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仟翊撸起西装白衬衫的袖子，露出健壮结实的小臂。工作时一丝不苟纽到最上面的扣子现在已经解开了两颗，墨黑色的围裙系在身上，后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现在在厨房里打算煮裴栖砚喜欢的罗宋汤。裴栖砚则是窝在客厅地毯上打switch，一把结束，他觉得有些无聊了，把游戏机随意丢到后面打沙发上。他转头看储仟翊忙碌的身影，懊恼家里怎么没有一个粉红色的围裙，那样会更色/色一点。
或者……其实白衬衫穿着也没有什么必要，脱了更好，那什么西装裤说时候如果也丢到一旁的地上的话，视觉效果的冲击力更强。
裴栖砚站起来，走向厨房，手轻轻地环住储仟翊的腰身，头埋在他的背上兀然发出一声闷笑。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储仟翊后背，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传达到肌肤上，痒痒的，让那片皮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裴栖砚还没进厨房的时候，储仟翊就注意到了。黑莓酸酸甜甜的气息在空气中悠闲地漫步，和鼠尾草的气息若无其人得纠缠在一起。两个当事人却像是没注意到空气中这点变化一样，各司其职。
一套房子里只有两人，没有其他外人，平常把信息素收敛得一丝不露的俩人此刻像是松懈下来，信息素自由地流淌出来，伸展着，像是漫步在细雨连绵时的小巷一般惬意。
虽然经常闻到裴栖砚的信息素味道，但储仟翊还是对着月桂叶与黑莓的味道保持着绝对的高度敏感。
“还有多久好，我饿了。”裴栖砚拖着长腔道。
“马上，你先去吃吧，汤还有几分钟就好了。”
辣炒芝士年糕，芥末虾球，海鲜蒸蛋，还有未出锅的罗宋汤，每一道都是符合裴栖砚口味的。
味道也是极佳，裴栖砚本来还想等着储仟翊一起来再动筷子的，最后还是没忍住用筷子夹了一个虾球塞到嘴巴里，蛋黄酱和芥末酱裹着肉质紧嫩是虾球，香甜酥脆。
“怎么样？”储仟翊端着盛好的汤碗过来，把汤碗放在桌子上后，单手将围裙解开叠好放在一旁。
裴栖砚毫不吝啬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光顾着吃嘴角上沾上了蛋黄酱也不自觉，储仟翊眉眼一弯，刚要拿纸巾帮裴栖砚擦去，裴栖砚在对方伸手的那一刻就像是提前预知了，淡红色的舌尖一卷，舔走嘴角的酱，狡黠地一笑。
“好吃欸！不过你平常那么忙，怎么有空练厨艺的？”裴栖砚咽下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问道。
储仟翊说：“我上大学的时候闲着的时候就喜欢进厨房忙活，那时候我给你送的那些小饼干和蛋糕也是自己做的，我跟你说过，你不记得了吗？”
确实是这样的，裴栖砚经常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很长时间不出来。裴父裴母说过几次后，裴栖砚还是不听，他们就在裴栖砚房间里的一个小套房里安置了一个小冰箱，里面蛋糕果汁俱全，反正饿不死他。
也是这个原因，裴栖砚吃三明治和甜品多一些。他记得以前储仟翊确实会经常和他见面时带一些小甜品，甜度不高很可口，品相也是一次比一次好。储仟翊可能和他提过，但他大概率是忘了。
“我当时也学着做菜，但是说实话我在这方面真的不是很擅长，着实有点困难，不是很好吃。所以也没敢献丑让你吃，我想那时候你要是吃了，估计要嘲笑我好久。但是做久了以后发现厨艺慢慢也会变好。”似是触及了某一段记忆，储仟翊赧然笑笑。
裴栖砚眉梢一挑，好奇地道：“这下我有点好奇你最开始的厨艺了。不是，我会嘲笑你吗？我以前在储哥哥面前装这么乖。”
储仟翊没说话，裴栖砚看他这副样子笑骂着用脚在桌子底下踢储仟翊，储仟翊被闹到不行，两条修长的腿有力地把裴栖砚的腿夹起来让其动弹不得，裴栖砚撇嘴只好软着声音道：“哎呀，你别闹了，我还没吃完。”
吃完饭后，裴栖砚拿着猫粮狗粮去给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大家伙喂晚饭，储仟翊则是收拾碗筷放在洗碗机里，整理好这些，他就坐在裴栖砚旁边看书，裴栖砚在那里撸猫摸狗消食。
很多人会把突然空闲下来的时间荒废并称之为无聊到无所事事什么都不想做，而裴栖砚觉得忙碌之后的宁静是安详的幸福。
就比如现在，他手上毛茸茸的触感不断，脑子里却是在回味贝尼尼23岁时的的作品《被劫持的普罗塞庇娜》。
雕像描刻了冥王和普罗塞庇娜，冥王看中了普罗塞庇娜的美貌，把她抢进地府，她的父亲朱庇特希望能让女儿回来，可惜普罗塞庇娜吃过了地府东西而不能完全回到地面。朱庇特和冥王达成协议让女儿半年在地上，半年在地下。每年都春天，大地为了迎接普罗塞庇娜的回归，遍地开满鲜花，万物复苏。而当普罗塞庇娜和冥王在一起的时候，大地就变成了冬天，万物凋敝。
普罗塞庇娜在冥王的怀里作挣扎状，绝望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而冥王强有力的手指深深陷入普罗塞庇娜柔嫩的肌肤，不让她逃走。
贝尼尼的雕塑的每一处都值得人去琢磨品味，他的大理石雕塑体现出极致肉/感，简直将暴力和柔媚结合到了极致。
裴栖砚脑子里回忆着普罗塞庇娜的神色和眼泪，将自己浸泡在这种情感中。
“昭昭，昭昭……”
几声压抑着莫名急耐的呼声闯入裴栖砚的世界里，裴栖砚的眉间顷刻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缓缓意识到是储仟翊，他渐渐尝试着松开拧着的眉头，拉平紧绷着不满的嘴角。
混沌的瞳孔里过了片刻才挤出一丝清明。
“你喊我干嘛？”裴栖砚蹲在那里，手上仍是摸着泡泡的脑袋，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一个正撸狗撸得入神的人突然被叫名字的样子。
储仟翊抹去眼底的一片晦涩，他放下书站起来，蹲到裴栖砚旁边，声音轻轻的：“就叫叫你，没什么事。”
“哦。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裴栖砚没有转头，只是一边安静地望着趴在地上的泡泡，一边随口说道。
“储仟仟，我马上要去公司里被压榨了，我爷爷今天早上又打电话来催我什么时候上岗了。”裴栖砚摸完狗后，转过脸一脸正经地道。
“学点东西也挺好的，要是不喜欢也不要勉强，我以后养你。”储仟翊说。
“你也觉得我画画没用吗？”裴栖砚听完储仟翊道话，沉默了一瞬，缓缓地道，说完又不等储仟翊回答，自言自语道：“我也不懂，但是我好像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不干实事只会花家里钱的人，我没有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我其实靠着画画也能很好地养活自己，我只是不小心……我也不懂吧……反正我喜欢画画。”
“我喜欢画画，我不是在玩玩……”
话说到最后，裴栖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应该只是想要表达他很喜欢画画这一个观点。
他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怎么会这样呢？一点也没有征兆，什么都没有，头有点疼，裴栖砚揉了揉太阳穴。
“我有点累了……”
下一秒，自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储仟翊揽着裴栖砚，嘴唇亲吻怀抱中人的发顶道：“画画很好，你在这上面的天赋是旁人不能比的。不要想了，现在也晚了，该睡觉了。没事的，今天你只是在外面玩得有些累了，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裴栖砚是个爱干净的宝宝，他刚刚本来想要挣扎起来去泡个澡再躺床上。但是储仟翊话音刚落，英国橡树与榛果的气息骤然浓烈了起来，清新自然的味道就像是把裴栖砚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茧房里，温柔舒适，全身肌肉都放松下来，脑子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全部蒸发。鼠尾草抚平他额头最后的一抹褶皱，与他相拥。
困意没有席卷而来，只是裴栖砚潜意识觉得自己现在就这么睡过去是最好的选择了。
等裴栖砚闭上眼帘，储仟翊才缓缓站起来，把怀抱中的人轻轻放在房间里的大床上。
裴栖砚的睡眼安逸，储仟翊却丝毫不敢松懈下来，释放信息素的浓度一点也没有见少。
储仟翊冲完澡上床，他把裴栖砚圈在自己胸膛前面，心才落到实处。
他和裴栖砚一在一起，就没忍住把消息发在家族群里了。储郢之回复了几个大拇指和庆祝的表情包，然后跟储仟翊说要是手头紧随时来找他，好的Alpha一定要对伴侣大方。秦枳瓷则是表示不可思议，私下里还问储仟翊没有搞强制什么的，确认没有后才放心。
储父储母这里一片喜气洋洋，他们现在在D国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抽不开身，不然早就冲回来找裴父裴母唠嗑了。
秦枳瓷思考道：“小翊，等我和你爸爸回来，我们和小砚一家约着一起吃饭吧。哎呀，开心死了，说起来，我和妤溪也有好久没见了呢。”
*
知道裴栖砚得了强迫幻想症的人寥寥无几，只有裴父裴母，裴珈晏，还有储仟翊。一共也就四个人。
当时裴栖砚的情况很不乐观，裴老爷子身体虽然说是健朗，但年纪也上来了承受不了太大刺激。所以家里一致决定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裴老爷子。
心理疾病这件事照理来说裴父裴母并没有打算让外人知道，储仟翊知道也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储仟仟……”
“我回国了，很久之前就回了……我现在不知道干什么，我爸妈也不准我画画了，你来陪陪我，好吗？”
“我自己逃出来了，我去了你那套公寓里。”
电话里的裴栖砚的声音虚弱无力，和前段时间比变了好多。
可是裴栖砚明明前几天还发消息给他说最近准备闭关准备研究生毕业论文，他要趁下心来，戒一段时间的电子产品。
储仟翊莫名地一阵心悸，马上说好，不顾手头上的工作，也没联系司机，自己匆忙驾驶着汽车回去。
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储仟翊发现裴栖砚脸色苍白，坐在吧台前面，自己泡了一杯蜂蜜水，眼睛无神地注视前方，连家里进了人也没发现。
“昭昭……”
裴栖砚猛地抬起头回过神来，看见是储仟翊回来了，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大道：“储仟仟，你终于来了。”
“他们说我生病了，叫什么强迫幻想症，每天都要吃药，然后有人带着我出去看风景陪我聊天，然后……但是我好像病得更重了……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抱抱我，可以吗？”
储仟翊接到电话后脑中一直绷紧的弦一颤，他跨步向前，把裴栖砚搂进自己的怀里。裴栖砚的脑袋靠在储仟翊的胸前，喃喃道：“就靠一会，我就靠一会……”
“没事没事，昭昭，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没过多久，储仟翊感受到自己左肩下面的衣料渐渐洇湿，他的手慢慢地来回抚摸着裴栖砚的后背，安慰道：“哭出来就好了，没事没事。”
良久，当储仟翊以为裴栖砚哭累了，猝然间怀里一空，裴栖砚推开储仟翊的肩，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平静地走到一处喃喃自语，声音也完全没了哭腔。
“剧烈的痛苦带给我至极的甜蜜，这位天使好几次把镖箭插进我的心，插到我内心最深处。当他把箭拔出来的时候，我感到他把我内心极深的部分也连同拔出，他使我整个燃烧在天主的大爱中，这种痛苦之剧烈，使我发出呻/吟。”
“我想把这种痛苦永远地继续下去……”【注】
裴栖砚转过身，正好面对着储仟翊，声音庄重，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这一幕要是让人瞧见了，保证寒毛全部竖立起来。
他眼睛注视着储仟翊，眼里却没有储仟翊的身影。
《圣特蕾莎的狂喜》是意大利巴洛克时期雕塑家贝尔尼尼创作的一件雕塑
“剧烈……继续下去”这里我参考借鉴了一下网上对这件雕塑的赏析，这里，裴栖砚完全是已然将自己代入到了圣特蕾莎到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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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圣特蕾莎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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