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储仟翊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裴栖砚的身形明显僵了,似乎脚下还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
“哥，你说的还是中文吗？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裴栖砚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
笑话，他肯定知道储仟翊是谁，但怎么会是这一位。黑夜里，明明对方的眉眼比不上白天时的清晰，模糊的记忆逐渐揭开那层轻如薄翼的纱，慢慢和眼前的Rolstuen重合。
裴栖砚回过神，在心里低叹一声。他一直觉得哪怕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但皮囊相同的人类其实也还是有的。
是他这次大意了。
事到如此，裴栖砚也做不出什么要对方交出护照什么的来证明身份。他现在好像有点小尴尬，裴栖砚的唇瓣抿着，手插在兜里，已经尴尬到捏成一个拳头了。
能不能来个朋友打个电话或者发点信息来轰炸他啊！
“嗡——”手机传来一声震动，随即一阵悠扬的视频通话铃声传来。裴栖砚的眼睛一亮，掏出明晃晃亮着屏幕的手机示意储仟翊有人找他。
这个语音通话简直如救命稻草，裴栖砚谢谢打电话来的人的全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走到了离储仟翊远一点的路灯下。
“喂，怎么了？”打电话的人他没给注释，也不知道是谁，但裴栖砚知道肯定是八百年没联系过的人，不然他不可能连过备注都不给人家。但是已读乱回这一套裴栖砚已经玩弄得手拿把掐。
“抬头。”裴栖砚下意识抬头，对上了远处的储仟翊，他瞧见对面的人也拿着手机像是在跟别人通话，眼睛却朝着自己的方向，像是要把他看穿。
“我是储仟翊，你好，裴栖栖。好久不见。”
说完，储仟翊挂了电话。
储仟翊一看见裴栖砚怔愣的样子，就知道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自己有他微信的事。那他这些年发给他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回音的事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石沉大海，必定是大海的原因。果不其然。
裴栖砚接连几天都给他发了信息，储仟翊也没有赌气不回，每条都认真地回复。坚持了几天后，裴栖砚突然不给储仟翊发信息了。
储仟翊那天晚上发了一个问号给他。
裴栖砚也发了一个问号回去。下一秒，储仟翊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裴栖砚接听了。
现在是英国晚上十点，中国大概是早上六点左右。视频里的储仟翊好像是刚洗漱完，还穿着睡衣，衣服上的扣子松松垮垮地扣着。
“这么晚，还没睡？”储仟翊把手机的摄像头换了一个方向，手机里传来嘻嘻索索的换衣服的声音，布料擦过肌肤发出声音。
裴栖砚挑眉，觉得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笑道：“这么早，就起了？”
“今天你姐姐是学校庆典的组织人，我去搭把手。”
下一瞬间，镜头又恢复了原来的方向。储仟翊的脸在屏幕上放大，清晰到裴栖砚觉得自己能看清对方皮肤上的毛孔。
储仟翊身着国际高中的标准校服白衬衫加灰色西服外套，他正对着手机整理自己的领带。
“你们校服不错嘛。”裴栖砚夸赞道。
储仟翊道：“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那还是人好看。”裴栖砚的嘴像抹了蜜一样，不加吝啬对别人的夸奖。
“谢谢。”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会说了一会最近发生的好玩的事，最后储仟翊算了一下时间道：“不早了，你快点睡吧。”
这个空档就被一个短暂的视频通话给填满了。
后来，储仟翊好像什么事都会分享给裴栖砚，他去比赛得了奖会特地给裴栖砚拍张照片，圈子里哪个人又出了什么离谱的事，储仟翊也会说。出于礼尚往来吧，裴栖砚心情好了，也会把今天完成的画作拍给储仟翊看。
储仟翊每次都会说好看，但是裴栖砚充分怀疑他就是表面看了几眼，他在他的每幅画中都喜欢埋下一些灵巧的小心思，他期待着这些被人发现。
他在外面看到一些灵感迸发的瞬间，也会下意识给储仟翊看。
他能切身感受到储仟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渗透进他的生活并且参与见证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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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弟回来了？”储仟翊这些天给裴栖砚发信息都没个回声，于是干脆问道。
裴珈晏在电脑上查资料，她头也没抬道：“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储仟翊长话短说，忽略了其中的精华跟裴珈晏讲述了上次他们在国外遇见的事。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哈，他这个人现在整天脑子就装了画画，但是没认出来你应该是脑子抽了。他之前在家里还跟我问起你的近况。”前段话是真实的想法，但最后一句绝对是客套话。
她知道她的弟弟从小都对长得好看的人自来熟，但是这下子可不是踢到铁板上了。她也是真佩服裴栖砚，这么离谱的事都能做出来。
“他在几班？”储仟翊不经意道。
裴珈晏：“插班应该插/到初二，他现在还被关在家里补习呢，手机全被没收了。”
储仟翊得到了答案，轻轻地嗯了一声，思绪飘到其他地方。
艺术生在大众眼里似乎就是学习不好想走捷径的人，这是个很难改变的刻板印象。
裴老爷子反正就是觉得裴栖砚不喜欢学习所以跑出去学什么画画，裴衽川和方妤溪是觉得他确实有天赋，天赋很难得，所以就允许他把学习暂时放到第二位。反正他学习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
裴栖砚不喜欢学习这是真的，他真觉得学习枯燥乏味,一点意思都没有，他闲得没事干要在这里旋转一下三角形，那里做个辅助线段。
他觉得那些平面几何图长得是真丑，丝毫没有美感。
化学生物还行，他就当拓展拓展自己的知识库了。但这个物理他是一点也理解不了一点，闲得没事干让这个滑板一会上一会下，一会光滑变摩擦。
裴栖砚在外晃荡多年，和正常的学习模式也脱节了。终于在一天，裴老爷子一拍桌，说裴栖砚在外什么都不学的样子太不像话了。
于是，裴栖砚就这么表面光鲜亮丽地回国了，去执行他的义务教育的权利了。
裴栖砚被送到学校之前，一天要接受七个老师的洗礼。他两眼一睁就是叫他起床的人在外面敲门说某某老师已经在下面等您了。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扒了皮，抽了筋，脸上血色也差了好多。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去了何方，或许灵魂早已脱离躯壳，只留下□□在这接受层层历练。
回国也是一件忽然决定的事，裴栖砚也忘记和储仟翊说了，后来裴老爷子以古老的思想、强硬的手段和刻板的印象把裴栖砚的手机电脑等一切能向外界传送消息的电子设备全没收了。裴老爷子美名其曰让他这段时间把心好好定一下，免得再自己跑到娱乐公司去。
裴栖砚软磨硬泡终于扭转了裴老爷子还想让他不用手机的错误思想。他拿到手机就看见一堆未读的消息。
他没有手机的这些天，储仟翊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当真是一天不落下。
他给储仟翊主动打了一个电话。
“喂，储哥哥。我回国了，这些天被老爷子制裁呢，手机也被收走了。”裴栖砚解释道。
“原来这样，我还纳闷了。以为你又不理我了，我这些天在想我又哪里做错了？”储仟翊开玩笑道，他的声音温润如水，不像网上流传那种超火的低八度，穿过裴栖砚的耳朵，总感觉有点异样，心底也像被一片落不下的羽毛反复挠骚着，“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今天下午就要去了。”裴栖砚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
“我这几天去b市数学竞赛了，见不着你了。”储仟翊道，“不过我们之后可以天天见面。”
裴栖砚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放心上，到了学校，耳边终于换了一批人念经。国际高中的老师虽然可能被私下打点过，对他格外关照，但是老师也要应付一个班几十个人，也要比私教舒服很多。
裴栖砚在新班级混得很开，他目前还没有分化，这个年纪其实大部分都分化了。但做了一大堆检查后，医生说裴栖砚身体没有问题，可能就是分化期比常人晚，让方妤溪不要担心。
裴栖砚皮肤白皙柔嫩，触摸时仿佛滑过冰玉，给人一种无比的温柔和满足感。裴栖砚喜静，在小孩子爱打闹的年纪，没有和同龄人一起去踢足球打篮球。所以腿也没有像别的人一样有着明显的肌肉。
所有人都说裴栖砚会分化成Omega，一开始裴栖砚自己也这么觉得，但听多了，裴栖砚觉得这个flag颤颤巍巍的，很容易倒，渐渐的，他突然有种预感自己会打破这种偏见分化成一个Alpha。
但他有一点不明白，他明明在初中，为什么经常和高中部的储仟翊碰面。
高中部的人那么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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