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呼啸，红雾肆起。
荒凉的城区中，隐天蔽日的变异植物肆意生长，化成骷髅的老鼠穿街而过。
遍地狼籍的监护室内，心跳归零的白发少年睁开了眼睛。
他的右眼是金色，左眼却是灰色，瞳孔微微地移动，让他看清眼前景象。
爆破的灯、斑驳的天花板、落灰的医疗机械、深褐色的窗帘……
这里是哪？医院？
郁宁光着脚走到阳台，他左眼失明，右眼透过百叶窗时，一只巨大眼球和他对视。
他瞬间确认了异种身份。
特级异种“独眼”，危险级超S。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打不过，硬刚也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眼球布满血丝，瞳孔中心有条猩红色的裂缝，隐隐溢散出黑色雾气。
瞬息之间，无数猩红触手穿破百叶窗向他袭来，却在即触的毫米之处，在空中悬停。
独眼停止动作，眸中隐现疯狂。
眼前少年的金眸泛出暗光，白色绒毛冲破皮肤，背部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重组声，肩胛骨延展出两扇巨大的白色翅膀，白金色颗粒窸窸窣窣的掉落，美的触目惊心。
白蛾变异种，同类。
少年的地位在独眼心中发生质的飞跃。
不再是蝼蚁，而是……食物。
独眼谨慎地缩回触手，顷刻呈辐射状向外延展，像扬手撒下的巨网，势要将少年裹入其中。
少年化作白色光影，闪身避开异种的袭击。
他目光一凝，化作白蛾钻入通风管道。
独眼怒不可遏，触手紧跟白蛾移动，却因数量太多，被迫堵在狭小的通风口。
它不甘心地发出尖锐咆哮。
郁宁穿梭在肮脏的管道中，直到看不见独眼的影子。
他变回人形，躲在楼道口不断喘息。
好累啊，好饿啊……
能吃了自己的翅膀吗？
他发现自己身体久未活动，肌肉僵硬疼痛，肺部极其脆弱，呼吸都觉得累……
碳基生物的本能告诉他。
再不觅食……他要死了。
为什么，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双目恍惚间，数以万计的蓝色代码凭空显现，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
这是什么……
难道他饿出幻觉了？能吃吗？
［大数据检测到您快死了，请问需要绑定“赛博崽崽”系统吗？我们致力于帮助弱小人类］
冰冷的机械音刺激着郁宁的神经。
他冷汗潸潸，气若游丝：“你是什么？”
“我是系统AI，你也可以叫我墨渊。”
AI……这东西可信吗？
郁宁垂下眼睫。
好像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过……
“你能治好我的眼睛吗？”
郁宁抬眸，没有光泽的左眼定定看向墨渊。
墨渊：“您绑定系统后，我们将开启直播，如若观众打赏积分，您可以在商城购买所需物品，不限于治好疾病、延长寿命、改变容貌等。”
郁宁眼睫微颤：“你别骗我啊，我都失忆了。”
他只记得自己叫“郁宁”。
除了人类社会理论性的知识，他没有个人记忆，就像刚出厂的仿生人。
为什么他眼睛会出问题？难道仿生人的品控差？
作为白蛾变异种的他，本来视力就弱，现在左眼失明的问题太致命了。
墨渊：“系统没必要欺骗宿主”
“嗯……好吧。”郁宁勾了勾唇角，“我绑定系统。”
［恭喜宿主绑定“赛博崽崽”系统］
［您的目标，是为观众提供情绪价值，让她们感受到养崽崽的趣味，从而提升生育率……］
［鉴于您是新的崽崽，我们将赠予您两百积分，请崽崽合理规划资金，当个勤俭节约的好宝宝］
［如果您有其他需求，例如：查看积分、打开商城、关闭直播等，请向系统AI说明］
［正在载入宿主信息］
［直播间82ji729j生成完毕］
此刻，诺大直播界面倏然亮起。
少年白发盛雪，发梢落在锁骨处，长睫扑朔如蝶翼，流光金眸点缀着如玉面容，暗淡灰眸又多了几分怪诞诡谲，高清镜头下，脸部的细小绒毛微微浮动。
鲜活，富有生命力，脆弱……
是系统根据大数据筛选出的最佳崽崽。
也最符合“观众”的口味。
没有一个“观众”坐在屏幕前观看，直播间的人数却在不断疯涨。
数条弹幕自屏幕中划过——
【好乖的崽崽，我喜欢这次的崽崽，太萌了！！居然是白毛异瞳！好像猫猫啊！唉？等等，这是异种沦陷区吗？好脏啊】
【崽崽让姨姨摸摸，让姨姨贴贴，不过崽崽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姨姨打赏几个棒棒糖吧。】
【这次的崽崽好脆弱啊，感觉脖子轻轻一掐就断了，还不如异种呢，要是呈灵魂体的状态就好了，肉身还是太过娇气了】
【真成灵魂体你又不高兴了，心脏都不跳了，崽崽就是因为有人类的鲜活才迷人】
【能不能让崽崽每天变幻发色，或者开启换装模式……唉，不对，右下角好像有唉，不过24小时才能变换一次……】
郁宁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这些弹幕很奇怪，他想看就能看见，不想看见时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没有实体，没有载体，就像他主观想象的。
他并不觉得“赛博崽崽”系统是本土产物，像是更高级文明的东西……
弹幕中那些姨姨也很奇怪。
人类对待异种入侵都非常严肃，异种的出现，就意味着大规模屠杀的开始。
这些姨姨……却恍若未觉。
郁宁视线清晰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变了。
手上是白色的蕾丝手套，手腕处是粉色断带手环，手指带着小巧的珍珠戒指……
等等……
他猛地往下一看。
粉白渐变的蕾丝蓬裙垂至脚踝，层层叠叠的裙摆缀着细碎珍珠与蝴蝶结，复杂华丽，做工精细。
不是……他居然穿着小裙子？！
唉？刚才不是穿的白色体恤吗？
郁宁试探性转了一圈，发现脚上是棕色的圆头玛丽珍鞋，裙子还套着重重的裙撑。
果然……想要自由活动还是太难了。
但是，他没有其他衣服了。
【崽崽这身衣服好好看，姐妹有品】
【24小时后，我一定要抢换装权！等着！】
【楼上＋1】
【＋1】……
郁宁撇下唇角。
他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问道：“墨渊，我能买吃的吗？这些……姨姨不是打赏了吗？”
少年说“姨姨”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微微泛红，不自觉的拗口，有种小孩牙牙学语的感觉。
墨渊：“当然可以。”
“你声音太难听了。”郁宁微微拧眉，“你不是AI吗？我想听正常人的声音，机械音太突兀了。”
他多少还是了解些AI技术的。
尽管不知道墨渊的设计程序如何，但是他知道地球AI设计的初衷，就是服务于人类。
墨渊：“商城界面已经为您开启。”
经过郁宁的提醒，墨渊果然换了声音，变成温润清冽的成男音，少了原本的伪人感。
好听多了。
郁宁满意地笑了笑，眼前浮现出商城界面。
【积分：469】
他目光一顿，笑意凝滞。
【治疗身体残缺：520000】
“……”
郁宁的心在滴血。
啧，好贵，估计要存到猴年马月了。
不会真的要干到退休吧？
他往下翻了翻，发现商城食物价格不贵，品类也不多……
啧，买不起医疗类的，难道还买不起食物吗？
出于报复性消费，郁宁把每样食物都买了一遍。
然后发现……
竟然是涵盖各种口味的营养液。
巴掌大小一瓶，说明书建议每日早中晚各一瓶。
郁宁接连喝了几瓶，发现跟白开水一样，肚子也没喝饱。
他摸着干扁的肚子，舔了舔嘴唇。
嗯……想吃点其他的。
感觉营养液不在他的食谱上。
思及至此，郁宁在商城买了把银白色的超长镰刀，走出医院。
他想看这个城市荒芜成什么样子。
站在十字街口远眺，郁宁发现周围商铺只剩破烂的货架，报废的汽车歪七六八的停在马路上，连红绿灯也倾倒在街头。
他抬头看向天空。
风起云涌，夜色降临。
如果快到晚上，那异种应该要出现了。
异种向来昼伏夜出，黑夜更有助于它们藏匿身形，锁定猎物。
【崽崽小心身后！！】
【崽崽！！！！！】
郁宁神色一怔，条件反射地弹跳至身后。
他原本站的位置被戳出巨大土坑。
风沙中，他看清了袭击他的异种——
A级异种，鬼藤。
鬼藤最可怕的不是蟒蛇般的躯干，而是藤蔓上有剧毒的锯齿，如果被其割伤，他不到十分钟就会昏迷，普通人更是会当场命陨。
变异鬼藤见袭击不成，改成正面进攻，藤蔓从各个方向冲向郁宁，想打个措手不及。
郁宁展开翅膀跳离地面，离开藤蔓攻击范围。
他高举镰刀，将靠近他的藤蔓一并斩断。
墨渊：“你这样是徒劳的，这个藤蔓是无限生长的，你要攻击心脏。”
郁宁知道，但是靠近心脏太难了。
他本就属于鳞翅目虫类，身上这条裙子阻力太大，背后还有纤长的丝带，但凡被藤蔓勾住，整个人都会随之移动。
何况他现在体力不支，除非将鬼藤一击毙命，不然能慢慢将他消耗致死。
【谁换的装，出来给崽崽道歉！道歉！】
【懂了，下次给崽崽换贴身一点的】
【什么贴身？要换方便运动的，崽崽才十几岁，正是喜欢运动出汗的年纪】
鬼藤发现郁宁有所顾忌，愈发肆无忌惮，藤蔓编织成网状，似乎在等猎物自投罗网。
郁宁看向镂空藤网，心生一计。
他顷刻化作白蛾，主动飞入藤网。
鬼藤试图重新定位少年位置。
失神瞬间，一把凭空出现的镰刀插入它心脏的位置，并不断深入。
剧烈疼痛让鬼藤疯狂撤离藤蔓，极速遁地。
幸亏它心脏设置的安全屏障多，不然真的会被镰刀捅穿。
郁宁凌空展翅追了上去。
他外露的皮肤看似完整，其实他通过隐隐的刺痛，知道有很多细微伤口。
开弓没有回头箭，决定攻击鬼藤心脏的那刻，他就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十分钟后会昏迷，那他就在十分钟之内击杀鬼藤。
墨渊：“我会以分钟为单位倒计时，现在还剩六分钟。”
郁宁握紧镰刀，再次化作白蛾俯冲向鬼藤，目光锁定在被藤蔓包裹的心脏口。
鬼藤无法处理细小缝隙，哪怕包裹了数层，也无法阻止少年近身。
白蛾太小了，小到都看不清。
墨渊：“五分钟。”
郁宁避开藤蔓发疯式锤击，凭借速度优势见缝插针，逼近心脏口。
鬼藤意识到危险性，撤离的同时，使出浑身解数保护心脏。
墨渊：“四分钟。”
黑夜混沌，鬼藤的挣扎又卷起风沙，郁宁本就弱视，现在仅能看清大致轮廓。
墨渊：“三分钟。”
郁宁化人，紧握镰刀，形如古代的刽子手高举刀刃。
银白色镰刀在空中化作光影，陡然刺入鬼藤心脏，传出皮肉破裂的声音。
墨渊：“两分钟。”
藤蔓紧紧圈住少年的身体，想要逼迫他卸力。
郁宁手臂青筋骤起，淡金色眼瞳散出荧光，将浑身力气倾注在镰刀上。
墨渊：“一分钟。”
锐利的刀尖割破层层屏障，似若麻绳逐渐崩断。
郁宁因藤蔓压迫内脏而吐血，手中力道却丝毫未减弱。
应该……差不多了。
他疲惫地想着。
随着绿色汁液的迸溅，鬼藤苍白失色，渐渐松动对少年的桎梏。
它不敢相信……
一只不明等级的小飞蛾居然杀了它？
【呜呜呜……崽崽太帅了！长得越萌，打架越狠是吗？爱了爱了】
【但是崽崽好像伤势挺重的，出了好多血，果然血肉之躯啊，经不起折腾，人类真的太弱小了】
【我刚才还在想崽崽为什么不□□，突然想起崽崽才开播，没什么钱，咱们看了这刺激的打斗，也不能白嫖是不是】
【我在想，崽崽到底属于异种还是人类，我怎么感觉是前者呢……】
【别胡说好吧，崽崽是人类，他明显是后天移植的白蛾，不然早就异化了……】
郁宁化作白蛾自空中坠落。
“……唉？这异变的藤蔓被谁杀了？这不是A级的异种吗？难道附近有更高等级的？”
“同类相残吧，也没看见其他人啊。”
“我先做标本，挺正常的，别管这些了……”
奇怪……
怎么有人类的声音……
郁宁缓缓闭上了眼。
淡淡的蓝光包裹着他，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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