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两分钟，晏景一点点扒开陆单禁锢在软垫上不安分摩挲着自己颈侧的手，不容分说将人摁了回去：“坐好。”
“说他好看是因为他长得确实好看，搜索他的资料也纯粹只是因为对他履历有些好奇，仅此而已。”
广袤夜幕下，窗外模糊的光景自晏景眼前不断掠过。
林肯车内，两人肩抵肩坐在一起。
陆单脸上神色略缓：“这样啊。”
“不然呢......”晏大公子砸吧着嘴，逐渐反应过来陆单没明说的疑虑，整个人有些无语：“嘶。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单哥？虽然我以前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不是谁都会碰的好吗？”
“更何况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应该是傻了、疯了才会去碰你身边的人。”
如果没有最后那句话，只听前面的陆单真会很满意：“所以不是我身边的你就会碰了？”
晏景：“......”
这怎么回答？
晏景有些心虚，在身侧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中，一点点别过了脸。他又开始下意识捏着自己的虎口，一下一下按着，力道慢慢加重。
陆单垂眸扫了眼，覆手过去。
“？”
温热的掌心裹挟了自己整只手，最后一下晏景的大拇指摁在了陆单的手背上。
“怎么不说话？”
陆单问。
可以的话晏景真的很想把陆单直接踹下车，或者拿个胶带给人嘴封住......但他做不到，如果说他能连夜买机票逃去国外不让陆单找到还好说，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两人住在一起，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就算陆单不计较，陆州那可真不好说。
吵架可以，动手就算了，晏大少爷还是非常珍惜自己这张帅脸的。
想到这他内心的冲动便压下去了点。
“怎么会呢。”他扯出个非常完美的假笑：“现在我们这情况，我敢约吗你说？而且就算单哥你不介意，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今年过年餐桌上的猪头就在我脖子上了。”
陆单喉间压出声短促的笑，拢着晏景的手终于舍得松开。盛夏本就炎热，就算现在分开了，晏景也只觉被陆单触碰过的地方一阵阵发烫。
“既然这样，记住你今天说的。”
“啊？”晏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非常狗腿地回答道：“放心吧单哥。”
说完他又怕陆单不信，干脆摆出个发誓的手势，语气信誓旦旦：“在我们合约生效期间，我晏景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违“人道”、背叛陆单的事。如果有，就罚我后半辈子去大街上灰头土脸地乞讨！”
这可是晏大少爷连睡梦中都害怕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可谓是拿出了十足的真诚。
陆单上下扫了他两眼，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行，我信你。”
.
晏景和陆单两人到家后只见玄关处整齐摆着两双鞋，运动鞋不用说绝对是陆州的，只是另一双亮面皮鞋摆在旁边显得有些突兀。
陆单扫了眼那双皮鞋，不动声色攥紧了手。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在晏景身后落锁，屋内的人听到这声急急飞奔出来。
晏景只见一团巨大黑影在自己眼前闪过，下一秒，陆州半蹲在他哥身前，开口就喊：“哥！你回来了。”
要是有尾巴，此刻怕是已经甩到天上去了。
晏景干脆撒开手，自顾自换了家居拖鞋捂着鼻子朝屋内走去。
“小景。”陆单问：“你鼻子不舒服吗？”
晏景：“啊？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狗毛过敏。”
“狗？哪来的狗......”陆州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晏景是在阴阳自己后对着他的背影愤愤咆哮：“晏景！我草你大爷！你才是狗！”
这声对晏景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毕竟他和陆州以前更难听的都互相骂过。
客厅传来一声轻响——
玻璃杯被随手搁置在茶几台面上，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仰起头，笑意吟吟：“小景。”
是陆绍。
他穿着身黑衬衣，领口随意敞开，一条双环银链微微晃动着坠于胸前。衣袖向上扯起，露出底下那半截肌肉起伏流畅、青筋延伸向手背间，看得人血脉贲张的小臂。
晏景：“陆绍小叔。”
陆绍稍稍坐直了身体，伸手将脸上有些滑落的金丝方框眼镜朝上抬了抬，而后轻轻招手示意晏景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晏景坐下后，陆绍的视线就没从他脸上离开过，这下可给晏景看得迷惑起来：“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绍勾着唇：“有。”
他说着俯身上前，在晏景因距离骤然缩减而有些不适的怔愣神色中，覆手上去在人家额角轻轻抓了一把，打趣道：“看来它也很喜欢你。”
“？”
陆绍摊开手，掌心内安静躺着根细小绒毛。晏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到自己头发上的，更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跟了自己一路，甚至他和陆单都没发现：
“谢谢小叔。”
陆绍摆摆头，示意不是什么大事：“和阿单刚约会完回来吗？”
约会。
晏景肉疼了下。
这词用在他和陆单身上还真有些奇怪。
“不算约会。”晏景呵呵一笑：“就是陪他一块儿出去吃了个饭。”
“这样啊。”陆绍点点头，眼底揶揄的底色一丝没少：“没事，反正天天在家也能算约会。”
晏景：“......”
能申请跳过这个话题吗？
陆绍眼底的笑意更深：“难为情了吗？那我不说了。”
这一幕正好印在亲弟磨磨蹭蹭帮着自己脱完鞋、终于被推着进屋的陆单眼底，看得他双眸狠狠被刺了瞬。
陆绍实在是靠太近了，晏景呆滞在原地的表情有些错愕。
陆单微微眯起眼：
“叔叔。”
陆绍转过头。
两道潜藏深意的视线就这么直直碰撞在一起——
空气中飘浮着股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陆单面无表情，陆绍嘴边的笑意在对上他那双淡漠幽黑的双眼时不禁僵住了瞬。
仅仅只是很短暂的一瞬。
其实细看的话，陆州的眉目其实和陆绍有些像，特别是微微拧起眉时，两人眼角的弧度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无声对视半晌，陆绍坐回原位，温声开口道：“阿单，你回来了。”
陆单只点点头，问：“叔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已经很久了，陆单都快忘了陆绍上一次踏足这里是什么时候，他相信陆绍今天来这绝对不是像寻常人家一样只是要拉着他嘘寒问暖、闲话家常而已。
“很久没见你了，前段时间一直想着要过来看看你。今天出差回来，正好阿州说要来你这，我就想着一块儿也有个伴。”
陆单抿着唇没开口，他在等陆绍的下半句话，陆绍这人说话做事一贯八面玲珑，真正的目的通常都隐于这些好话之后。
“顺便。”陆绍顿了顿，继续道：“这次智简和陆氏合作的进度，我也好直接和你这个项目负责人打探打探。”
果然。
陆绍很看重这次两公司的合作，本来是想全权交由自己的亲信，但杜仲那边很直接，上来就点名要陆单来负责。
毕竟这次是他们求着智简，对于对方的合理要求肯定会尽量满足。
.
二楼书房内，茶香四溢，陆单将刚泡好还丝丝缕缕冒着热气的茶轻轻搁置陆绍身前，做了十分恭敬的手势：“叔叔，请。”
陆绍端起小小抿了口，放下杯子后评价道：“好茶。”
“关于这次和智简的合作......”
陆单本想直接切入话题，但对面的陆绍扬手打断了他。陆绍手里不知何时夹了根烟，他问：“介意吗？”
“不，叔叔随意。”
“咔哒”一声，陆绍收回打火机。
他埋头深吸了口，末尾的火星子顺着他的举动朝后挪了些距离，吐出的烟雾在两人面前缓缓上升：
“阿单。”
透过那层浓郁白烟之后，陆单望见对面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怎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过，你和智简的杜总私交这么密？”
陆单为他续杯的举动一下顿住。
屋内气氛陡然凝固，空调的风口似乎结了层薄冰。
长桌两端，两人沉默对峙，一股冷硬的威压悄然朝陆单颈侧逼近。陆绍眼尾笑出了几道褶皱，锐利的视线紧盯陆单。像是冰原上两头露出尖锐獠牙交锋的雄狼，只要对方有什么举动，自己就会立刻扑过去毫不犹豫撕裂他的喉管。
.
客厅内。
晏景和陆州两人各自坐在沙发最边角，生怕触碰到彼此。
“这个上次看过了！”
晏景白了拿着遥控器的陆州一眼：“凶手就是封面上这个有些对眼、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男人，这才过了几周时间你就忘了？”
那语气里嫌弃的意味太明显，陆州虽然心虚也不允许自己在晏景面前丢脸，脑内一转飞快找补：“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这部挺好看的，想再看一遍而已。”
晏景立马摆手在自己身前比了个大大的×，道：“不允许，看新的。”
“凭什么？”陆州白了眼回去：“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行啊，我喊人了。”
“？”
“宝宝！”晏景对着二楼扯起嗓子：“你弟欺负我！”
“......”
上楼前，陆单特意交代让他们两人看电视不要吵架，好好相处——事实证明这话只有陆州听进去了。
陆州果断将遥控塞到晏景手里，急忙摆出让他“嘘嘘嘘”的手势：“哥和小叔很忙的！你别吵他们！”
“哦。”
得了遥控的晏大少瞬间闭上嘴，然后看也不看身旁陆州的脸色，选了部后劲贼大的“中式恐怖”影片。
在片头的诡异音效中，“啪”一声，晏景摁熄客厅内所有光源，偌大场地登时灰暗下来，只剩屏幕上的幽幽荧光打在两人脸上。
陆州有些发怵：“你关灯干嘛？”
“不觉得这样更有感觉？”晏景咯吱咯吱嚼着薯片：“难道你怕了？”
“谁怕了？！”
.
滴——
热水烧开了。
水蒸气不断朝上冒。
杯中的茶早已冷却，陆单重新泡了壶，再次倒了杯热茶放到陆绍身前：“喝这杯吧，叔叔。”
他说：“结识杜总那会儿，是我前几年在S市养病的时候，彼时他还没有成立“智简”。”
“我的确知道他就是智简的CEO，但从我回Y城后和他的联系就少了，叔叔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查我近些年的人际交往。所以这次合作，他点名要我负责这一点如果不是叔叔告知我，我根本不知情。”
空调小声运作，风口正对两人，打出的冷气吹得彼此领口微微颤动。
好半晌，陆绍才闭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时先前眸光里的锋芒早已恢复平静：“说调查就太过了。”
“阿单，别介意，叔叔只是对你的私事比较好奇而已。既然你父亲不在了，作为长辈，我也应该对你和阿州的身边人上一些心，对吧？”
“......对。”
陆绍很满意这个回答。
他端起陆单才为自己添上的茶抿了口，神态自然，仿若起先的异样全都只是陆单的错觉。
.
房门轻轻合上。
陆绍在身后推着陆单的轮椅，带着人缓缓从二楼下去。
两人这会儿的状态才像是亲人间平淡的闲谈。
陆绍：“你撤了这么多佣人，平时在家都是小景在照顾你吗？”
陆单：“是，好在小景也比较有耐心。”
陆绍笑了笑：“挺好，小景的性格从小到大都很讨喜。”
这点陆单不否认：“嗯，他的确很招人喜欢。”
一楼客厅内此时弥漫着股紧张不安的氛围。
唢呐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声，在这样昏暗且空寂的环境中着实有些渗人。
沙发上并排缩着两团黑影，陆单和陆绍两人还未走近，就听音响里传来声巨大的——“噔！”
“啊！我靠，陆州你别碰我！”
“我草！我草！等一下，我看见她的脸了......我草啊！”
陆单：“......”
陆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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