里的印记。泪水混着血雨落下,滴在曼陀罗图腾上,竟开出一朵金色的花。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光芒从天而降,白清羽的灵魂浮现,她身着毒师黑袍,手中握着真正的《毒经》,封面的狼首图腾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出纸面。“承煜,清和,晚棠,纯爱之引不是牺牲,是信任。”她的声音如春风化雨,竟让血雨暂时停住。
她指向三人,眼中带着母性的温柔:“双生血契的终极力量,是彼此的羁绊。青崖,你错了,爱不是占有,是放手让你爱的人成为更好的自己。”
青崖(林婉柔)惊恐后退,紫色烟雾从林婉柔体内溢出,凝聚成他的虚影:“母亲,你明明死了!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
“我的灵魂一直在守护你们,”白清羽看向苏晚棠,“晚棠,你体内的金色血液,是我与青崖毒术的融合,只有用纯爱之吻,才能净化其中的戾气。这不是牺牲,是爱的证明。”
萧承煜和慕清禾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无数情绪——震惊、犹豫、坚定……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们同时冲向苏晚棠,在她左右脸颊落下轻吻,动作轻得像蝴蝶振翅,却带着跨越三生三世的深情。
金色血液瞬间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凤凰的羽毛由金色和紫色组成,每一根都闪烁着毒术的光芒。凤凰冲向青崖(林婉柔),紫色锁链应声而断,林婉柔的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坠落,青崖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不!我不甘心!我才是最强的!我才配拥有毒术!”
苏晚棠接住坠落的林婉柔,发现她眼中的紫色褪去,恢复了清澈,只是眼底带着深深的疲倦。“对不起……”林婉柔的声音微弱,“我以为……只要成为你的替身,就能得到萧承煜的爱……”
苏晚棠摇头,握住她的手:“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这个吃人的世道。”林婉柔闭上眼,手中滑落一枚玉佩,上面刻着“金雕”二字,正是青崖的代号。
场景6:轮回终结,新生伊始
血雨停止,毒术古树逐渐枯萎,树皮剥落,露出里面白清羽的遗体。她的遗体竟完好无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手中还握着苏晚棠母亲的玉佩。苏晚棠将玉佩放在她掌心,金色血液渗入遗体,白清羽的面容逐渐恢复宁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谢谢你们,”白清羽的灵魂微笑着,光芒逐渐消散,“现在,去拥抱属于你们的未来吧。记住,爱不是负担,是勇气。”
光芒散去,苏晚棠发现自己躺在慕清禾的怀里,萧承煜握着她的手,两人的眼中满是关切,却又带着一丝局促。
“我没事,”她轻笑,伸手抚摸两人的脸,“只是有点累,累到不想再轮回了。”
慕清禾抚去她额间的血迹,指尖悬在在她唇畔:“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就算要轮回一万次,我也会找到你。”
萧承煜点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我也是。无论你是毒术传人还是普通女子,我都要守着你。”
三个月后,京城恢复平静,胡杨树下的落叶铺成金色的地毯。苏晚棠站在树下,看着萧承煜和慕清禾打闹,萧承煜的剑鞘敲在慕清禾的肩头,慕清禾则趁机往他茶水里加了点“小惊喜”——当然是无害的泻药。两人的争吵声像极了前世的斗鸡,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暖。
“晚棠,”萧承煜递来一个精致的木盒,耳朵尖微微发红,“送你的。”
盒子里是枚戒指,由三种金属铸成:曼陀罗花的银、狼首的金、胡杨的铜。慕清禾笑着为她戴上,戒指内侧刻着三个小字:“三生石”。
“这是我们三人的标志,”慕清禾轻声说,“曼陀罗代表毒术,狼首代表镇北王府,胡杨代表荒漠——我们相遇的地方。”
苏晚棠看着戒指,金色血液微微发烫,却不再疼痛,反而带着一丝暖意。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们的羁绊早已超越生死,刻入灵魂。
远处,白骆驼的驼铃声响起,慕清禾的商队即将出发,萧承煜则要重整镇北王府,但他们约定,每月十五必来胡杨树下相聚。苏晚棠握紧戒指,突然发现掌心多了一枚紫色戒指,正是青崖的,上面多了行小字:“轮回未终,后会有期。”
她抬头看向天际,嘴角扬起自信的笑。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挑战,多少轮回,她都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萧承煜和慕清禾,会永远站在她身后,用爱为她筑起最坚固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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