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十月末了,距离上次分别后,两人不见面的日子又过了十多天。晏景这段时间忙得就快脚不沾地,所以当陆单和他说自己过两天就回来时,还真有些恍恍惚惚。
那晚那段儿时旧忆让晏景对陆单涌现了些愧疚感,于是收到陆单发来的航班信息那会儿,晏景难得非常狗腿地表示正好是周末,自己可以去机场接他。
陆单自然没拒绝。
周五上午,即将结束一周加班加点的工作迎来双休,六组这群社畜难得恢复了十足的精气神。
【杨姐:周六看电影去吗?目前确认参与的人员有我和小雨。】
【小刘:我不去了,答应过小孩周末带他去游乐园。】
【实习生:那加我一个。】
【实习生:@晏景,晏哥,你去吗?】
【晏景: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实习生:好吧。】
【杨姐:怎么了?我们晏总没去,你就这么失落?】
【小雨:毕竟是他男神呢。】
接着小雨和杨姐在对面工位笑了足足五分钟,实习生受不了了,差点在群内急眼。
【实习生:不许笑了!!!】
晏景看到屋外的画面也跟着短促笑了声。
搬进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现在只能隔着玻璃门去看六组的工位,在这样安静的空间内待久了其实还挺怀念以前一群人坐一起说说笑笑、偶尔吐槽与发点牢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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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二十分。
晏氏集团一楼。
“先生,如果没有访客预约我们没办法为您放行,请您谅解。”
前台小姐姐用尽了平生耐心第三次阻止企图在她面前跨过门禁的人,一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对面这人摆明了今天要硬闯。
“我说了我找晏景有事,你们让我进去。”
“对不起先生,没有访客登记我们真的不能放您进去......先生,请您别这样。保安、保安......”
见那男人不听劝阻跨过了半边身体,几名保安果断冲上前将人拦在原地。局势变动,眼看自己被团团围住、进退不得,男人又急又恼,随即破口大骂。
大堂登时混乱不堪,前台主管拖着焦急的步伐姗姗来迟,他劝阻其“冷静、先生请您冷静”的安抚与男人的怒吼混在一起,引得场上其余人纷纷驻足停留。
“......”
晏启陪同富力的王总从电梯出来时碰上的就是这样一幕——
大堂内,一名戴着口罩与墨镜、身着连帽杉全幅武装的男子拉着前台主管的衣袖争论不休,任由主管怎么劝,他嘴里都只喊着:“我说我要找晏景,你们听不懂吗?让晏景下来见我!!否则今天我不会离开的!”
“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您没有预约我们这边确实无法放行。这样,您先坐那边稍等一下,我们了解好情况后再通知您,您看可以吗?”
“别想忽悠我!就现在,你们叫晏景下来!”
对方实在激动,主管只能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尽量不与人产生肢体接触,他一边朝男子身后的保安使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边继续出言安抚:“先生,您别这样,我们只需要一点时间走个流程而已。”
这样的喧闹对于公司的形象来说着实不好看,严重的话甚至还会给公司带来负面舆论。好在晏启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这会儿虽然生气还是保持着平时的姿态朝身旁的王总致以歉意一笑,随后招手唤来自己的秘书,“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这会儿大门被堵死了,秘书走后,晏启便赔笑着将王总从另一侧出口送了出去。
直到路虎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晏启面上和悦的神色才顷刻沉下来,他头也不回地问来人:“怎么回事?”
“是......”秘书难得支支吾吾。
“?”晏启回身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不痛快了?”
秘书抬手抹了把汗,“那人是来找大少爷的。”
“晏景?”晏启当即敛起眉,“因为什么?”
秘书低垂着脸,没敢说。
晏启脸色越来越黑。气氛紧张,周遭氧气仿佛都稀薄了,秘书小心地吞咽了下,接着就听见自己面前人冷哼一声,语气非常不悦:“叫他今晚给我滚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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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的躁动很快就被压住了,那男人被客客气气“请”出了公司。除去楼层较低的行政与人力资源部,其余部门压根不知道这事。
其中就包括当事人晏景。
所以当晏启的秘书敲开自己办公室门时,晏景还一脸疑惑:“老头让我今晚回家一趟?”
秘书:“是的,大少爷。”
晏景支着下巴默了两秒,又问:“有说什么事吗?”
秘书不好回答,只说:“您回去就知道了。”
“行吧。”他不说晏景也不想为难他,“我知道了。”
秘书离开了。
晏景着实纳闷。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第六感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毕竟前段时间因为与智简的合作非常顺利,晏启让他回家时都是自己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告诉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秘书下来转达。
【晏景:感觉大事不妙了,单哥。】
陆单回得很快:怎么了?
【晏景:我爸让我今晚回去一趟。】
【陆单:然后呢?】
【晏景:然后我就觉得要出事儿了。】
【晏景:你是不知道,前几天他让我回去就差自己下来请我了。今天让秘书来传话我觉得很不对劲,落差太大了。】
【陆单:别吓自己。】
【陆单:会不会只是晏叔没空而已?】
【晏景:发个信息也没空吗?】
陆单那边安静了两分钟。
【陆单:你最近干嘛了吗?】
【晏景:就是什么都没干才奇怪!】
【陆单:既然这样,晏叔就没有理由能说你。】
晏景想了想,觉得陆单说得有道理。
【晏景:你说得对。】
【晏景:管他了,等今晚回去就知道了。】
和陆单聊完晏景觉得自己好多了,反正他这段时间这么安分,他老子能有什么理由说他?与其自己在这里内耗,不如等回家再揭晓一切。
看来以后适当的分享与倾诉还是很有必要的。
晏大少如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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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晏景就老老实实朝晏家老宅赶去。
林肯驶上了段落满银杏叶的路。
车辆驶过,地面那些落叶被车轮带起猛地卷向半空,然后再次随风飘零着、缓缓飞落,最后又跌入满地金黄。
四季更迭。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让人惊觉原来又要入冬了。
时间果然很快。
不知不觉,手上这枚和陆单订婚时的指环已经被他这样戴了三个多月。
“少爷,到了。”
司机的声音唤回晏景的神思,他停下转动手上那枚指环的举动,起身下车。
跨过大门,晏景走进客厅就看见晏安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正含笑看着自己。
晏景白了他一眼,叫住身边路过的佣人:“老爷呢?”
佣人朝他鞠了一躬,回答:“老爷这会儿在书房。”
晏景点点头,之后看也不看身后的人,吹着哨声直接朝书房走去。
“叩叩。”
晏景敲了敲门,见里头没人回应,便出声道:“爸,是我!”
屋内人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压着脾气,尽量克制地说道:“进来。”
晏景这才开门进去。
晏启还坐在书桌前,看见晏景进来,才从自己身前那一堆照片中抬起头。他眼底带着浓烈又压抑的怒意,看得晏景脚步瞬间停住,顿在原地。
于是父子两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视。
好半晌,晏启才再次开口,他因情绪起伏剧烈,这会儿嗓音有些干哑:“晏景,这十年......你还真是干了不少好事啊。”
晏景彻底僵住了。
如果像之前那样,晏启怒气冲冲摔杯子或者大声咆哮,晏景就还能和他争论一下。但现在这样,晏景知道自己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没用,因为晏启是真的生气到了极点。
他这个状态,和十年前强迫自己出国时一模一样。
眼神与语气都格外冷硬。
让人不寒而栗。
“爸......”这一声晏景差点没听见自己的声音,他舔着唇缓了几秒,才又开口,“爸,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竟然有脸问我你怎么了?!”
晏启随手捞起几张照片,“啪”一声重响,重重摔在晏景身前的地方。晏景上前几步捡起,这才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
原来都是他在国外时,被人偷拍下来的。
照片横跨了晏景成年后好几年的时间,所以不止衣着、体态,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换了很多个。
晏景一张张翻过去,内心毫无起伏,甚至有些想笑。
这些照片谁拍的、能和他有纠葛的,不就那一个人吗?难怪一进门就对着自己笑,感情是想说他给自己送了这么大一个礼物。
只是晏景没想到自己这好弟弟竟然也玩跟踪这一套,并且还能坚持不懈这么多年。
看来还是小看他了,以前只知道他爱装,现在才知道心理还这么变态。
到这晏景还是没明白他老子为什么这么生气,毕竟又不是一点不了解?以前国外的新闻还传回来过,那上面标题更离谱,晏启当时生气归生气,还是立马花钱替他将那些事拦了下来。
既然这样,不该早有了准备吗?
晏景莫名其妙。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看得晏启一下更加来火,他又抓起手边那沓照片,再次扬手给人砸了过去。
这次照片上的内容却让晏景脸色当场变了——
杨易。
所有的照片,全都是他和杨易。
甚至最后那张,晏氏大门外穿着连帽衫、带着口罩和墨镜被几名安保人员架着离开的男人的身影,晏景立马认出来了,这还是杨易。
杨易竟然来了晏氏。
晏景举着这张照片,问对面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晏启也没和他卖关子:“今天上午。”
晏景沉默了。
“脸都丢尽了,晏景。”晏启朝人走过去,直到停在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面前,又道,“那么多人看着他,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你让我以后在公司这张脸往哪放啊?晏景?”
晏景自知理亏,没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晏启问。
晏景愣了下,反问:“什么?”
“和这个男人!”晏启爆发着咆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年。”
“啪”一声重响,晏景被打得偏过了头。
这一下实在太重、太狠,晏景感觉自己脑袋被打得阵阵晕眩。如果不是正好扶住自己身边的木椅,他差点就要直挺挺栽倒过去。
口腔内顿时充斥着铁锈味。
晏启不由分说打过来时,晏景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剧烈的刺痛便在瞬间裹挟了他。
“......”
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此刻什么也表达不了。于是滚烫的泪珠顺着他张开的唇缝滑进去,和猩红的血水混在一起,被他全部艰涩咽下。
这次他没法不再哭泣。
泪水顷刻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好抬起手用衣袖抹净。
但这好像只是无用功。
他越是要急着抹去,眼泪就越夺眶般汹涌。
“晏景,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问你,你和小单在一起前是不是还没和这个男人断干净?”
“你可以玩,但每个人都要有点自己的原则吧?”晏启一下下戳着晏景的肩膀,也不克制自己手上的力道,戳得晏景整张脸疼得拧成一团。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为什么都不能想想后果?”晏启说完,背过身重重叹了口气,“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儿子?”
“......”
房内安静了。
两分钟后,晏启才听见一声很小很小的轻笑。他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下一秒身后人就冷漠开口,晏景咬字很困难,却还是说得结结实实:
“是吗?那我也一样,我也想过如果我不是你儿子就好了。”
晏景嗤笑了声,舌头和面颊的疼痛激得他面色一变,但很快他又强迫自己缓和过来,“其实也早在当年你送我出国时,我就对你彻底失望了。”
“晏启,你觉得你自己这样还配做个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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